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場雪
第二場雪
付忘言一個激靈,忙拿起帆布包,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氣息浮動,“我是付忘言。”
雖然加快了步伐,可離診室越近,她就越覺得腳步虛浮,雙腿綿軟無力,好像踩在雲端,分外不真實。
走廊裏燈光慘白,生死場特有的氣息混在溫熱的氣流裏,濃郁非常。
她幾乎都能想象得到,此刻診室裏的醫生身穿白大褂,正在等着她。
她不是在看醫生,倒更像是赴修羅場。
她恐醫,最害怕的是醫生。
都說白大褂神聖不可亵渎,制服誘惑更是帶感。可在她看來這些都特麽是扯淡!
她的狀态看上去似乎很不好,兩邊臉頰明顯腫了,臉色出奇的難看。小護士不禁擡眸看她一眼,多問了一句:“你沒事兒吧?”
她虛弱地搖了搖頭,“沒事。”
小護士:“跟我來吧。”
小護士将她帶到了隔壁217診室。
咋一走進217診室,撲面而來的消毒水味道。付忘言鼻尖發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真特麽難聞!
小護士說:“你在邊上等一會兒。”
“好的。”她乖巧地點頭,視線四下飄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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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護士說完便離開了診室。
小護士一離開,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便開始明目張膽地打量起來。
這間診室很大,比一般的門診室的格局要大得多。不過診室并沒有顯得很空曠,因為四周擺放着各種儀器。一間診室裏有兩個醫生在給病人看病。邊上站着兩三個護士。她們都在專注忙自己的事情。
付忘言面前的這個男醫生正在給一個老大爺看牙。操着一口流利的橫桑話,一聽就知道是橫桑本地人。
他很有耐心,一點一點詢問老大爺的病情,了解他的病程。再細致地告知老人如何應對。對于老大爺的提問,他也是盡可能耐心細致地解釋。
這年頭這麽有耐心的醫生真是不多見了。難怪是名醫,絕對對得起那兩百塊錢的挂號費。
他側着身子坐在椅子上,一身筆挺的白大褂,熨燙挺括,纖塵不染。他戴着無菌口罩,她無從得知他的長相。但是那一管聲音卻是讓她過耳不忘。
他的語調很溫柔,聲線舒緩,音色清潤,深沉,醇厚,略帶一點沙礫的質感。很像刀片劃過磨砂發出的那種沙沙沙的聲響。又像微風吹拂樹葉發出的那種細微的聲響。帶着那麽一股雪後初霁的明朗,溫潤人心。
付忘言不是聲控,但這個成熟男人好聽的嗓音帶給她的聽覺沖擊也是致命的。
可惜是一個醫生!她平生最懼怕醫生。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似曾相識。好像曾經在哪裏聽過。
不過此刻她是來不及深究了。因為一進入診室,一看到這個男醫生,她便覺得呼吸沉重。大口大口喘息,一股窒息的感覺緊緊糾纏着她。
頭頂日光燈源源不斷地朝四面八方投射出刺眼的光線,白茫茫一片,眼前有許多白影在飄來飄去。
前後過了大概五分鐘的樣子,老大爺滿意地離開了診室。
在這五分鐘裏,付忘言很難受,很像一個溺水的人在掙紮,求生無望。
原來她恐醫已經嚴重到了這種地步。
直到醫生敲了敲桌面,淡淡地說:“挂號單給我。”
她這才被人驟然拉回視線,對上醫生的視線,白大褂雪白的顏色刺激着她的神經。心一橫,哆哆嗦嗦地将那張被她死死拽在手心裏的挂號單遞給醫生。
一張小小的挂號單被她拽在手裏,已經變了形狀,一團褶皺,還沾染了主人的汗液。
一張挂號單而已,這姑娘是有多大仇,将挂號單揉成這樣。
醫生随意掃了一眼順手扔在辦公桌的一角,語氣沉涼,“哪裏不舒服?”
——
醫生轉了個身,随性慵懶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靜,又重複了一遍:“哪裏不舒服?”
