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金烏鎖(2)
沈越開始是有些猝不及防, 但他稍微冷靜了一下就反應過來——雖然同樣是被金烏鎖封去了妖力, 但這回與上次的情況可不一樣。
這一回,沈越剛從青帝手裏拿了兩枚因緣玉, 持有的因果點可以用來開啓山河社稷圖。
到了山河社稷圖裏面, 一切事情都是由沈越說了算,金烏鎖也困不住他。
“別用。”低沉又略帶一絲沙啞的聲音, 輕輕在沈越耳邊響起,“我不會傷害你的。”
沈越一聽這話, 忽然愣了一下。
趁着這個功夫,黑衣青年橫抱着沈越從空中落下, 停在一片清澈的湖泊旁。湖邊生着許多紅色楓林,倒影将大半個湖泊都染成濃烈的橙紅。
黑衣青年一走進楓林,眼前看似普通的林子就起了變化。
橙紅的霧氣在楓林邊緣漸漸彌漫開來,好幾層結界在黑衣青年身後依次撐開, 将這座看似普通的楓林變得難以進入。
因為被黑衣青年緊緊抱在懷中,他只要一低頭就與沈越隔得很近, 連微微的呼吸也一齊撲打在沈越的皮膚上,引起微小的戰栗。
沒有妖力的護持, 如此暧昧的觸感顯得格外明顯,沈越忍不住輕輕縮了一下,耳朵周圍瓷玉般的皮膚也泛起淺紅。
但沈越的注意力,全都被黑衣青年的聲音吸引了。
雖然帶上了一點兒沙啞, 使其音色更加成熟幾分。但這低沉好聽, 随便在耳邊說兩句便如同撩人般的聲線, 似乎有點耳熟?
若是再清潤一點兒,那不就是謝玉衡的聲音嗎!或者說,再顯得少年氣一些,添進去幾分撒嬌耍賴,又與謝昔年的音色相似了。
沈越擡手,揭開黑衣青年遮擋面容的兜帽。
黑衣青年沒有躲,露出了一張與謝玉衡有九分相似的面容。剩下那一分,是因為一道從眉心綻開的黑紅魔紋,使得眉宇間顯得有些邪氣,整個人看上去也更加強勢。
當初在瓊池宴的時候,沈越就細細打量過這張臉,得出的結論是無論哪一部分都很合他心意。如今雖然氣質截然不同,但也不妨礙沈越覺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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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至少告訴我,你的名字吧。”沈越接着問。
雖然說靠聲音和面容,已經可以辨認出很多,但沈越還是有些疑惑。
如果這個黑衣青年是謝昔年的新身份,那他為什麽不好好來見自己?反而是選擇搞出這麽大的動靜,卻一直沒有表明身份,這就顯得很奇怪了。
就好像,缺少了些什麽東西。
黑衣青年語氣頓了一下,像是連他自己都還不太熟悉:“陸昔宴。”
沈越一聽就明白了,謝昔年用過的兩個名字,都是從原名裏拆出一個字來。單獨拿出來或許看不出什麽,但放在一起就很明了。
沈越剛才突然被劫,本來覺得十分氣惱,現在一想清楚這黑衣青年的身份,頓時氣也消了,反倒是有些哭笑不得:“說自己的名字也要想一下?你這名字怕是剛起的吧。”
陸昔宴并沒有想掩飾,直接就說了:“上個月剛起的,因為以前的名字想不起來了。”
沈越臉上的笑僵住了,他擡頭去看陸昔宴的眼睛:“你說什麽?”
“我在雪原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忘記了一些事情,可能是煉化弑神槍的時候出了什麽差錯。”陸昔宴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平靜,眼神卻一直緊緊落在沈越的面容上。
“那你還記得,我是誰嗎?”沈越的聲音有點發澀,緋紅的眼眸中因為情緒激動透出一片波光粼粼。
“真的很抱歉,我似乎忘記了我們以前的關系,只記下了你的名字。”陸昔宴垂下眼眸,眼底流露出一絲與氣質不太相符的手足無措。
但很快,那樣一絲神情就被吞噬在了熾烈的感情之中,他低頭在沈越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親吻:“但我記得很清楚,我愛你,比愛我自己更甚。”
沈越不知道自己是該因為這個親吻而震驚,還是因為陸昔宴的這句話。
因為無論是曾經的謝昔年,或者是謝玉衡,都從未有過如此直接而濃烈的情感表達。而沈越也從來沒想過,他一手養大的徒弟,竟然對他抱有着這樣的情愛。
他很寵愛這個徒弟,也一直非常親近,但從來都沒想過更多。
沈越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下意識的擡頭,去看陸昔宴的眼睛。
果然無論再怎麽改變,只要仔細看這雙黑眸,沈越就總能從其中找出熟悉感來。但這一次,沈越在那沉沉的濃黑中,看到了他不曾察覺的東西。
