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三場雪
第五十三場雪
顧疏白話音一落下, 付忘言便觸電一樣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男人捏得緊,她根本就抽不走。只能慌亂地笑了笑, “沒事兒。”
他的臉色頓時一凜,聲色低沉, “他們打你了?”
佟沅女士聽到兒子說這樣的話,可不得了, 趕緊走上前去仔細瞧付忘言的左邊臉頰, 擔憂地問:“小姑娘你怎麽了?有人打你了?是誰?”
這母子倆齊上陣,付忘言有些慌, 用力抽出自己的手, “你別大驚小怪,我沒事兒。”
眼神慌亂,顧左右而言他。
顧疏白看到她這個樣子, 心裏早就猜測到了七七八八。只見男人眉頭微微擰成一道褶皺,扭頭對父母說:“爸媽你們就先回去吧,這兒有忘言照顧我。”
佟沅女士:“……”
佟沅女士知道兒子是在攆他們老兩口走了。
顧教授配合地點了點頭,招呼自家妻子,說:“老太婆,咱們回去吧!”
“小姑娘我們就先走了, 你和疏白有什麽事兒就給我們打電話啊!”佟沅女士戀戀不舍地看着付忘言, 一步三回頭。
付忘言回以微笑, 送兩人出門,“伯父伯母你們慢走!”
送走老兩口,病房裏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付忘言你過來!”顧疏白靠在病床上, 不容商榷的口吻。
“哦。”付忘言捏了捏羽絨服衣擺,走到他跟前。
顧疏白:“靠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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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她又往前挪了兩步。
顧疏白的目光落在她左邊臉頰上,她的皮膚白,那五道手指印特別明顯,就跟烙在臉上一樣。可以想象的出動手之人力道之足。
“誰打的?”他溫熱的手掌覆了上去,來回摸了兩下,心疼壞了,“告訴我,這裏沒別人。”
他視若珍寶的姑娘,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挨了別人的打。他這個男朋友可真夠當得窩囊的。
付忘言其實早就已經不痛了,可看到顧疏白這麽心疼的樣子,她頓時心裏堵得厲害,眼眶微微發熱,蓄着淚水,似乎下一秒就要滾落下來。
“我奶奶。”她吸了口氣,哽咽着,聲音悶悶的。
他早就知道發生了昨晚的事情,付家人一定會去找付忘言,卻沒想到來得發生得這麽快。
“他們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說付淮年紀小,不懂事,喝醉了酒不是故意撞我的。說我狼心狗肺,不放過自己的弟弟。”付忘言努努嘴,道:“随他們怎麽罵我,反正這次我是不會輕易妥協的。付淮不僅動了我,他還動了你,我就不可能會放過他。”
她知道付家人一定會找上她的,只是她沒想到竟然這麽迅速,今天一大早就來了醫院。不過想來也是,昨晚兒付淮被交警扣了一夜,依到沈婧和老太太寵付淮的程度,當下家裏鐵定鬧翻天了,她們都要急壞了。
昨晚送顧疏白回病房後,她就和這次負責車禍的交警童隊通了電話,将整個車禍的經過敘述了一遍。餘下的就沒管了,她心裏惦記着顧疏白,也顧不到那麽多。都全部交給交警隊去處理了。
反正付淮酒駕傷人是逃不掉了。置于故意傷人,雖然有監控,可付淮當時喝了酒,他要是一口咬定不是故意的,而是在酒精作用下才撞了他們的車。這點應該很難辨別,不過她相信警方會有辦法的。
就算警方也無法偵破這點,單單一個酒駕傷人也夠付淮蹲局子了。
她只要一想到付家人剛剛那副嘴臉她就想作嘔。
一大早去給顧疏白買早餐回來,在住院部一樓就碰到了他們。
昨晚兒付家人讓付今年去找交警要人,把付淮帶回來。可到了後面愣是沒了下文。連付今年的手機都打不通了。這可把付家上下急壞了,一宿沒睡。
今天一大早就接到交警隊的電話,讓他們去一趟。就連退休多年的付老爺子為了寶貝孫子也親自出馬。
去了交警大隊他們才發現付淮酒駕撞的人正是付忘言。而且付忘言一口認定付淮是故意傷人,車上還有她男朋友。
付家上下怎麽可能會相信這說辭。他們怎麽可能會相信他們的心肝寶貝會開車故意撞自己的姐姐。就算有監控,故意撞人也很難甄別。他們始終相信付淮是酒後失手,而非故意的。沈婧和付老太太還和負責的幾個交警大吵了一架。
眼下付老爺子親自去交警隊要人也沒用,交警是不可能放人的,事故還在進一步調查中。
付家人一番折騰過後,最後無奈之下只有去找付忘言。付忘言如今是他們唯一的希望。只要她肯改口,交警那邊再找人打理一下,一切就都好辦。
付家人打着這樣的如意算盤找到了付忘言。
在沈婧看來付忘言這姑娘和她娘譚辭一樣軟弱無能,耳根子軟,只要家裏人一起給她施壓,她就不可能不點頭同意。
可她沒有想到付忘言态度強硬,口氣生冷,“我知道你們找我說什麽,回去吧,沒有用的。”
沈婧當即愣了愣,趕緊柔聲說:“小九,淮淮他年紀小,不懂事,他昨晚是酒喝多了,才不小心撞到你的車子。你是她親姐姐,他怎麽可能會故意開車撞你,大晚上的,你一定是看錯了。他沖撞了你,婧姨替他給你賠不是,你多擔待擔待啊!”
