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高三開學沒有緩沖期，從第一天早讀鈴聲在教室裏響起開始，直接就進入緊張備戰狀态。
第一天的早讀課，班主任便開始來盯梢。
身材不高，皮膚偏黑，站在教室最後面那片窗戶口。身子躲在牆後，微微伸着脖子往教室裏看，誰回頭碰上那陰恻恻的目光，都得吓得趕緊捧起書。
不讀個班級聲音最大，也得讀個第二。
早讀之後開始正式上課，各科老師進教室，自我介紹不會超過兩分鐘，有的基本在黑板上寫個名字就算了。
大家都在學校讀了兩年，學校都快成家了，誰還講究這些虛的。
而實的，就是學習和分數。
高三分班後，姜昕更輕松了一點，因為不用每天和葉蔓再在同一屋檐下，低頭不見擡頭見。再怎麽說都是從小相處到大的，見面不如不見來得輕松。
這樣，她可以更好地遠離葉蔓。
中午和傍晚放學去吃飯，姜昕會和嚴冉一起，下去到二樓的時候，孟旭一般都趴在陽臺那裏等她們。三個人結上伴，一起去食堂。
或者食堂吃膩了，就到校外随便吃點馄饨面條。
開學短短一周時間，大部分學生身上的緊張感就都被抓了出來，眼裏除了書本習題就不剩別的。當然也有對分數和考大學全然無所謂的，那就還是繼續混日子。
混到高考結束，大概也沒想好要去幹什麽。
高三第一周，姜昕的生活比較平靜。
當然，她瘦下來的樣子在最開始的時候，确實引起了一些小騷動。比如去洗手間，走別的班級門口過，很多人會從教室裏看她，男生女生都要看。
陽臺上也會站着三三兩兩課間出來透氣的男生，看到姜昕過來就互相瞎起哄，你推我我推你，說你臉紅了，說他耳朵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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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大課間跑操的時候，也會有人故意繞到她們班級隊伍邊。假裝走錯了路，看一眼姜昕就跑。
學校裏的生活就這樣，枯燥平淡的時間太長，發生些那麽點有意思的事，大家就起哄上一段時間。再幾天以後習慣了，這事不稀奇也就算過去了。
像個小熱點新聞，熱度不會一直存續。
姜昕更習慣于不太被關注的生活，雖然沒做到。其他同學的關注其實倒也還沒無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最怕的是被厲沉盯上。
因為怕，身上每時每刻都還裝着辣椒水。
前世的時候，她身上也一直裝着類似的東西，那時候是網上買的，不知道這一世為什麽買不到了。但是因為那時候她和厲沉他們仇怨結深，他們對她有防備，所以東西沒派上用場過。
但不管能不能用上，姜昕這一世也還是每天裝着。
這一周時間裏，厲沉沒來找過姜昕。
偶爾上樓下樓的時候遇上，都是目光從她臉上慢慢掃過去，不上來和她說話。上學或者放學的時候在車棚那裏碰到，他後面的魏左鄭浩風幾個會吹口哨，但也并不上來和她搭腔。
可能是因為孟旭吧，姜昕這麽想。
而這一周的相對平靜，讓姜昕在心底生出了更多的美好的希望，心想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高三應該可以比較順利地度過了。
只要脫離高中生活，大家各奔東西去上大學，這所有的一切都會成為過去。
大學是素質齊整一些的成年人的世界，值得期待和向往。尤其是霧大，基本都是每個學校拔尖的學生。
然而這種希望之芽萌發起來剛剛堅持到第二周開始，就被掐了嫩尖。
厲沉還是沒按捺住。
周一早上，姜昕和往常一樣騎車上學。
早上上學的時間不好約，時間又緊得不得了，所以姜昕都是自己一個人走。半路到早餐店停車，買上兩份早餐，到學校給孟旭送一份。
