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場雪
第九場雪
“醒醒姑娘,到站了!”
付忘言是被人晃醒的。
居然在公交車上沉沉昏睡了過去。
她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迷糊地問:“師傅,這是哪站啊?”
司機大叔平靜地看着她,輕飄飄地回答:“濱江總站。”
付忘言:“……”
28路公交車由濱江總站發車,她居然從第一醫院一直坐到了終點站。
付忘言無奈地揉了揉眉心,趕緊拿起包下了車。
濱江這一帶付忘言很熟。因為母校C大就在濱江區。濱江公交總站離C大也很近,就隔了兩條街。走路頂多也就十多分鐘。
既然誤打誤撞來到了濱江,她就幹脆去母校看看。今年六月份畢業,至今大半年過去,她愣是一次就沒回來過。
何況好閨蜜如今在C大讀研。她正好可以找好閨蜜唠唠嗑。反正她跟雜志社請了一天假,上午在醫院耽擱了半天,如今還剩半天。她不能給浪費了。
雜志社前段時間很忙,她也抽不出時間來這邊找好閨蜜。算了算日子,兩人已經有大半個月沒見面了。
寝室四人,她畢業在雜志社工作。謝微吟留在C大讀研,繼續深造。徐長安則嫁入豪門,做起了全職太太。宋如依考了銀行系統,在橫桑一家商業銀行上班。各有各的出路。
四人中,她和謝微吟的關系最要好,感情也最是深厚。兩人從初中開始就是同學,而且都是橫桑本地人。節假日,寒暑假經常會湊在一起出去玩兒。
加之謝微吟的爺爺謝鴻明是C大商貿院的院長,付忘言是她的得意門生,深得老人家的喜愛。時不時就邀她去家裏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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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她這個商貿院的學霸,畢業後推了好幾家跨國企業的Offer,在一家小雜志社上班。為此謝老當時可是惋惜了很久。
付忘言不是個有上進心的人,多數外貿公司競争強,工作強度大,壓力也與日俱增,她承受不了。當初選國貿專業也是随意選的,沒經過深思熟慮。如今做個小編輯,每天和文字打交道,工作輕松不說,自己也喜歡。何況她也不缺錢,不用整日為了生計奔波。
這會兒雪已經沒下了。天微微放開了一些,不似之前那般陰沉。
步行到C大北門,謝微吟已經在那裏等她了。
聽說她要來,謝微吟姑娘可高興壞了。忙從床上爬了起來,跑到北門來接她。
兩姑娘一見面,謝微吟就給了付忘言一個大大的熊抱。
“不是說讓你別來接我了麽?C大我這麽熟,又不是找不到你寝室。”她笑了笑,掙脫開謝姑娘的懷抱。
“你難得過來,我當然要彰顯我C大人的熱情辣!”
“說得好像我不是C大人一樣。”付忘言癟癟嘴:“本姑娘我也是堂堂正正C大畢業的好伐!”
“不過你今天不來,過幾天我們也是要見面的。溫老爺子八十大壽,你也是要參加吧?”
謝微吟不說付忘言完全把這檔子事兒給忘了。前幾天和小叔叔一起吃飯。飯桌上他跟她提起了這件事。言語間透露的意思都要她去參加的。不過這兩天她光顧着顧疏白了,完全把這件事抛之腦後了。
“聽我小叔叔的意思是要讓我去的。”兩姑娘并排往校園裏頭走去,付忘言輕聲問:“你也要跟你爺爺一起去?”
“可不是麽!”謝微吟有些哀怨,一張圓臉都拉長了,“我不想去,可我爺爺非得讓我去。說是多認識幾個人。認識個錘子,老娘最讨厭這種場合了!”
