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最後的結局
這句話說得很奇怪了, 霍紅英蹙眉, 她不明白她這是什麽意思，葉染不就是她自己嗎？為什麽她說這話的時候，好像葉染是另一個人，為什麽會用那種冷靜置身事外的态度？
葉染繼續道：“你在接納葉染這件事上，無可挑剔, 你做到了賢惠大度。但是夫妻本是一體，你在知道我的父親曾經的過去時, 其實你的人生已經出現了瑕疵，你已經知道自己被欺騙了，你的夫妻生活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完美了。這個時候，如果你認命，你會憤而離開他, 會離婚, 會及時止損。但是你沒有那樣選擇, 你不認命, 你覺得自己還可以挽回這一切，還可以彌補婚姻的瑕疵。”
霍紅英聽了，神情微震。
是的，她當時确實是這樣想的, 她是想着,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那麽離婚，但是心裏卻又對葉建國有恨。
有恨, 又要忍着，這些年，她也憋屈。
葉染繼續道：“所以你試圖将他不光彩的那段過去給切割掉，你只想要他完美的那部分，而要忽略掉他的錯處，他的過去。甚至于在我喪母投奔到你們家的時候，你提出條件，可以留下我，但是只供吃喝，其它的一概由我父親來供應我，這是一個看似大度足夠忍讓的決定，所以人人都贊你賢惠。”
霍紅英受不了了；“難道不是嗎？難道我不夠賢惠嗎？我退讓得還不夠多嗎？”
葉染：“不。”
霍紅英憤怒了：“你也太得寸進尺了吧？我憑什麽要對你好？”
葉染：“我開始也以為你是賢惠大度，但是後來我終于明白，你所謂的賢惠大度，只是想維護你在你丈夫心目中的地位而已，你只是要時時刻刻告訴他，他欠你的。”
“所以你接受了我，但是又不會真正接納我成為你們家庭的一員。你表面上說讓我父親供養我，但其實你控制着他僅有的工資，他讓我生活的貧苦寒酸，讓我在這種貧苦寒酸中看着你的女兒是如何被嬌寵成一個小公主，你們讓一個在青春期叛逆期的小姑娘每天眼睜睜地看着這種幸福，卻永遠無法得到，有人殺人，卻有人在以善良賢惠的名義在誅心。”
“我的女兒，本來就和你不一樣，你憑什麽和她比？”
“她的父親是教授，你們看到哪家教授拿着一個月四百多塊錢的工資女兒卻穿得那麽寒酸嗎？哪怕是一個月只有二百塊錢的工人，也不至于生活如此窘迫！作為一個教授，你一個月四百塊錢的工資，卻只給她二十多塊錢，然後告訴她，我已經盡力了。你從未關心過她的學習，然後告訴她，你不夠努力，你事事不如你的妹妹。如果她現在還可以說話，她會告訴你們，她寧願去舅父家遭受白眼寄人籬下，寧願成為一個孤兒勤工儉學，因為那樣至少說明她的生活是正常的。但是住在你們家，你們只會不斷地告訴她，都是她的錯，都是她無能，而你們是完美的，你們是賢惠是大度的，你們是對她足夠忍讓的。”
“她說她不喜歡住在家裏，寧願去舅舅家挨餓，別人會說她你不知感恩，她說她不喜歡這個繼母，別人會說她你怎麽這麽沒良心，她說她恨這一切，別人說她你就是徹頭徹尾的白眼狼。你們把自己放在了道德的制高點，她無論怎麽做都是錯，因為她住了繼母的房子，她活該被挑剔，被要求感恩，她一輩子欠了人家。”
于是最後，所有人都沒有錯，全都是她的錯，是她活該，是她自己不夠争氣，是她自己命不如人。
沒錯，這個世界是有階級的，有人生來高貴富裕，有人卻生來貧賤低下，在一個小姑娘青春期最為脆弱的時候，曾經的葉染早早地明白了這個道理，一腔無奈，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恨自己，陷入了對自己的嫌棄憎惡之中，所以她崩潰了。
葉建國在聽到葉染的這一番話後，好像醍醐灌頂一般。
他緩緩地看向霍紅英，他在這一瞬間突然明白了。
他突然想起來，曾經他随手拿給葉染的那件珍珠開衫。
只是一件衣服而已，葉卓有很多，但是對于葉染來說，那幾乎是不可得的寶貝。
兩個同樣年紀的女孩兒，都生活在一個家庭裏，都叫着一個男人為爸爸，卻過着天差地別的生活，這種貧寒的巨大差距被放在同一個籃子裏放大了。
