第38章 轉折（六）
梁岩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去辦公室路上, 梁岩走在姜嶼身後。小姑娘小小的身影就像是一只小倉鼠似的, 沒了雙馬尾的及肩短發烏黑柔順。
二人一路緘默。
到了辦公室門口，姜嶼敲門。
朱雪嬌：“進來吧。”
姜嶼站到朱雪嬌辦公桌前後，梁岩跟上來，與她并肩而立。
梁岩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母親。
梁母溫柔地微笑, 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朱雪嬌鄭重地開口，問道：“姜嶼, 有同學說, 你在追求梁岩, 有這回事情嗎？”
姜嶼的目光落在辦公桌上的英語閱讀報上，平靜道：“有。”
朱雪嬌愣怔了一瞬, 實在是沒有預料到姜嶼會一上來就直接承認。梁岩的母親就在這兒，朱雪嬌自然要處理好這件事情, 于是她微愠道：“姜嶼，你自個兒怎麽樣我不管你，但是麻煩你有點分寸, 不要影響梁岩。”
姜嶼淡淡道：“我向來不知分寸。”
梁岩心中一驚, 斂目看着身側的姜嶼。
小姑娘唇角緊抿，小臉上滿是倔強與叛逆的神色。
朱雪嬌重重一拍桌子, 怒道：“姜嶼, 你這什麽态度！”
姜嶼腦一抽，随口接道：“不知分寸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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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雪嬌深吸兩口氣, 冷靜下來, 說：“今天梁岩也在, 你們兩個就把話說清楚。”說完，她擡眼看着梁岩，示意讓他表态。
梁岩緩緩道：“我和姜嶼同學沒有談戀愛。”
朱雪嬌滿意地點點頭，重新将目光投向姜嶼，說：“姜嶼，你聽到了嗎？”
姜嶼的眼睛依舊看着英語報那兒，不緊不慢道：“我就是喜歡他，那又怎麽樣呢？”
朱雪嬌氣極，沉聲道：“姜嶼，做女生要矜持自重。”
姜嶼收回虛投在英語報上的目光，垂目看着自己的腳尖，暗自苦笑。
是啊，他都說了，他不喜歡你的，他嫌你煩人的，你又何必一次次地撞上去，受人折辱呢。
梁母忙笑道：“朱老師這話說得就嚴重了，這位同學你也不要老頂嘴，老師是為了你們好。”
姜嶼聞聲擡起頭看向梁母。
梁母笑容溫婉，柔聲道：“謝謝你喜歡我們家岩岩，但是你們現在都還小，應當以學習為重。什麽事都有個輕重緩急，到了大學裏，你會遇到更加合适的男孩子的。”
姜嶼的眼神黯淡下去。
原來，梁岩的媽媽也來了。
其實，這幾天，她一直都在說服自己放棄他，甚至，她已經放棄他了。
一段無疾而終的感情。
難道她就真的這麽讓人讨厭嗎，讨厭到找來老師家長施壓……
姜嶼忍不住濕了眼眶，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朱雪嬌見姜嶼這樣，面色稍霁。
梁母輕聲“哎”了一下，“怎麽哭了呢……”
梁母剛從包裏取出手帕紙，就見梁岩伸手将姜嶼拉入懷中。
在場的人皆是一愣。
姜嶼來不及反應，只覺得被誰按住頭，按進了懷裏。眼淚與鼻腔中的鼻涕因這一按，一塌糊塗。
他寬厚的手掌托着她的後腦勺，将她的小腦袋按在他的胸膛上。
接下來的事情，姜嶼一陣恍惚，似乎是朱雪嬌發了火、梁岩的母親不斷在旁安撫。
梁岩一再強調：“我們只是朋友。”
還有就是，梁母笑着對梁岩說：“岩岩，你看人家女孩多厲害，已經保送T大了，你也要好好努力才行啊。”
她被巨大的興奮沖擊得昏了頭，雲裏霧裏。
出了辦公室，姜嶼緊繃的臉終于忍不住露出燦爛的笑。她扯住梁岩的校服袖子，問道：“梁岩梁岩，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梁岩冷笑一聲：“呵。”
他一如在英語辦公室時的堅持，說：“不喜歡。”
姜嶼笑得眉眼彎彎，說：“好好好，不喜歡不喜歡。”
梁岩垂眸，冷淡道：“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講話，都像是把我當成小孩子？”
姜嶼翹着唇角，瞳孔清亮，“呀，可你不就是小孩子嘛？”
梁岩索性不再理她，加快腳步回教室。
真是風水輪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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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裏，朱雪嬌嘆了一口氣，看着梁母，說：“梁媽媽，梁岩現在可是關鍵時刻啊。我本來是打算讓姜嶼回家去的，他們保送生原本就不用來上學了。”
