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幻雲看着小厮帶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大夫過來,問道:“不是說要請陳大夫嗎?”
那小厮見是幻雲拉住了他,态度恭敬:“陳大夫出診去了,只有這位李大夫留在和春堂。恰好這時候醫館又沒有什麽病人,我便請了他過來。”
剛才幻雲只是粗略一看,一個白發須眉的面生老頭,如今上下仔細打量一番。
這老頭雖然穿着粗布衣裳,渾身上下卻是自有一番風骨,周身萦繞着一股藥香。不像是一個平常醫館的普通大夫。
江湖上多的是能人異士,或許人家想要歸隐,選擇了一個小小醫館,也不是沒有可能。
知道對方或許不是常人,幻雲行了一禮,柔聲道:“郡主之事不敢怠慢。老先生面生,如幻雲多有得罪,請勿怪罪。”
李妺撫了撫自己特意蓄起來的胡須,笑了笑,這小丫頭倒是有趣。
方才那一禮已經為她剛才直視打量賠罪,她的話中又說明了緣由,主子的事情不敢有一絲放松,表明了忠心。
時人都信奉‘忠’‘孝’二字,他就是想怪罪,都怪罪不了。也不知什麽的人教出來的丫鬟。
“帶路吧。”
幻雲帶着李妺進了顧安然的院子:“麻煩李大夫等一下,容我去通禀一番。”
大戶人家就是要求多,他怎麽想不通聽那小子一番說,就跟他過來了呢?不過此時他進了門,不可能将病人丢下,李妺點了點頭:“好。”
幻雲将事情對沐韻陽說了一番,得了她的允許才将人帶到她面前。
沐韻陽早已經坐在凳子上等着人過來把脈。
李妺看了一眼沐韻陽,氣度清華,滿面含笑,心情不由得好上幾分道:“還請郡主将手伸出來。”話是這麽說的,語氣卻像是對待一個普通人般,毫無對一個郡主該有的尊敬。
雲珠剛想斥責李妺,一介平民不懂規矩,見到郡主竟然不知道行禮,被沐韻陽搖頭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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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活一世,這點子事情她還不放在眼裏。
但凡有傲氣的不是自信就是自負,這老頭進來是緩慢悠閑,目光沉靜,是個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
看起來是有點本事,才能這般不将人放在眼裏,更有甚者恐怕他壓根不想來替她看病。
沐韻陽将手放好,一旁的小丫鬟便将絲帕放在她的皓腕上。
那李妺皺了皺眉,隔着絲帕把脈終是有些不準。卻也知道大家閨秀注重名聲,她們可不是不是江湖中人,終是沒有說什麽。
李妺替沐韻陽把脈,原本他以為只是來看個風寒之類的毛病,卻沒想到會遇見中毒之事。
李妺凝神的模樣吓了一番沐韻陽身邊的人。
幻雲上前詢問道:“李大夫,郡主的身體可以什麽問題?”
李妺看了一眼幻雲,又看了一眼沐韻陽。
要不是他一時興起,也不會卷進來。只是不知道這次是宮廷陷害,還是江湖紛争。他暗嘆了一口氣,出聲道:“可否請左右都退下?”
這是要私聊?還別說,他一番嚴肅模樣能夠唬住人。沐韻陽也想知道面前這位老人看出了些什麽,對着左右道:“你們都退下。”
雲珠出聲阻止:“郡主……”留郡主一人在房裏總是不妥。
李妺是江湖人士,做事随性,放眼江湖,都是讓人捧着的存在,能夠忍受這麽多規矩已經是個極限。現在還被人質疑會做傷天害理之事。頓時生了氣,瞪着眼睛:“怎麽?老夫像為非作歹的人!”