付忘言這才看到醫生的那雙眼睛。
那是一雙很精致的男人的眼睛。眼睛不大,眼窩卻格外深邃。眼眸是很純正的深黑色,眸光清亮有神。這雙眼睛黑漆漆的,波平如鏡,宛如一汪深秋潭水,潋滟着水光,卻深不見底。
一管致命的聲音,外加這一雙漂亮的眼睛,付忘言敢打保票,這個男人一定長得不懶。
雖然他戴着無菌口罩,她看不到他的長相。可這人的臉部輪廓清晰,線條流暢,凸顯出臉型的棱角分明。前額平整,脖頸修長,暴露在外面的膚色也格外白淨。眉型端正,沒有經過刻意修剪,卻是渾然天成的一字。眉毛又黑又密,長且淩亂,有幾分肆意的張揚。
他還戴一頂一次性無菌帽,頭發全部被包進去,她看不到這人的發型。
不過她腦補了一下應該是一頭很利落的短發,烏黑濃密。
頭發随眉毛,這人的眉毛這麽濃,這麽黑,他的頭發應該也是如此。
白大褂被他扣地一絲不茍,露出小半圈深色條紋毛衣的衣領。一雙手随意地搭在椅子上,整個人的氣質深沉而內斂。
就憑這些,即便看不到臉,她也敢斷定這位白術醫生一定長得非常好看。
進診室之前,她頭腦裏想象的這位白術醫生應該是一個蕙質蘭心的女醫生。白術是一味兒中藥名,從她這個文科生的眼光來看,她更适合用作女性取名。只是她沒想到這個白術居然是個男的。
不過名字當然是次要的,只要長得好看就行。畢竟這是一個看臉的社會。
一面暗中觀察這醫生,一面又隐隐覺得奇怪。她明明已經恐醫到這種地步了,卻還能注意到這醫生身上的各種細節。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醫生遲遲沒等到她的回答。有些不耐煩地敲了敲桌面,聲線提高了兩分,“別發愣啊!哪裏不舒服?”
她兩邊臉頰已經完全腫了,她騰出一只手死死捂住一邊,另一手條件反射地去絞帆布包的包帶。纖細的一根帶子,在她手指裏繞來繞去,纏了好幾圈。
太疼了,牽一牽嘴角都疼得厲害。她口齒不清地說:“我來看……口腔潰瘍。”
醫生掀起厚重的眼皮看她一眼,快速起身,“我看看。”
付忘言:“……”
他一站起來,付忘言只覺得自己眼前瞬間投下了一大片陰影。這醫生太高了,足足比她高了一個頭。她目測至少有180。
她158的身高站在人180的大高個面前,毫無氣勢,壓迫感十足,分分鐘被秒殺。
最最要命的是,兩人離得近,男人身上淡淡的消毒水氣味兒和濃郁的男性氣息不斷襲來,悉數灌入她鼻腔。她的腦子瞬間暈了暈,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了。
心底有無數個聲音在咆哮。
求求你,別過來了!
別再靠近我了!
天吶,受不了,要死了!
……
真是要命!
她本能地退後兩步,拒絕男人的靠近。
病人的反應太過激了。這讓醫生覺得很奇怪。而且他還明顯地察覺到這姑娘的狀态很不對勁兒。不僅臉色很難看,嘴唇沒什麽血色,而且神經緊繃,像是遭遇了什麽襲擊。
不就是看個口腔潰瘍麽?至于害怕成這樣?
他眉梢上揚,不解地問:“你怎麽了?”
付忘言都快哭了。拼命地搖頭。她總不能直接說她恐醫,讓人醫生不要靠近她吧?你說這不是搞笑麽!!
“那你張嘴。”醫生探身,命令式的口吻:“我給你看看。”
她睫毛輕顫,撫着臉頰的那只手移開,拼命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認命地張大了嘴巴。
赴刑場一樣的悲壯。這讓醫生覺得莫名想笑。
男人戴着一次性手套,手套冰涼的觸感迅速在她皮膚上蔓延開。他捏住她的下巴,有些用力,她微微吃痛。而且他還不經意碰到了她的臉頰,間接刺激了她的病竈,她頓時疼地倒吸一口氣。
巨特麽酸爽!
可是卻始終不敢吱聲。
男人站得離她太近了。前後不過一拳的距離。他的白大褂似乎還蹭到了她的大衣。兩人的氣息緊緊糾纏,一深一淺兩道呼吸聲在診室裏回蕩。
沒有什麽能比近距離接觸醫生更讓付忘言感覺到絕望了。
她頭很暈,耳旁也有好多個聲音在回響。嘤嘤嗡嗡直作響。應該是診室裏其他醫生在講話。
探針探入她口腔,攪動了幾下,緊接着耳畔就傳來男人深醇的嗓音,“下前牙有輕微牙結石,兩顆蛀牙,三個潰瘍點,牙龈充血紅腫,口腔衛生較差。”
付忘言:“……”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那個開頭我改了不下五遍。男主還是沒出來露臉。好吧,我的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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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2章是存稿,但是今早放存稿箱的時候,手賤點了發表。我立馬就給了鎖了。不要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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