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蒼山的靈脈斷了, 像是突然發生一般,整個綿延千裏的生物都在這瞬間慌亂逃竄起來。
它們比一些修者更加清楚這到底意味着什麽,不僅僅是所依存的地方被破壞了,更多的是對自身生命所受到的威脅。
蒼山依舊還是那蒼山, 然而卻沒了平日那靜谧,那萦繞在山間的靈氣氤氲, 在這時候變成了赤黑色的霧氣, 湛藍的天被染成了濃厚的暗沉, 如同一筆暈在水裏的墨色。
慢慢的,往更遠的地方延展。
妖獸魔物破開了靈脈,斷裂的靈脈無法再繼續壓制住那群怪物。
騰飛于天的翼獸翅膀每扇動一次便是一陣疾風肆意,樹木拔根而起, 四處夷為平地。
于地上的妖獸更多,它們嘶吼着,朝着四方散去, 跑起來的時候那聲音地動山搖。
蒼山這并不只有蒼山的劍修, 那山下四周更多的是居住的人, 村落也好,城也罷,全然被它們給毀壞殆盡。
盡管之前在覺察到靈脈的松動時候便開始秘密疏散山下的人, 或是圈了避難的地方, 然而靈脈斷的太突然, 一切都亂了。
它們撕咬着, 血腥味濃重得讓人反胃。奔跑逃竄的人們哭喊着, 屍橫遍野。
此時分明是白晝時分,然而天色烏雲密布,空氣裏的壓抑和鐵鏽的味道只逼的人無法呼吸。
顧青禾和一些弟子将那些妄圖靠近蒼山內部的妖獸給阻攔在外,明夜和林辰則成了這場戰役的最主要的主力。
劍光刀影,萦繞在他們眉宇間的凜冽劍氣像是冬雪,任何污穢都近不了他們的身。
白衣男人一手執劍,另一只手拿着藏青的佛鈴,他看向明夜,又掃了一眼周圍的荒蕪瘡痍,眼神沉如黑夜。
“明夜,不要讓它們接近我三米之內。”
林辰說完,還沒等到明夜回應後便将手中的藏佛鈴給抛擲于半空之上,在佛鈴靜止不動之時一個飛躍也停在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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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劍的光凜冽,如窸窸窣窣的白雪,照的他眉眼清冷。
他将劍一把刺入了胸口,血近乎汩汩而流。林辰停滞在佛鈴之上,那殷紅的血液滾燙,全然落在了神器上面。
以血為引驅動神器,雖然不足以致命,但是卻需要耗費很大的修為。
“林辰哥哥!”
顧青禾看到那白衣男人的衣服被全然沾染了殷紅的顏色,一時間險些暈過去。
她此刻無比的後悔自己将藏佛鈴給了
林辰。
明夜也震驚于男人的舉動,但他清楚這并不會影響他的生命。
“顧青禾,別亂了神識讓它們有機可乘!師兄沒有生命危險,他是為了守住蒼山,我們不要辜負了他。”
他邊說,劍一掃,靈力附着在朔風之上,瞬間便切斷了面前靠近的幾只妖獸。
由于距離的原因,血濺在了他的面頰上,修羅一般。
然而他此時的心緒卻并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麽堅定,明夜一邊将試圖靠近林辰的妖獸斬殺殆盡,而另一邊視線又焦急的往四周掃去。
那傻丫頭呢!
“顧青禾,你有看到林蘇嗎?”
“蘇蘇!二師兄,她可能還在落日崖!我這就去找她!”
說着,少女轉身就要離開。
“青禾!不用去找了,她已經不在落日崖了……”
大長老臉色嚴肅,他手握着把渾身散發着凜冽寒氣的劍,這劍還沒有出鞘,在劍柄裏安穩的放着。
但是那鋪天蓋地的逼人冷意卻讓四周近百米的妖獸都不敢靠近老者,這裏,只有他的周圍沒有任何妖魔接近,形成了一個以他為中心的真空地帶。
“林蘇,已經回到了屬于她的歸處。”
大長老說着,手微微顫抖着撫摸着雪劍,眼神晦澀,連胡子也跟着抖了起來。
明夜和顧青禾愣住,一時間無法揣摩出大長老究竟再說些什麽,但潛意識裏卻又隐約已經知道了。
那蒼山雪劍他們沒有見過幾次,那是蒼山的神器,常年被放置在蒼雪閣裏無法輕易取出。
它鮮少被挪動,需被那昆侖玉給滋養着,護着那靈脈綿延不斷。
而現在,這劍卻被拿了出來。
老者像撫摸着孩子一樣輕輕的撫摸着雪劍,那眼神和平日時候落在林蘇身上時候一般無二。
“長老,這劍……”