“好了,你們都退下!難不成還有我說第三次?嗯?”沐韻陽聲音微挑,最後一聲帶上了威脅的意味,讓人心底發顫。
雲珠被吓得眼眶瞬間紅了,咬着唇退下去。
沐韻陽擰着眉心,随即松開。
珠雲這種沖動,喜怒形于色的性子必須得改。這個樣子算什麽?對她主子不滿?
前世珠雲忠心她知道,只是既然她已經回來了,這一世的事情就從本質上改變了。一切就不能指望着記憶行事,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改變一個人的心。
沐韻陽推了一下自己眼前的茶盞,好聲好氣的道:“李大夫不要介意,這丫頭是擔心我。”雲珠說道底是她的人,該怎麽樣也是她說的算,
李妺聞言,凝神看了一下沐韻陽。才猛的發現從他一開始進來,她都是嘴角含笑,黑色眸子裏也是蘊藏着笑意,讓人不自覺的親近。這不,從來不喜歡來事的他居然願意救她一命。
李妺坐了下來,端起茶淺嘗了一口。
味道不錯,還是正宗的大紅袍。李妺放下茶杯,看向沐韻陽道,眼中閃過一絲深意:“郡主中毒了。”
沐韻陽瞳孔猛的一緊,不自覺的重複他說的:“我中了毒?”
“不錯,西域之毒,斷崖。”
斷崖?沐韻陽心中大驚,她曾有耳聞斷崖可是世上最毒的淫毒!
要是中毒為何前世沒有毒發,難不成是這一世的事情,她現在什麽都沒來得及做,事情就已經出現了差錯?
沐韻陽不禁伸手替自己把了一下脈。
待在姬如是身邊幾年,醫術不算太好,一些基礎的東西她卻是知道的。
她摸了好一會兒,凝着眉道:“我的脈象沒有什麽不妥啊。”
李妺見她這副苦思不得其解的模樣不由大笑:“哈哈哈……”
見李妺這般笑,她自知自己露了餡,面露慚愧:“實不相瞞,我就是故意稱病,醫術上面我也懂一些皮毛,只是我的脈象實在不像中了斷崖。”
“能夠知道斷崖,醫術怎麽可能只是皮毛。”
沐韻陽笑了笑:“只不過是雜書看的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了。”
李妺不打算在揶揄她了,切入正題:“你這毒是一出生下的。”
沐韻陽眼神一暗,她之前着急了。居然忘記斷崖這毒是要嘗過□□才會發作,常人也查探不出來。
沐韻陽嘴角挑出一抹諷刺的笑,毫不掩飾的道:“呵,那些人真是看的起我,給個才出生的孩子下淫毒。”前世就連中了這毒都不知道,更加不知道這幕後的人是誰。她故意這麽說無非就是想告訴坐在她面前的老人,他卷進來了。
李妺妥妥的是個人才啊。既然是一出生就中下的毒,她身邊一定有下毒之人的眼線。今天這個李大夫既然進了她忠義公府,得把他綁牢在她船上。
李妺看清了她小算盤,這事情也是陰差陽錯。但是現在也沒有辦法了,眼前的小女娃子知道斷崖,應該也知道這毒的厲害:“我既然喝了你的茶,就會幫你的忙。我可以幫你解毒,這藥材得你自己找。在解毒之前萬萬不可碰……情。”讓他一個六十歲的糟老頭子對着一個風華正茂,容貌絕色的女娃娃說這些事情,怪難為情的。
沐韻陽柳眉一挑,這一次的笑容多了三分親近:“多謝李大夫了,韻陽冒昧的問一句,李大夫真的只是個和春堂的大夫?”
李妺失笑,一開始覺得是個不端架子的郡主,現在看來這小女娃子不僅心眼多,還會順杆子爬。這下子把自稱一改,關系就更近了一步。
李妺扯了扯自己的白胡子,咳嗽了一聲:“老夫不才,只是個醫館大夫。”
沐韻陽笑了笑,知道他不願意說也不再逼迫。至于毒嘛,已經把人拉上船了,她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