付忘言給好閨蜜投去同情的目光,“我還不是跟你同病相憐。”
“小九,你小叔叔的決定是正确的。你也是時候該出去亮亮相了。付家的九小姐不能一直活在人後。我知道你一向看得淡,不屑于付家的光環。可有了這層光環,你也不至于去醫院看個口腔潰瘍還需要提前好幾天預約。”
“阿吟,你說得都對。可惜我這個付家九小姐并不受寵,沒什麽含金量。”
——
這個點付忘言還沒有吃午飯。謝微吟領着她在C大的第三食堂吃了個午飯。
下午兩點多,早就過了飯點,食堂裏很冷清。
兩人随便點了份吃的填肚子。謝微吟要了份炒面,付忘言則點了份紫薯粥。
看她點這麽清淡的食物,謝微吟就知道付忘言口腔潰瘍肯定還沒好。
“你口腔潰瘍還沒好呢?”
“沒呢。”付忘言絕望地搖了搖腦袋,一臉頹然,“這麽久了,斷斷續續,總也好不了。”
“你不是去第一軍醫院看了麽?醫生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都是老說辭,沒看出所以然來。”
謝微吟:“……”
看來專家也不過如此呀!
吃飯的過程中,付忘言和好閨蜜說起了顧疏白這事兒。謝微吟聽後很震驚,“天吶,他居然是個醫生?小九你恐醫這麽嚴重可咋整啊?”
“人家壓根兒就不記得我了,我也沒打算再去找他了。”
謝微吟:“……”
這真是一個令人憂傷的消息!
謝微吟姑娘心有戚戚焉,“你都喜歡他這麽久了,真打算放棄啊?”
“不然還能怎麽辦?他根本就不記得我,而且還是個醫生。我恐醫這麽嚴重,又不敢跑去醫院找他。退一萬步講,就算我和他有緣分,我只要一想到我未來的男朋友是個醫生,我就細思極恐。想想還是算了吧!”
“小九,去做個心理疏導吧。你這恐醫的毛病不能任由它這樣一直發展下去。”謝微吟勸她,這老毛病一直拖着也不是個事兒啊!
“不要,十多年了,看不好了。”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看不好?”
“我媽自殺一直都是我的一塊心病,看不好的。”
——
謝微吟當初是跨專業考的研,如今讀的是生物。成天跟着導師泡實驗室。原本下午沒課,想和付忘言到學校外面走走。可這一頓飯都還沒吃完,導師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謝微吟挂完電話,簡直氣得肝疼,“實驗,實驗,一天到晚就知道做實驗,吃頓飯都不讓人安心!”
“知道做實驗,你還選生物?給自己找罪受啊!”
“當初就是腦子進水了才跨專業考研,還特麽選了生物。”
“你快去吧,別讓導師等急了。”
謝微吟很抱歉,“小九對不起啊,沒得陪你了。”
付忘言倒是沒在意,“我也是臨時起意才過來找你的,不怪你。你去忙吧,我在學校走走,等會兒就回去。”
“不行,你別着急走啊!等我手頭忙完了,咱們一起去後街吃燒烤。”
付忘言苦笑,“我口腔潰瘍還沒好,哪吃得了燒烤,你別開玩笑了!”
謝微吟:“……”
她笑道:“我都忘了這一茬了。不過你也別忙着走啊,好不容易過來一趟。咱們倆總得在一起吃頓飯吧!”
“不了,下次吧。”付忘言拒絕:“我等下還要去一趟阮冬陽家。”
“阮冬陽?”
“我手底下一個大神。”
“你去人家家裏幹嘛?”
