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重生這麽長時間，姜昕第一次因為前世的事而崩潰爆發，根本忍不住。風也吹不平心底翻騰起來的氣血，沖到腦子裏，要爆開她的眉心。
她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卻做不到。
之前一直挺風平浪靜的，卻還是被葉蔓戳到了暴躁點。
前世所有的畫面都在她腦海裏閃跳，她踩着車子越騎越快，騎到四岔路口，一個急轉過後，猛地捏住剎車停在了路邊。車輪在地上擦出灰色的印記。
發現自己完全沒有辦法控制情緒和眼淚，基本沒法正常去上課，姜昕拿下背上的書包，伸手摸進去掏出手機。淚眼模糊的，給班主任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後，即便控制着，聲音裏仍然有微微的哽咽聲。
她對班主任說：“張老師，我生病了頭疼難受，能不能請半天假？”
班主任一聽她聲音就知道不對，自然問：“很嚴重嗎？”
姜昕吸吸鼻子，“就是頭疼，想休息半天。”
班主任聽她狀态不好，便沒多說什麽，囑咐她：“那你在家好好休息。”
“嗯。”姜昕低下頭，“謝謝您。”
挂掉電話，她直接把手機塞進校服口袋裏，騎上車子繼續往前走。家裏有姜昩在，她不想回家。現在這副狼狽的鬼樣子，不想再讓任何熟人看到。
剛才在厲沉和葉蔓面前爆發出來，是她沒忍住。
騎着車晃晃悠悠的，騎到仙鶴湖。
姜昕到湖邊停車，在臺階上坐下來，迎着湖面吹風，臉頰上眼淚慢慢被吹幹。她在湖東岸，清晨的陽光從背後灑下來，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從腳尖一直拖拽到湖面上。
湖風吹得有點冷，她把手縮進校服袖子裏，不一會擡起來擦一下眼角，再吸一下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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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還在一陣一陣地濕，但已經不再成顆滾出眼淚來。
她要把眼淚哭幹，并且只哭這一次。
**
孟旭在早讀之前沒等到姜昕的早餐，于是在早讀課後的課間找去了三樓。問了嚴冉才知道，姜昕今天生病請假了。
而嚴冉也是早讀時候問了班主任，才知道的。
少了一個人，孟旭便給程羿東發信息：【小舅舅，昕昕生病請假了，今天可能只有我和嚴冉一起吃午飯，不用三份。】
程羿東看到信息的時候剛洗漱完，捏着手機回：【知道了】
回完扔下手機，找了件黑襯衫換上。
襯衫扣子全部扣好，他又把手機撿起來，直接給姜昕打電話。電話撥出去，響到結束沒人接。再撥過去，還是響到結束沒人接。
程羿東沒再打第三遍，點開微信給她發信息：【生病了？】
信息發出去後等了一會也沒反應，心裏便有些隐隐的不踏實感。
他拿着手機默想一會，劃出微信去翻通訊錄。
找到姜昩的號碼，直接打過去。
電話響了一會接通，那頭傳來姜昩微帶鼻音的聲音，“程先生？”
一聽就是還沒睡醒被電話吵醒的，程羿東有點不好意思，先表示抱歉，然後問姜昩：“姜昕生病嚴重麽？午飯到不到學校吃？”
姜昩不知道什麽情況，揉一揉自己腦袋上的頭發，反應一下說：“她生病了？沒有啊，一早就上學去了吧？我早上起來過一次，她剛好背着書包出門。”
她今天上午沒課，所以留在家裏睡懶覺。
程羿東眉心微蹙，“這樣嗎？”
姜昩為了證實自己說的情況屬實，從床上爬下來，找去姜昕房間，看裏面确實是空的，對着電話說：“嗯，不在家啊。”
聽到這樣的話，程羿東心裏的不安感不自覺往上漫，但他沒有太表現出不尋常，看姜昩完全狀況外的樣子，便沒大驚小怪多說什麽，對她說：“我知道了，那我中午還是送三份飯，麻煩你了。”
電話挂掉，程羿東便有點控制不住地緊張起來。
電話再給姜昕打兩個，還是無人接聽，只好又發信息過去：【在哪裏？】
發完繼續追一條：【看到信息回我電話。】
信息發完拿上手機出門，早飯沒心思吃，到車庫直接開車走人。
上了馬路又焦急，不知道該往哪裏去。
姜昩是挂了電話好一會，還有點稀裏糊塗的，半天沒想明白程羿東為什麽突然打電話問這個，更沒想明白他說的送三份飯是什麽意思。
這樣又繼續迷瞪一會，她握起手機給姜昕打電話。
電話響兩聲被挂掉，然後她的QQ彈出信息。
姜昕：【要上課了，幹嘛啊？】
姜昩：【要上課你還玩手機？找死嗎？】