付忘言聽完冷冷一笑,“他是不是故意的他心裏清楚,而且監控也很清楚。”
沈婧:“……”
沈婧被她噎了噎,帶着讨好的笑容,“小九,婧姨知道你是好孩子。淮淮他犯渾,我和你爸一定會教訓他的。你大人有大量別跟他一般計較。”
“婧姨您恐怕搞錯了,我可不敢跟付淮計較,是他要跟我計較啊!他如果不跟我計較,他就不會開車來撞我了。他是想要我的命啊!”
沈婧:“……”
軟的不行來硬的,沈婧換了副嘴臉,“小九,你以為你一口咬定淮淮故意開車撞你,警察就會這麽判了嗎?當時黑燈瞎火的,有誰看到他故意撞你了?監控嗎?監控只能看到車子失控,可看不出開車人是不是故意的。”
看看,這才是她這個繼母的真實面目!
“婧姨,既然你這麽肯定監控看不出付淮是不是故意的,你還這樣火急火燎地跑來找我幹嘛?你是在擔心什麽?”
沈婧:“……”
綿裏藏針,三言兩語就把沈婧堵了個啞口無言。
見付忘言軟硬不吃,付老太太面色更沉了。她面無表情,威嚴畢現地說:“小九,我們不是來跟你商量的,這件事情你沒得選。你是付家的女兒,這事兒關系到咱們付家的聲譽,還有你父親的事業,要是鬧大了對誰都不好。你要是為你自己着想,就該知道怎麽辦。”
老爺子拄着手杖站在邊上,敲了敲地板,過了老半天才說:“小九,鬧騰兩下也就好了,是時候消停了。”
看看,這就是她所謂的“親人們”!這個時候他們絲毫沒有想到她的死活,只想得到付淮是否能夠全身而退。為了付淮,她的爺爺奶奶不惜拿家族來壓她。
人性的醜陋和陰暗可見一斑。
只可惜,她從骨子裏厭惡透了這個家,厭惡透了這些虛僞陰險的“家人”。她從來不屑于付家華而不實的光環,所謂的來自家族的庇護形同虛設,不要也罷。她一直都在尋求一個契機脫離付家,眼下這個就是。
她冷冷地看向老兩口,嘲諷地笑了起來,“爺爺奶奶,外頭可沒幾個人知道我是付家的女兒。我可沒覺得自己是付家的女兒,付家一直不就只有付淮一個小少爺嗎?”
付老太太:“……”
付老爺子:“……”
老太太吃癟,面色一沉,“別忘了你也姓付!”
她不為所動,輕飄飄地吐出話來:“不就個姓嗎?我明天就去派出所改姓,跟我媽姓譚。這個姓不要也罷!別再擱我身上花費心思了,這事兒該怎麽辦就怎麽辦,我寸步不讓。”
“付忘言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老太太揚起手就給了她一巴掌,“那可是你親弟弟!你居然不放過自己的親弟弟!”
“親弟弟?呵……”她倒吸一口氣,撫上火辣辣的臉頰,洩憤一般厲聲說道:“我沒有這樣的親弟弟!去問問付淮,他到底對我這個親姐姐做了什麽!”
——
她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顧疏白卻看得出她心裏的痛苦。一直知道她在付家不受寵,可卻也想不到付家人的三觀如此刷他下限。
很多時候,他待人接物都相當冷靜而理性,因為他一直能夠理解人性的複雜和肮髒。大千世界,包羅萬象,很多時候人性的陰暗面它所呈獻出來的樣子是我們根本就想象不到的。
對于這些,他一直冷眼旁觀,更不會去多加插手。因為他擺得正自己的位置,他深知自己只是這萬千生命中渺小的一枚,他根本改變不了這個世界。人世涼薄,由內而外泛着嗜人的冷意。他無能為力!
他只能時刻墩促自己,警醒自己,要做一個有良知的人,做一個有良知的醫生。
可當自己深愛的人遭遇到這些時,他卻覺得異常痛苦。感同身受,倒真的寧願自己去替她遭受這些。
可他又如何能夠代替她呢?
在這個世上傷人最深的便是來自至親之人。他們若要傷你,無需其他,一句話,一個眼神,一種态度,便能讓你遍體鱗傷。
而她則被傷得太多了。這麽些年下來,心裏的創傷數不勝數,傷痕累累。新的傷口發炎,化膿,結痂,撕裂,再愈合,如此反複,變成舊的傷口。往往都是舊的傷口還未結痂便又有了新的傷口。
痛得多了也就習慣了,麻木了,不在乎了。
可他卻覺得疼啊!替她疼!像是被人生生剜了肉,鮮血淋漓,痛到極致!
他沒有安慰她,因為她知道她從來不需要這些所謂的安慰。他深愛的女孩,她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她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她只需要有個人能一如既往地站在烈烈風口,為她舉燈,為她照亮前路。
縱然前路茫茫,荊棘橫生;縱然她的世界滿城風雪,嚴寒煎熬;縱然她生如浮萍,無所依托。可只要有了他在,這一切便不會再成為她的困擾。
所以這一刻他什麽都不需要做,他只需要張開雙臂,将她納入懷裏,用力地抱緊她,給她溫暖。
他将她緊緊抱在懷裏,輕輕和她咬耳朵,“還記得出車禍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嗎?”
“嗯。”她悶悶地點頭。
她怎麽會記不到他說了什麽。那句話她早就牢牢地印刻在她腦子裏了。那是她聽過的最動聽的情話。
“付忘言,過了農歷新年,咱們便結婚吧!”他擁緊她,腦袋埋在她頸間,輕柔無比的嗓音,“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
愛我,嫁給我,放心地把餘生交給我,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真沒想到你們對小叔叔愛的這麽深沉,笑哭(┯_┯),搞得我都不敢下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