“催稿。”
謝微吟:“……”
——
謝微吟走後,付忘言一個人在母校四處轉了轉。一路走走停停,漫無目的。
現在堪堪下午兩點多鐘,去阮冬陽家還挺早的。
這段時間除了口腔潰瘍虐她千百遍,還有一樣事情讓付忘言覺得很頭疼。那就是阮冬陽《磐石無轉移》的交稿問題。
阮冬陽出道五年,一直以寫古言出彩。可以說是古言的開山鼻祖。《磐石無轉移》是她更換題材,改變文風後寫的第一部現言小說。外界對這部作品充滿了期待。粉絲們也都呼聲很高。
這部小說的合同早在一年前就簽了。原定是17年年初全面上市的。
但16年适逢阮冬陽懷孕、生子,如今又在做月子,這部小說的進度一再被耽擱。阮冬陽到現在都還沒有交稿。
這已經是16年年末了,照這樣的事态發展下去,還不知道實體書什麽時候能面市呢。
女神有特殊情況,這情有可原。付忘言也不忍心催她催得太緊。
但上頭領導卻不這麽想。粉絲們一再催促想要看到《磐石無轉移》的實體書。導致雜志社的壓力也是相當的大。領導們希望阮冬陽能在這個月月底交稿。
而身為阮冬陽新任編輯的付忘言,自然成了催稿第一人。
她之前詢問過阮冬陽這部小說的進度。女神告訴她還差一個高/潮部分沒磨好。高/潮部分一旦寫好,收尾那都是分分鐘的事情。
阮冬陽其人,對作品的質量要求尤其高。每篇文都精益求精。但凡有哪個地方寫不順的,她都要磨好久。
可就是這個高/潮部分,阮冬陽總覺得不滿意,廢稿寫了一堆,愣是沒定下來。
付忘言覺得,她必須去拜訪一下軟女神。和她好好談一下。不然依到女神這麽磨下去,別說月底交稿了,就是再過兩個月都交不了稿。
身為一個底下作者坐月子還要上門催稿的編輯,付忘言深深的唾棄自己。罪惡感十足。但她有什麽辦法?她也很絕望啊!誰叫上頭領導催得這麽緊。
今天請了假正好有時間,她在電話裏和阮冬陽提了提。軟女神說讓她醫院結束了就直接過去。不過可惜她公交車坐過站直接來了濱江。只好約在當天傍晚。
——
C大依舊是老樣子。百年名校,整個校園無論是環境還是建築物都凸顯出一種深沉和古樸。
付忘言不是個戀舊的人。卻也不得不承認,畢業大半年,她對于母校還是想念得緊。
畢竟這是她唯一舒坦自在的好時光。
母校就是這樣,在讀時天天嫌棄她各種不好,什麽食堂飯難吃,寝室床板太硬,圖書館太舊,設施太落後,但是一畢業進了社會就會無比懷念。
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文學院。
這個點學生們大多都在上課。學校裏很空蕩,難得看到一兩個學生。
逸夫樓騰空架起,樓頂偌大的半球高聳入雲,直直沖向天際。鎏金的字體在灰黑色天空的映襯下顯得莊嚴而又肅穆。
像是有什麽神秘力量驅使,她的腳步不自覺就往234教室飄去。
站在教室外,裏頭傳來老教授雄渾暗啞的嗓音。他正講得賣力。
“‘栖越吞吳,付與忘言’,講的是越王勾踐卧薪嘗膽打敗吳王夫差的典故……”
講的是盧摯的《錢塘懷古》。
母親一生摯愛盧摯的詩,就連她的名字都取了盧摯的名句。
忘言,忘言,母親內心深處一直都是想忘記那個涼薄的男人吧!可惜終其一生,都不曾做到。
有些人遇見了就是一輩子。哪怕他并不能陪你走過一生。
餘光掃向大教室,裏頭聽課的學生少得可憐。三三兩兩幾個散落在角落裏,大多也都在埋頭玩手機。
老教授的課是出了名的冷清。付忘言當初就見識過,如今倒也不會覺得奇怪。
看到老教授,她就難以避免地想到顧疏白。
雖然他如今已經不記得她了。可那一場遇見,真是驚豔了她一生的時光。
老教授的眼神突然投向教室外。付忘言來不及躲閃,就和老人家隔空相對。她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非常。
他看她一眼,抿嘴說:“進來聽吧。”
老人家說的是“進來聽吧”,而不是“進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改文改得想吐,明天休息一天。麽麽噠!
推個很少女心的文《途經你盛放》,by持塵。我塵哥的文,小可愛們去看看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