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舒宜握住球杆——卧槽這球杆怎麽這麽長！
哦不, 是她現在胳膊短……
臺球廳的工作人員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舒宜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切換到了小學生視角, 将三十多歲的男人劃到了中年人陣營裏！
中年男人面相和善，緊身t恤勾勒出啤酒肚，正笑着看向舒宜，“對！就是打中式八球！”
臺球廳的工作人員其實非常想大笑, 只是忍住了，心想這小姑娘太逗了, 不知道從哪裏聽到過“中八”這個詞，拿過來裝模作樣地問一句。
臺球廳工作人員心想，她知道什麽是中八嗎？除了中八難道還會別的？
“之前一直在打中八, 但如果你想打傳統八球也可以, 打法随便你挑！”工作人員終究還是沒忍住，小小地嘲諷了一下。
舒宜搖頭, “不用，就打中八吧。”
中式八球她玩得最多也最好, 甚至可以說，中式八球是屬于她們八零後這一代人的玩法。
八十年代的時候, 大街小巷更多的是傳統八球的臺球配套設置, 但是很多打臺球的人都嫌棄傳統八球太簡單、不夠有意思——加上黑球總共15個球, 一方只需要打進八個球就贏得了比賽。大家更喜歡難度更高更複雜的死斯諾克, 但是斯諾克的配套設施又很少。
于是就興起了用八球的設施、模仿斯諾克的規則的打法——就是中國特有的臺球運動, 中式八球。
中式八球是八十年代發明的，又經過十來年的發展，從星星之火變成燎原之勢。
九十年代, 中式八球正式風靡全國，在舒宜的兒時記憶中，街頭巷尾遍布黑八！
尤其是夏天的夜晚，小區的空地裏、路邊的人行道，處處都支着幾張臺球桌，臺球桌上方挂着一個燈泡，吸引來不少蛾子繞着燈泡不停地飛。
中學生、小年輕、中年人……臺球桌上能看到各個年齡的人的身影。其火熱程度，絕對不亞于十幾年後的王者榮耀和吃雞。
當然，十幾年後沒玩過王者榮耀和吃雞的人很多，十幾年前從來不打臺球的人也很多，不過舒宜顯然不是其中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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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宜正在回憶自己真正的少女時代時，臺球廳的工作人員已經将球擺好了，“小姑娘，是你開球，還是我幫你開球？”
按理是要舒宜開球，但工作人員擔心舒宜壓根不知道怎麽開球，因此才問了這樣一句。
舒宜握住球杆上前，“我開吧。”
話音落下，舒宜身體前傾，球杆向前一沖，幹脆利落地完成了開球。
和所有人預計的一樣，舒宜開球時并沒有進球。
但中年男人盯着桌上的球形，眉頭卻輕輕皺了起來。開球時最常見的方式，是沖球堆第一顆球，這樣球堆炸散的概率比較高，更容易進球。但是面前這個小姑娘開球時，沖的卻是第二排的球，沖出來的球形非常雜亂。
這樣亂七八糟的球形……很不利于他清臺。
如果正在和自己打臺球的是一名成年人，中年男人肯定會猜測，對方是故意為之——這是一種防守的策略，可以用來對付神準快槍手，對付狀态比自己好的人。一開始将自己的節奏放慢，盡可能把局面處理成亂局，這樣對手很難把球打完，可以有機會利用防守磨掉對手的手感。
臺球廳的工作人員當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曾經有不少人都試圖用這一招對付他……但是現在？
中年男人看了對面的小姑娘一眼，心中想到，這肯定是巧合。
小姑娘哪裏懂什麽開球？甚至沒準伸出杆子想沖第一排的球，結果杆子一歪沖到了第二排呢。
只是這樣的開局，讓中年男人有些心煩。原本想幹脆利落地清臺，三下五除二把這個小姑娘打敗之後，換下一個人上，現在看起來，要花費的時間恐怕要比預計多了。
不僅是開局別扭！臺球廳的工作人員發現，和眼前的小姑娘打臺球，他怎麽打怎麽別扭！
臺球廳的工作人員終于發現，眼前的小學生是真的會打臺球！
小姑娘姿勢挺标準，因為身高矮，每次只是微微俯身，膝蓋彎曲一點點，利用整個上半身的慣性去沖球。
小姑娘的胳膊也短，因此握杆的位置靠前，每次出杆前将杆尾微微擡高，靠這樣的動作增加爆發力。
嘶……中年男人焦躁不已……竟然還真是個懂行的！
中年男人每一次出杆前都會想，自己之前一直沒有輸，要是這一局輸給一個小學生，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圍觀的群衆們也都看出來，舒宜是真的會打臺球，一陣嘩然之後又安靜下來，但從臉上的神色來看，各個都是希望舒宜贏了中年男人的。
臺球廳的工作人員贏一個小學生很正常，但要是一個小學生贏了臺球廳的工作人員，那可就稀奇了！
誰不願意親眼看見點稀奇事兒呢！回去之後也能對親戚鄰居們講一講啊！
漸漸的，圍觀群衆們在舒宜和臺球廳工作人員每次出杆之後，都會發出點聲音，對着舒宜喝彩，對着臺球廳工作人員喝倒彩。
目前看起來兩人還是勢均力敵的，很難說最後誰會輸誰會贏，但是勢均力敵，就意味着中年男人已經輸了好嗎？
比人家小姑娘年紀大二十多歲！還是臺球廳上班的！今天被臺球廳派出來打擂臺！結果竟然和一個小學生模樣的小姑娘勢均力敵了？
這怎麽也說不過去啊！
幾杆下去，中年男人的額頭上已經冒了汗。平心而論，小姑娘的水平是不如他的，但圍觀群衆的反應讓他越來越緊張，越來越着急。
小姑娘的打法也是真讓他難受。
節奏拖得非常慢，每次出杆之前都要認真斟酌，能進攻就進攻，能防守就防守，既沒有進攻機會也沒有防守機會的時候，就給他留下一個難打的球或者難走位的簡單球。
讓他一次又一次的感覺位置別扭，感覺好不容易機會來了！然後機會又被小姑娘破壞了……
這簡直是慢刀子割肉！
一刀一刀真是要了命了……
中年男人的手感被磨得越來越差，手感越差就越緊張，越緊張就手感越差……他頻頻看向自己旁邊的小姑娘，見到她始終一臉風淡雲輕的樣子，保持着慢悠悠的節奏，一點都不見慌亂。
一局臺球還沒有打完，中年男人就已經撐不住了！
他最終未必會輸，但他已經怕死自己最終會輸了。
中年男人将球杆放下，第一次從袋子裏抽出一張十次免費卡，遞到舒宜手裏，努力讓自己露出一個寬容的鼓勵的笑，“小姑娘打得不錯啊！我看這局臺球也不用再打下去了！你這個年紀能和我打這麽久，都不見慌亂，已經算是你贏了！”
舒宜還在認真地思索着臺上的球形，突然聽到中年男人這樣一句話，詫異地擡起頭，“啊？這就不打了？”
中年男人的僞裝自然也瞞不過圍觀群衆的眼睛，人們發出“噫——籲——”的聲音，還有人因為沒看夠熱鬧而十分不滿，對着中年男人喊道，“诶！這就是你輸不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