姜昕：【嗯，我上課了。】
看姜昕很正常沒問題，姜昩回到自己房間倒回床上，繼續睡回籠覺。
姜昕是碰巧，剛把手機從口袋裏摸出來，就看到了姜昩打來的電話。因為平時要上學，所以她的手機設置靜音，不管什麽信息通知都沒有聲音。
她不接電話，怕姜昩聽出自己聲音不正常。
回完姜昩的信息後，她點進通話記錄，看到有四個未接來電，都是程羿東的。看完通話記錄再點進微信，便又看到他發的信息。
頁面停留在微信對話框上。
不知道程羿東為什麽突然給自己打這麽多電話發這麽多信息，姜昕點着手指回他：【沒事的】
信息剛回完，程羿東的電話便又打了過來。
她還是不想接，挂掉用微信回他：【沒大礙】
信息往上彈，程羿東：【在哪裏？不說的話我只能聯系你父母了。】
姜昕：【別，拜托了】
程羿東：【發定位】
沒辦法，姜昕只好把定位發過去。
二十分鐘後，程羿東找到了姜昕坐着的地方。他跑得微喘，停在臺階最高處，微微俯視坐在下面的穿校服的女孩子，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情緒松緩一些，他出聲：“姜昕。”
姜昕聽到聲音，猛地站起身來，轉身面對程羿東。
程羿東一眼就看出了她臉色不對，眼睛紅得吓人。積攢了一早上的緊張感沉在心底，他邁開步子走下去到姜昕面前。
看着她眼睛哭得血紅，程羿東眉心蹙得深，“怎麽了？”
本來姜昕已經不打算哭了，聽到他這麽問，鼻子一酸，眼淚又啪啪往下掉。她不想被他看到自己這個樣子，于是擡起手來擋住臉，用包住了手指的校服袖子去擦眼淚。
她要轉身背對程羿東，被程羿東握上肩頭固定住沒轉得過去。
然後她再一次崩潰，站在程羿東面前就這麽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忍，還繼續用校服袖子擋眼睛，不想讓程羿東看到自己的臉。
面對這樣子的姜昕，程羿東有點手足無措。沒有辦法，他只好伸手把她輕輕攬進懷裏，慢慢拍她的背，希望能撫平她的情緒。
不知道她到底怎麽了，程羿東也沒再在她的情緒頭上問她。
一直等到她差不多哭完，他才又溫聲開口：“發生什麽事了？”
姜昕捂着臉抽噎，校服袖子包起來的兩只手，始終擋在眼睛上沒拿開。也因為隔着胳膊，她沒有把程羿東的襯衫哭濕，淚水全沾在了自己的校服上。
看她不說話，程羿東則繼續問：“學習壓力太大了？還是有人欺負你？”
姜昕突然有點貪戀這種感覺，從小到大，她得到的關注和關心都太少了。爸媽其實是偏心姐姐的，所以她才會這麽懂事。哪怕她跟葉蔓在一起，也是她包容和承受的比較多。
她趴在程羿東懷裏搖頭，兩只胳膊還擋在她和程羿東中間。
一直等到覺得再度把眼淚哭幹了，她才低着頭從程羿東懷裏出來。卻還是擋着眼睛不看他，說話鼻音重到極點，“我發神經了。”
程羿東看她這個樣子，有點哭笑不得。又心疼又想捏疼她，伸手上去把她的兩只手拿開，盯着她紅彤彤的眼睛問：“說，到底怎麽了？”
姜昕不敢擡頭，知道自己的樣子狼狽吓人。
前世的事情她怎麽說？
她還是搖頭，“就是想哭。”
程羿東不再追着問：“那還要不要繼續哭？”
眼睛哭得又酸又澀，姜昕閉上眼，聲音微顫：“不知道。”
現在是又哭累了不想哭了，但說不定待會又因為哪個點戳到情緒，再次控制不住崩潰，她自己也不敢确定的。所以她才請假不去上學，就怕自己在課上忍不住哭成狗，吓到老師和其他同學，待會都認為她有病。
程羿東伸手過去，用手指指尖輕輕蹭掉她眼角的濕意。
心裏一抽一抽的疼，想把她拈起放在花瓣間保護起來，同時卻又在心裏自嘲，自己連她在哭什麽都不知道。
這麽點年齡的女孩子，照理說人生基本空白如紙，可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悲傷呢？
不是青春期的無病呻吟，是真的疼。
姜昕站着不動，一直颔首閉着眼睛。
這樣站了一會，她似乎平靜了很多，但還是保持颔首閉眼的姿勢不變，鼻音很重地對程羿東說：“你不忙嗎？”
程羿東輕輕吸口氣，“今天不忙，今天陪你。”
姜昕終于慢慢睜開了眼睛，輕顫的睫毛像兩只染着露水的蝴蝶。她看向程羿東，不再顧慮自己是什麽模樣，問他：“為什麽？”
程羿東的眼神也沒有躲避，迎着姜昕水汽蒙蒙的目光，到了嘴邊的話被他咽了下去，換了一句：“因為你很需要人陪。”
姜昕不敢再看程羿東的眼睛了，忽閃着垂落下去。
她不辯駁這句話，背着書包轉身沿湖往前走。不知道要走去哪，走幾步突然又停住，轉身再走回到程羿東面前，問他：“去游樂場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