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梁岩（四）
天色灰沉，泛着些微的青白。
食堂正門邊上的小超市裏人來人往，熱鬧非常。二中是分批次吃午飯，所以此刻超市內雖然進了不少人，但尚不至于擁擠。
姜嶼要拿貨架上的肥宅快樂水，多年來，這是她快樂的源泉。
她剛握上一罐百事可樂，小手觸碰易拉罐冰冰冷冷的鐵皮不到兩秒鐘，就被葉敏钰拍開。
葉敏钰橫眉道：“去暖櫃拿熱的喝，你什麽體質，自己心裏沒數？”
姜嶼翹着唇角道：“可是暖櫃裏沒可樂。”
葉敏钰眉頭一挑，說：“那你不能拿ad鈣奶？”
姜嶼嘟囔了一句“只有小孩子才喝ad鈣奶”，緊接着，她就看到梁岩邁着大長腿出現在暖櫃前，胳膊拉開櫃子，熟門熟路地拿走了一瓶ad鈣奶。
姜嶼飛快沖過去，利落地打開櫃門拿起一瓶ad鈣奶，又迅速沖到排隊的隊伍末尾。
正好排在梁岩身後。
姜嶼歡快地朝他笑道：“嗨，梁岩呀。這麽巧，你也喜歡喝ad啊？”
梁岩回頭看向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她眼眸烏黑明淨，纖長濃密的眼睫毛一下一下，規律地眨着。不知為何，他一下子就從她漆黑的瞳孔中注意到自己的倒影。
梁岩語氣平淡地說：“拿錯了。”
說完，他從隊伍裏出來，自她身側走過，回到暖櫃前換了盒純牛奶。
姜嶼心道，小屁孩才喝純牛奶，長高高。
驀地，她眼睛登時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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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岩長這麽高，是不是就是因為純牛奶喝得多？
以前，媽媽老是要她喝純牛奶，但姜嶼平生最讨厭的就是純牛奶了，總是偷偷倒掉。
現在，矮，到，死。
不過，她才不要過去換純牛奶。
比涼白開還難喝，簡直要命。
葉敏钰懷揣一瓶裝奶茶與兩包咪咪蝦條排在姜嶼後面，笑道：“我還以為你會跟過去換一盒純牛奶。”
姜嶼搖搖頭，“不不不，這太可怕了，我這輩子最讨厭喝的就是純牛奶。”
這句話，恰好一字不漏地落在梁岩耳朵裏。
他垂眸看着手中的純牛奶，毫不自知地牽了牽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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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教導主任顧明要給全體保送生開交流會，所以姜嶼和葉敏钰沒有回教室，直接往行政樓走。
姜嶼一走進三樓會議室，耿健、胡祥祥等人就圍上來，笑道：“小魚幹，才一個上午不見，聽班長說你都已經找好對象了啊。”
葉敏钰喝了口奶茶，道：“八字還沒一撇呢，魚幹目前還只是單戀狀态。”
胡祥祥詫異道：“那就是真對人家一見鐘情了？”
會議室裏頓時默了一陣，無人言語。
姜嶼咬着吸管，笑道：“你們幹嘛啊，老子難道就不能少女心萌發，談個戀愛？”
耿健笑了笑，說：“沒，大家就是好奇，畢竟才一個上午，你這讓我們措手不及啊。”他頓了頓，問道：“小魚幹，那貓大呢？你不喜歡貓大了？”
貓大就是二中上一屆保送t大的林煜瑾，固定使用賬號名at，圈內人稱“貓大”。這一屆二中的競賽生發揮一般，沒有人進入國家集訓隊候選名單。而上一屆林煜瑾和奧數的張城陽都進了國家集訓隊，林煜瑾在去年七月的國際信息學奧林匹克競賽中斬獲金牌，獲得金牌榜第十一名的好成績。
姜嶼不解道：“我什麽時候喜歡過貓大了？貓大可是比教練還教練，我對他只有仰慕和敬畏之心。”
肖鈞笑了聲，說：“仰慕不就是喜歡嗎？”
姜嶼想了想，回道：“這不一樣，我對貓大只是對于大神的喜歡。嗯……但老子對梁岩，咳咳，是男女之情。”
葉敏钰笑道：“說不定，你就是三分鐘熱度。我還不清楚你麽？”
姜嶼篤定道：“丘比龍在我心上射了一箭，我非常确定。”
丘比龍是一個卡通形象，原型與取名源自古希臘神話中的丘比特。
她眨巴烏黑的眼睛，繼續說：“不過現在他學業要緊，所以我只想和他做好朋友。”
胡祥祥等人調侃姜嶼幾句後，七個男生和兩個女生聊起各自的新班級，一直等到顧主任來。
與顧主任一同進來的，還有一個光着頭、笑得滿臉褶皺的老師。