這讓一個青春期的小姑娘怎麽去承受？
霍紅英面對丈夫質疑的目光，臉色蒼白，身形搖搖欲墜，很久後，她終于咬牙切齒地道：“是，我是故意的。”
就是故意的，讓陳翠花的女兒看着自己的女兒享盡父母的寵愛，就是要用這種對比來一天又一天地告訴陳翠花的女兒，你是地上的爬蟲，你連我女兒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葉建國咬牙：“你——”
他從不知道，當初主動表示要把葉染借來的她，竟然抱着如此惡毒的心思。
霍紅英嘲諷地大笑：“可我還是輸了，還是輸了，我機關算盡，竟然還是輸了！我輸在打死也不回頭，我輸在明明知道你葉建國是什麽東西我竟然依然不服輸想挽回這一切，想維護自己人生的完美！”
一件華美的衣裳，明明燒破了洞，她卻不想接受這個事實，扔了或者補一補都可以。
但是她要視而不見，試圖用毀掉繼女的方式來讓葉建國真正從精神上徹底和那個女人分離。
但是很明顯，她失敗了。
她的笑聲，在蒼涼的墓地中瘋狂而絕望。
葉染垂下眼，她的耳邊響起一個聲音。
逆轉人生進度百分之百，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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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葉染被蕭戰宇摟在懷裏，在照例的夫妻恩愛後，蕭戰宇睡着了。
葉染卻睡不着，她呼喚了系統，問了攻略男人的進度。
系統打了個哈欠：“宿主，你現在逆轉人生進度是百分之九十九，攻略男人進度也是百分之九十九。”
葉染蹙眉：“該做的，我都做了，還差什麽？”
攻略男人，只差百分之一，還有臨門一腳。
她望着身邊的男人，他們兩個不是挺好的嗎，幸福美滿，兒女雙全，事業成功。
系統攤手：“我也不知道啊。”
葉染想了想，有些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将自己的臉埋到了蕭戰宇的肩窩裏，低聲喃道：“剩下的百分之一，聽天由命吧。”
反正她現在過得挺幸福，剩下百分之一的進度，她可以慢慢地來，慢慢地來。
而葉染沒想到的是，她慢慢來，就這麽慢慢地磨蹭了幾十年。
這一年，她已經白發蒼蒼了。
白發蒼蒼的她，已經是世界矚目的女科學家，曾經提出了三種重要理論，獲得了多項大獎，包括諾貝爾獎。
這樣的她，一生成就，皆是輝煌。
而那個陪在她身邊的男人此時也老了。
這個男人一生創辦了三家上市公司，目前三家公司都交給了兒女們，他退休了，可以專心陪在她身邊，兩個人過着慢悠悠的養老生活。
這一天，白頭發的蕭戰宇扶着白頭發的葉染在別墅旁邊的小花園裏散步。
夕陽西下，蕭戰宇看到了葉染的白發被染成了紅色，絢爛奪目，帶着金邊。
蕭戰宇說：“我好像想起年輕時候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樣子。”
葉染笑了：“你第一次看到我是什麽樣子的？”
蕭戰宇：“你像是天使，降落在人間，我覺得我終于等到你了。”
說完這話，他微怔了下。
他突然發現，在遇到葉染之前，他一直抱着一種等待的心，在等着一個人降臨到他面前。
葉染也怔了下。
她想起蕭戰宇是系統無法看透的人，所以，他到底是怎麽樣的存在？
蕭戰宇拉着葉染的手：“你也說說，你第一次見到我，心裏在想什麽？”
葉染：“我不說。”
蕭戰宇：“不，我要你說。”
年紀大了，人就固執了，也更霸道了。
他要聽，聽他家老妻說說當年的事。
葉染想了想，最後終于笑了：“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應該知道，你是我要攻略的男人，是我一輩子的目标。”
這是實話。
然而蕭戰宇聽了，卻是心情大好，摟住了自家老妻的腰：“原來你第一次見到我就喜歡我了！”
葉染噗嗤笑出來。
就在她笑的那一刻，系統發出嘀嘀嘀的聲音。