梁母笑道：“兩個孩子都不小了，他們自己會分得清的。這種事情啊，宜疏不宜堵。我們一概反對他倆，就算把兩個孩子分開了，恐怕也是弊大于利。岩岩要是因為見不到人小姑娘，天天記挂，反而更容易影響學習。所以啊，我覺得還不如讓他們就像現在這樣呢。”
朱雪嬌微微颔首，露出了然的神色，但依舊道：“這樣不好吧？”
梁母道：“岩岩從小到大就很少讓我操心，我相信他。那女孩子挺優秀的，而且我剛剛觀察下來啊，她除了脾氣倔一點，其他都還不錯的。我相信，那孩子保送T大的事情會成為岩岩頭頂的警鐘，激勵岩岩更加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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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班教室內。
莫曉彤盯着數學練習卷，手中的黑色水筆空懸。
楚彥琳覺察到她在神游，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小聲笑道：“想什麽呢？”
莫曉彤驚駭得手中的筆“啪”一下掉到課桌上，濺在卷面的黑色墨漬猶如一只小螞蟻。她勉強笑了笑，說：“你吓死我了，我就是在想題。”
楚彥琳湊過去看了看她的卷子，揶揄道：“橢圓離心率的題都要想好久，你怕在是想哪個男生吧？”
莫曉彤笑道：“是啊，在想你的梁岩。”
說曹操，曹操到。
莫曉彤往後一看，恰好看見梁岩從後門走進教室，他後面，姜嶼蹦蹦跶跶地進來。梁岩依舊是一副清冷寡欲的神色，姜嶼一改這兩天的沉悶、恢複成元氣滿滿的讨厭鬼。莫曉彤舒了一口氣，心想：看來，可能是我想多了。
姜嶼興高采烈地跑回座位上。
葉敏钰掃了她兩眼，問道：“發生什麽好事了，這麽開心？”
姜嶼笑得合不攏嘴，烏黑明澈的眼眸亮亮的。
葉敏钰：“梁岩給你吃糖了？”
姜嶼湊到葉敏钰耳邊，輕聲道：“他抱我啦！”
二人暗搓搓地交流一番後，姜嶼站起來搬課桌。她往後拉開椅子，椅腳劃過地面發出“刺啦”一聲。
聲音不響，但在靜寂的教室裏，顯得格外突出。
梁岩轉過頭看了一眼，沉聲說：“姜嶼，上課時間，注意紀律。”
他的嗓音清冽低沉，帶點冷，極具穿透力。從第一組，穿過大半個教室，落入姜嶼耳中。
班級裏不少同學都轉過頭望向第四組最後一排，好奇姜嶼在幹嘛。
姜嶼聽話地坐回去，靜待下課。
有了期盼，連等待的時間，都變得美好起來。
捱到打鈴，姜嶼立馬上蹿起來，将椅子往後一挪，抱起課桌往南邊走。
葉敏钰坐在原地不動，等着梁岩來幫忙搬。
布彥山見狀，站起來說：“姜嶼，我幫你搬吧。”
姜嶼一邊喘氣一邊拒絕：“不用不用，我能行。”她停下腳步，笑眯眯地看着走過來的梁岩。
梁岩走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小姑娘明亮的眼睛，語氣寡淡：“我來吧。”
姜嶼彎起眉眼，“好啊，謝謝你梁岩。”
她放下課桌。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桌腿再一次碾壓梁岩的腳面。
梁岩：“……”
他雙手提起課桌，回身走向第一組。
他的身形修長偉岸，棱角分明的下颌精致堅毅。姜嶼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側，唇邊漾着甜蜜的笑。
梁岩将課桌搬到後門斜前方，放下後轉身走到第四組幫葉敏钰搬。
姜嶼一路跟着他來回，仰起小臉嘻嘻笑：“梁岩，你好蘇啊。”
梁岩抿了抿唇角，冷聲道：“我不想和你講話。”
幫忙搬好課桌後，梁岩轉身走出教室，往西邊走。
姜嶼窸窸窣窣地跟上去，小聲問道：“梁岩梁岩，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梁岩略偏過頭，垂目掃了眼生龍活虎的小姑娘，棱角分明的臉部線條透出沉着冷峻。
她正仰面看着他，眼中盡是笑，彎如皎皎月牙。
這條小尾巴，又黏上來了。
梁岩收回目光，嗓音微冷：“不喜歡。”
到了樓梯口，梁岩繼續往前朝西邊的男廁走過去，姜嶼則跑下樓梯，到四樓的女廁去。
男生上廁所比女生快，而且女廁所在四樓，姜嶼要跑下跑上。是以，姜嶼回到教室時，梁岩早已經坐在座位上寫題了。
姜嶼興沖沖地坐下，拉了拉梁岩的春季校服外套，脆生生地問：“梁岩梁岩，下節課上完就該吃晚飯啦，我們一起好不好呀？”
葉敏钰一臉生無可戀地看着她，“你又要撇下我？”
姜嶼笑道：“你不有肖鈞嘛！”
梁岩并未回頭，壓沉嗓音：“我不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