學生們齊喊：“顧老師好，老師好。”
第二聲是叫光頭老師的。
顧老師笑得如沐春風，對一同進來的老師說：“這些個就是奧賽班保送的學生，今天剛到各自的新班級去。”
光頭老師背着手，笑着颔首，“好，好。”
顧老師跟學生們介紹道：“這位是學校的唐校長。”校長姓盧，姜嶼等人早就見過了。這位唐校長是副校長，大家之前并不認得。
“唐校長好。”
唐校長走到圓桌前，“來來，坐，都坐，你們啊，都是我們二中的驕傲，別拘束。”
坐定後，顧老師簡單介紹了一下在座的每個學生。
到姜嶼的時候，唐校長撫掌笑道：“姜嶼看起來小小的，白白淨淨的小姑娘，噶厲害的啊！前途不可限量啊，以後就是t大高材生。”
姜嶼謙遜道：“校長過獎了。”
一圈介紹完後，在顧主任的邀請下，唐校長又說了番司空見慣的官話。
唐校長走後，顧主任切入正題。
顧主任：“今天又把大家叫一起呢，主要還是有幾件事想要強調一下。首先就是紀律，在座的諸位同學都是一只腳踏進名校了啊，就等着明年九月份踏另一只腳了。但是大家現在畢竟都還是高三學生，平時該遵守的紀律還是要遵守的，不要影響到班裏的其他同學，知道了嗎？”
衆人紛紛點頭。
顧主任繼續說：“再來，就是希望大家啊，可以多幫助班裏的同學，你們都是學習上的佼佼者，不然也不會取得這麽好的競賽成績。有學習方法可以給班裏同學傳授的，希望不要藏私啊。”
肖鈞笑道：“顧老師，說實話，讓我們去參加高考，興許都考不到理想的學校呢。特別是姜嶼，估計怎麽着都是考不上t大的。”
姜嶼瞪了他一眼，“哎，有你這麽說話的麽？”
肖鈞笑得更開懷了，道：“還不讓人說實話了啊？”
顧主任笑呵呵地說：“肖鈞，你這可就欠打了啊！人姜嶼這麽優秀，你是不是嫉妒了？”
姜嶼笑着說：“顧老師，肖鈞說得也對，真讓我去高考，我肯定是考不上t大的。”
顧主任道：“太謙虛了啊，哈哈哈哈哈。”
坐在肖鈞對面的傅慶笑道：“班長啊，你這麽編排小魚幹，信不信貓大把你頭擰下來？”
肖鈞佯裝急眼，撸袖子道：“哎哎，不帶這樣的啊，不準去貓大那裏打小報告啊！”
頓時大夥兒笑作一團。
顧主任跟着大家笑，時不時揶揄幾句，然後問姜嶼：“姜嶼啊，你和林煜瑾現在怎麽樣了啊？在一起沒？”
姜嶼趕緊否認：“沒有沒有，貓大不喜歡我這個類型的。”
胡祥祥笑着插話：“顧老師，你是不知道，姜嶼她啊，已經喜歡上……”
坐在他身旁的耿健清了清嗓子：“咳咳。”同時，擡腳踢胡祥祥的小腿。
胡祥祥立馬止住話，改口開玩笑道：“……喜歡上英姿飒爽的老師您了。”
大家又是一陣笑。
顧主任笑着指了指胡祥祥，說：“油嘴滑舌的，姜嶼要生氣了啊！”
胡祥祥：“我是說對長輩的喜歡，顧老師您和藹可愛，我們大家都挺喜歡的，是不是啊？”他轉而問在座的其他人。
大家自然是應和。
顧主任笑眯眯道：“好了，不跟你們貧嘴了。第三點，平時班級裏的衛生啊，大家就多幫忙幹一幹，擦黑板啊倒垃圾啊，都積極點。最後還有一點啊，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前面也提過了。”
顧主任清咳了一聲，繼續說：“千萬不要影響班級裏其他同學的士氣，不要打擾到同學們的正常學習。以往幾屆競賽保送生都立了好榜樣，你們這屆可不要砸了學姐學長們的招牌。”
交流會結束後，九個人一道下樓，從二樓通過回廊走向教學樓。
胡祥祥笑道：“我聽以前的學長說啊，到了下學期，保送生都不來上課的，要麽待寝室要麽早早地搬回家了。你們呢，打算待到什麽時候？”
姜嶼：“老子要正常出勤，老子的梁岩在哪裏，老子就在哪裏。”
胡祥祥笑話她：“小魚幹，那小子不是不喜歡你嗎？你還真要追人家？”
姜嶼：“老子當然……”
她一擡眼，就看到梁岩面無表情地從他們旁邊走過去。
身形颀長挺拔，如同一棵行走的蒼松翠柏。
姜嶼趕緊亡羊補牢：“老子的學說影響深遠，其所著的《南華真經》博大精深，深刻地探讨了美學與人生哲……”
天，姜嶼自己都不知道她這都是在瞎謅些什麽。
傅慶驚訝地打斷她，“魚幹，你說啥？”
葉敏钰小聲道：“剛剛走過去的那個人，就是梁岩。”
姜嶼撫了撫胸口，松了一口氣，希望沒有破壞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卻不想，葉敏钰毫不留情地給予致命一擊：“對了，魚幹，《南華真經》就是《莊子》，是莊周寫的。”
姜嶼扶額，嘆道：“這樣啊，丢死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