它們在陸昔宴的眼底翻滾湧動,失去了以往的平靜,仿佛想将倒映在眸子裏的身影永遠留在其中,再也忍受不了片刻分離。
第一次不曾壓抑,第一次顯露出來,卻已經熾烈如此。
甚至讓沈越微微感到心驚。
沈越輕輕呼吸了一下,眼神在他的刻意控制下,顯得冷靜而自持:“也許你記錯了,我是你師父。”
“……師父。”陸昔宴念着這兩個字,仿佛在琢磨其中的意義。
一道小小的金色光芒出現,卻只閃出星點火花就消失不見。有了同樣是洪荒法寶的弑神槍來抗衡,情況明顯變得大不一樣。
沈越聽着他終于喊出這個稱呼,本來該為他終于能夠抵抗因果的排斥而高興,但沈越此時的心情卻很複雜。
沈越一直以等待徒弟的心情在等着,但現在回來的,卻好像并不止是徒弟了。
這對于沈越的沖擊還是有點大。
“你是我的師父。”陸昔宴又念了一遍,然後整個人都傾身向前,雙手更是攬在沈越腰後,讓兩個人的身體毫無縫隙的緊貼在一起,“但我卻還不滿足,我還想要更多的……”
在沈越說了他們的師徒關系後,陸昔宴不僅沒有因為減少他熾烈的感情,而且還将師父這個稱呼運用得十分熟練。
一邊喊着帶有敬重意味的稱呼,一邊又做着更為親密的舉動。兩者疊加起來後,顯出一種略顯禁忌的愉悅感,仿佛小貓爪子一樣撩撥着心髒。
陸昔宴的體溫本來就比常人高一些,此時更是顯得灼熱。
陸昔宴吻住了沈越的雙唇,這個吻來勢洶湧,像是被禁锢已久的野獸。
曾經的謝昔年在半夢半醒間,只是輕輕蹭過沈越的嘴角。
曾經的謝玉衡面對酒醉後的沈越,雖然留戀那醉意連綿的一吻,卻也不敢有再多的回應,仿佛怕驚了那一場紅塵夢。
但是現在的陸昔宴,或許是受了弑神槍的影響,性格上多出了一些不太一樣的東西。再加上他少掉了一些記憶,他反而從內心的掙紮和糾葛中逃脫出來,只需要遵從自己的本心。
唇舌翻覆,滾燙而令人貪戀。
沈越微微擡起手,他并不是拿陸昔宴沒有辦法。
即使陸昔宴一弑神槍為依憑,如今還未經多少正式修煉,就已經與當世最頂尖的魔修有一戰之力,但只要沈越開了山河社稷圖,陸昔宴也沒有任何辦法。
沈越的心情似乎分成了兩半,一半覺得陸昔宴欺師滅祖簡直是缺教訓,另一半又不停的再回想他所受的磨難,心軟得不忍心動手。
猶豫着來回拉扯之間,陸昔宴已經結束了這個糾纏的親吻,甚至輕輕在沈越唇角輕輕一舔,舌尖卷去了那縷纏綿的銀絲。
沈越愣了半天,終于回過神來,想打他卻又實在下不了手。
巴掌都揚起來了,都硬是停在了陸昔宴臉側,最後又只能憤憤的将手指握回去。
陸昔宴不閃也不躲,甚至連眼睛也沒眨一下,他還是抱着沈越沒松手:“師父若是真的讨厭我,剛才要打要殺都随意,卻還是手下留情了……”
他看起來很高興,仿佛證實了一件他曾經擔心的事情。
“那還不是因為你是我徒弟!”沈越也不知道是在生陸昔宴的氣,還是在生自己的氣,但又沒辦法發作出來。
一時間,沈越氣鼓鼓的樣子,配上臉上一層薄紅,在陸昔宴看來可愛又可口。
于是陸昔宴沒忍住,又親了一下沈越的臉頰,然後輕聲在自家師父耳邊輕聲道:“師父,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我想站在你的身邊,不只是以徒弟的身份。”
“不想給。”沈越扭過頭去,錯開耳邊略帶沙啞的撩人聲線。
陸昔宴失笑:“師父不給我機會,那我也只好自己争取機會了,我不會放棄的。”
沈越內心很掙紮,他現在有點懷疑,謝昔年這孩子是不是故意的。什麽樣貌、聲音全都照着沈越最喜歡的樣子去做,偏偏還保留着那一雙眼睛,讓沈越看着就生不起氣來,最後只能妥協。
沈越現在有點心煩,還有點急。
只好暫時裝作看不到、聽不見,來掩飾自己從剛才就不太正常的心跳。
*** ***
八寒地獄城門前,依然倒挂在老樹上的守門人似乎睡得不太.安穩。
“阿啾——”守門人打了一個小小的噴嚏,半睜開眼睛不高興的嘟囔了一句,“人在家中睡,鍋從天上來,我經手的符文怎麽可能出差錯?失憶關我什麽事,明明是你自己壓抑不住感情,又受了點魔氣影響,才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哼。”
守門人眯着眼睛看了看樹下,地上似乎遺落了幾許亮晶晶碎片。
那是将某些不敢說、不敢做、不敢表露的內心的擔憂與怯懦,剝離出來後形成的碎片。想來以那少年的性格,也許是糾結很久,才用了這麽個稍顯極端的辦法。
“這對你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守門人拍了拍翅膀,“為了看到打賭的結果,我也真是C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