進度百分之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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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名字叫海染，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條美人魚。
海染活了二百年了。
她是安徒生童話故事裏的原型，只不過在那個童話故事裏，美麗的小美人魚獲得了巫婆的藥，擁有了兩條雙腿，并最終在無法得到那個男人的愛時化為了泡沫。
後來安徒生覺得這個故事結局太凄慘了，改為了小美人魚得到了升華，擁有了一個不滅的靈魂。
但是現實中，她并沒有化為泡沫，也沒有擁有一個不滅的靈魂，她只是繼續生活在大海裏，用一條沒有魚尾巴的身體生活在大海裏。
她想重新擁有一條魚尾巴，哪怕只有三百年的壽命。
開始的時候，她痛恨自己的雙腿，這會讓她回憶起曾經過去的一切，可是後來她漸漸地麻木了。
她在人世間看着王子轉世，看着王子一世一世地追随着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人，看着他對她癡心，看着他訴說着幾生幾世的愛情，她漸漸地麻木了。
愛情是什麽，她已經忘記了。
她只想要回自己的雙腿。
所以她捉來了一個古老的系統，這個系統脆弱而無用，并沒有什麽強大的力量，但是系統的最初制造者是一個外科醫生，所以在系統中隐藏着兩把手術刀，一把手術刀改造一條腿，只要她完成兩個任務，得到兩把手術刀，她就能把自己的兩條腿重新化為魚尾巴。
她的願望是重新得到屬于她的魚尾巴，她渴望她的魚尾巴在海水中遨游的自在。
她閉上眼睛，在那個快穿世界中作為葉染的一生在眼前浮過。
這就是人世間的煙火氣息吧，就是人活在這個世上的喜怒哀樂。
她甚至還擁有了一份所謂的愛情，擁有了一個相伴一生的人。
那是長長的一輩子。
海染坐在礁石上，迎着海風，看着遠處揚帆的船，問系統：“他是真實存在的嗎？”
系統：“宿主，那都是虛拟的，只是一個系統而已。”
所以他也是假的了。
可是她分明記得當她白發蒼蒼時，他那雙手的溫度。
這是人世間最平凡也是最奢侈的溫度了。
海染摸了摸海水，海水是涼的，摸了摸礁石，礁石是濕的，這都沒有他的手的溫度。
海染問：“所以我再也不會見到他了是嗎？”
她想起來那個男人說過的話，他說從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喜歡她了，從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歡。
他所說的很久，不過是系統中設定的虛拟，對于現實中的自己不過是彈指一剎那而已。
系統道：“是。”
海染松了口氣。
她已經孤獨了兩百年，她只是想要回她的魚尾巴而已，她并不想為了人世間那些俗不可耐的感情而影響心情——哪怕那種溫度讓她向往。
海染：“我的第一把刀已經可以得到了，是吧？”
系統：“宿主，再完成一個任務，你就可以得到第二把刀了，到時候，擁有兩把手術刀的你就可以實現自己的願望。”
海染摸了摸自己的雙腿，這雙跟随她兩百年但是她越來越痛恨的雙腿。
這就是她的恥辱，她任性妄為的懲罰。
海染閉上眼睛：“下一個吧。”
她要接受下一個任務了。
她當然不知道，雖然只是一個所謂虛拟的系統，但那也是一輩子，也是漫長一生的守候。
當葉染心動的時候，海染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海染了。
她的心口，被人放入了一點溫度。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個故事就要開始了。
本章發100紅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