這一天還是一樣，她從車庫推上單車出小區。趕着時間，上大路後走一段右拐，腦子裏思考着今天買什麽早餐。
不能每天都吃一樣，那得膩死。
就在她決定好今天要吃蛋餅的時候，單車車頭慢慢右拐轉道，轉完後還沒來得及加速，視線裏突然出現一輛黑色大架子單車，橫車擋在了她車頭前。
姜昕被吓一跳，猛地捏住剎車。
再看到騎車的人是人高腿長的厲沉的時候，她臉色唰地白了。
厲沉已經習慣了姜昕看到他就一副怕得要死的樣子，他現在也沒脾氣，單腳落地，支着單車對姜昕說：“小胖子，一起走？”
姜昕微微低着頭，直接下車推着車子打算繞過他。
但厲沉霸道臉皮厚，就是擋着她不讓她走，“再不走的話，可就要遲到了，好學生，跟我一起上學，丢你人啊？”
姜昕不想跟他理論這些，她記得前世他耐着性子追她的時候，也是各種霸道不講理。一開始的時候還不會動手動腳，後來就總想動她。
他耐心有限，也根本沒怎麽追過人。
他之前談戀愛多半都是葉蔓那種，聊兩句就定了。
姜昕還沒再說出話來，突然聽到後面傳來一句：“厲沉？”
她沒有回頭去看，聽聲音就知道是葉蔓。
感覺厲沉的注意力暫時被突然出現的葉蔓吸引了過去，姜昕抓住時機，推上單車繞開厲沉就走了，逃也似的。
厲沉跨在單車上，回頭看她一眼，蹙了蹙眉。
葉蔓騎車到他面前，捏住剎車停住，問他：“你幹嘛啊？”
厲沉除了在一起玩的晚會送她回家，平時從來都沒有和她上學約過一起走，放學也沒送過她回家，說是不想讓她爸媽知道她和壞學生談戀愛，那現在怎麽在這裏啊？
看剛才那樣子，是來堵姜昕的嘛？
要護送她上學嘛？
厲沉有點煩的樣子，調轉車頭就走，“沒幹嘛。”
葉蔓騎車追上去，眉心皺個大疙瘩，“沒幹嘛啊、是幹嘛啊？我剛才明明看到你攔住姜昕了？你什麽意思啊？是喜歡上她了嗎？”
厲沉每次一聽葉蔓這種語氣就極其不耐煩，也基本不會在這種情況下給她好臉。不是讓她滾，就是不理她。他最他媽讨厭被人用這種語氣質問。
他沒有耐心，突然猛地捏住剎車停下來，轉頭看向葉蔓，“是。”
葉蔓捏剎車慢一步，停下來後聽到這個“是”，眼眶瞬間濕了，眼睛猛地瞪向厲沉。
又這副死表情，厲沉不想看她，扔下一句“不想談就分手吧”，蹬起車子就走了。
情緒在一瞬間爆開在胸腔裏，葉蔓眼淚刷地一下落了下來，沖着厲沉的背影開口就罵：“厲沉，你他媽就是個王八蛋！你個臭混蛋，人渣渣男！”
罵到這裏的時候，厲沉在前面突然停下車子回頭盯了她一眼，目光兇狠可怕，看得她心裏驀地一寒，生生把下面沒罵出來的話全部咽了下去。
等到厲沉騎上單車走遠，葉蔓還在原地沒動。
心裏涼透了，指尖都凍上了冰一樣。
明明暑夏一點沒褪。
**
姜昕騎車飛一般地去買了早餐，買好後裝進書包又飛也似地去學校。
到教學樓二樓的時候把早餐送給孟旭，自己再爬上三樓。
早上的時間太緊張，根本連多說兩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每次孟旭拿着姜昕的早餐進教室，都會得到一票豔羨的目光。不過倒是沒人傳孟旭和姜昕的八卦，大家都知道他們只是好朋友。
主要是相處狀态不像談戀愛的，太淡了。
上午四節課結束放學，姜昕和嚴冉下來找孟旭一起去吃飯。
孟旭還是等在三樓樓梯邊的陽臺上，但這次沒直接和姜昕嚴冉一起下去。他把姜昕嚴冉叫到一邊，對她們說：“今天我外婆讓我小舅舅給我送飯，不去食堂吃了吧。”
姜昕和嚴冉一聽這話，只好兩人自己走了。
但還沒轉身，孟旭又說：“說好了，送三份，我們一起吃。”
嚴冉愣了愣，眨巴了一下眼睛，一臉不敢相信地看向姜昕。
現在學校很多人都知道孟旭的小舅舅是程羿東，嚴冉當然也知道。
姜昕也有點懵，懵着看看嚴冉再看看孟旭，“算了吧，我們還是吃食堂吧。”
雖然吃了兩年多早膩得不行了，但便宜啊！
人家孟旭外婆家有錢，為了外孫的飲食營養，怕他高三學習壓力大，在學校吃不好，直接做好飯送來學校給他，那是人家的條件。
普通人家沒這條件，父母上班賺錢又沒時間，那就拿點零花錢自己吃好了。
孟旭卻不讓嚴冉和姜昕走，“三份飯我也吃不完，一起吃呗。”
嚴冉是挺心動的，主要是想見見傳說中的程羿東。但她也不好意思白吃人家的飯啊，只好說：“不好意思吃啊。”
孟旭看着嚴冉和姜昕的臉，突然開始唠叨，“好朋友為什麽要計較這麽多啊？你們這樣的話，我多沒面子啊。我外婆人很好的，聽說我有朋友，讓小舅舅送了三份過來。你們不吃，再讓他帶兩份回去嗎？我外婆肯定會不高興。還有飯拿回去倒了的話，不是浪費嗎？”
嚴冉和姜昕互相看看彼此，嚴冉突然有了想法，看向孟旭問：“我們給錢行嗎？”
孟旭想了想，“不用吧。”
嚴冉伸出五根手指，“和食堂一樣，五塊錢。”
孟旭又想了想，“那等我小舅舅來了再說吧。”
這麽說好了，他們一起去孟旭的教室裏等着。
等到教學樓裏的人差不多走空，程羿東拎着一袋子的飯盒剛好到。從後門進的教室，進去後很親和地和姜昕嚴冉打招呼，多看一眼姜昕，把裝着飯盒的袋子放到孟旭桌子上。
嚴冉看到程羿東進來的那一刻就愣住了，本來還活蹦亂跳的，突然就變得十分文靜。
姜昕其實也愣了一下，因為今天的程羿東就穿了很簡單的黑T，腳上是籃球鞋，看起來頂多也就是個大學生的樣子。
他本來臉就不顯老，經常鍛煉身材也好。
再想想，二十九其實也不算太大，普通人讀個研究生念個博士，畢業後差不多也就二十八九。只不過程羿東從小就被程媽媽壓榨着長大，什麽都比別人早了不止一兩步，現在就自己管理那麽大公司，所以總覺得他比普通人大很多。
孟旭是最沒反應的，他小舅舅什麽樣子他沒見過？
他們舅甥倆有空還會一起打籃球踢足球，或者打棒球打網球，他小舅舅穿球衣滿場跑，跑得一腦門子汗的樣子，他都見過。
當兩個女生還在發愣的時候，孟旭已經把袋子裏的飯盒全部都拿了出來，整齊放好後一個一個打開，再把另外兩盒米飯以及筷子勺子分給嚴冉和姜昕。
嚴冉接下筷子看着眼前那些菜的時候，又有點愣了。
她摸着自己兜裏準備好的五塊錢，囧得不行。
這頓飯，一個人就得要好幾十吧。
而程羿東非常有一個身為長輩的自覺，不去打擾他們吃飯，打完招呼就在教室後面随便找個座位坐下來，摸出手機來玩。一邊玩一邊不時往姜昕那邊看兩眼，再不動聲色地偷偷聽她們小孩子之間說什麽。
他沒走，嚴冉和姜昕自然不會說他。就算是平時，其實姜昕和孟旭在一起，也不怎麽提到程羿東。他們之間的話題，基本都在周圍同學老師身上。
說的最多的，還是學校裏的事。
暑假裏，姜昕無意中認識了程媽媽，還跟着自己的姐姐去程家做了客，孟旭是知道的。之前放學一起走的時候會聊起來，就跟孟旭說他外婆怎麽樣怎麽樣。
現在呢，也過去了就不聊了。
三個人一起吃飯，聊着各自班級裏的事情。
姜昕心裏其實一直憋着一件事，從早上憋到了現在，憋得難受。她本來打算找到和孟旭單獨說話的機會，想請他再幫個忙，能不能早上也和她一起走。
但現在看到程羿東，她心裏一點點又冒出些別的想法。
如果有些事真的無法避免的話，就像她不管怎麽努力，都會随着命運的軌跡瘦下來，那她突然不想再逃避了。
她想要勇敢起來。
勇敢地直面厲沉的事。
就在她這麽想的時候，還沒真正理出頭緒，想出到底該怎麽去做，突然聽到旁邊窗外傳進來一句：“小胖子，出來一下。”
姜昕下意識地轉頭去看，看到厲沉站在窗外。
她坐着沒動，也沒應聲，教室裏一時安靜。
厲沉也沒不耐煩再叫，他轉身往前走，低着頭晃着高大的身子從前門進來，走到姜昕旁邊，直接抓起她的胳膊，把手裏的一盒冰激淩往她手裏一放，“給你。”
剛放完松開手，目光擡起來，猛地撞上了坐在教室後面的男人的目光。
那個男人看他的眼神，異常冰寒恐怖。
作者有話要說： 咚咚：霸總級別外賣小哥了解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