少女心裏的答案已經浮現了,當大長老的眼神和記憶裏的畫面重合的時候,但是她依舊很難相信。
“是林蘇。她是林辰入蒼山時候才孕育而出的雪劍的劍魂。”
雪劍擇主而後生魂。
明夜他們還沒從這巨大的震驚裏回神,老者手中的雪劍便開始動了起來。
在藏佛鈴開始破碎的瞬間,金色的佛光慢慢變弱,被逼迫而無法入蒼山的妖魔開始掙脫束縛。
林辰喉中一甜,緊皺着眉生生的将血給壓了下去,但是那鐵鏽的味道已經彌留着。
他的氣力快要用盡,而佛鈴終究只是佛鈴,即使也為神器但是比起雪劍還是要遜色許多。
一個為守,一個為攻。
對待其他的東西守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是對待妖魔,如果不斬殺殆盡是永遠不會安寧的。
蘇糖好不容易在雪劍裏挨凍了幾日,現在終于和它融為一體了,結果沒想到一睜眼便直接看到了這副瘡痍慘烈的畫面。
“二師兄,青禾……”
雪劍漂浮在了半空,而內裏傳出的卻依舊是記憶裏那個少女的聲音。
“……小師妹。”
男人澀着聲喚道,他不傻,自然清楚這個時候為什麽大長老将雪劍拿了出來。
一旁的顧青禾一直沉默沒有說話,這時候她心裏應該是明朗放松的,那萦繞在自己心裏的謎底終于被揭開了。
關于林蘇的身份之謎。
然而此時她卻希望永遠不知道。
她覺得自己是卑劣的,那些日子心裏被自己壓制着的嫉妒現在看起來可笑而荒唐。
少女不說話,而眼裏卻濕潤一片,淚水滴答滴答的落下,肩膀也在顫抖着,如同被雨打落的花葉,惹人憐愛。
“轟隆”的一聲,從天上有什麽落下。
他們擡頭看去,是藏佛鈴的碎片。它此時不像平時被林辰拿在手裏時候那麽小巧玲珑,巨大的,和蒼山清晨被敲響的古鐘一般大小。
現在,它的表面破碎不堪,好幾片碎片落在地上,砸了好大的窟窿,飛塵肆意。
林辰的身上滿是殷紅,他緊抿着唇,眼神都有些潰散。
原本俊美如斯的面容現在一片蒼白,黑色的發披散着,和平時整潔溫潤的樣子完全不一樣,看起來很是狼狽。
佛鈴的聲音如山河沖擊的渾厚無比,它只震懾妖魔,那聲音會讓他們七竅流血,震耳欲聾。
而其他人卻是聽不到的。
但是此時它的聲音低沉淺薄,沒了之前的氣勢恢宏。
[佛鈴要完全破碎了,一旦碎裂,林辰便會被四周撲來的妖獸給撕咬殆盡!]
林辰現在,沒有絲毫的氣力來應付四周對他虎視眈眈的妖魔。
蘇糖是害怕的,即使知道自己不會死去,但是那心裏的恐懼還是沒有絲毫的減少。
明夜注意到雪劍在微微顫抖着,它身上的白色的光也明滅,看起來很是恐懼的模樣。
他張了張嘴,想要對她說別怕,有他在。
但是卻始終也無法說出來,因為他無法做到自欺欺人。
這個時候,只有雪劍能救的了蒼山。
“蘇蘇……”
她緊咬着唇,淚眼婆娑。
顧青禾看到林辰已經快要壓制不住那群妖魔了,他渾身傷痕累累,讓她心痛不已。
“噗通”一聲,少女跪在了蘇糖的面前。
身為西昆的少主,她生來第一次這樣卑微的請求別人。
“蒼山雪劍,請救救你的主人……”
少女硬了心,咬着唇這麽說道。
看似請求,實則逼迫。
她強調的很清楚。
蒼山雪劍是林辰的劍,主仆關系明确。神器擇了主,便要拼命護主周全
。
顧青禾已經隐約明白了林辰為什麽會突然答應與自己結為道侶,是為了用那藏佛鈴鎮壓妖魔。
然而,雪劍和藏佛鈴之間,誰的威力更大,只要是修者都明了。
但是林辰卻選了最傻的一個,他願用自己的修為去祭佛鈴也不願意用擇他為主的雪劍。
這其中的原因,她看的明白。
她知道林辰對林蘇并沒有男女之情,是真的把她當做了妹妹看待,但是顧青禾的心裏湧現的酸澀和委屈卻無法止住。
她覺得心很痛,然而卻并不怪林辰。
“林辰哥哥知道,你是唯一可以鎮壓妖魔修複靈脈的神器,但是他卻不惜與我結為道侶去消耗修為壓制這群深淵妖獸……他是為了你才做出這樣的犧牲。”
“從小到大都是他護你周全,這一次,你願意為他護一次蒼山嗎?”
聽了顧青禾的話之後,蘇糖原本害怕的心緒也慢慢堅定了起來,雪劍不再顫抖,渾身上下都是逼人的寒光。
她咬牙,反正橫豎一死,閉上眼直接就往林辰所在的方向飛去。
而與此同時,藏佛鈴完全破碎,那碎片“轟隆”落在了地上,揚起的塵土遮掩了視線,什麽都看不清楚了。
白衣男人的手被一種力量牽引着,然後緊緊的握住了雪劍。
“林蘇!”
他的身子此刻像不是自己的一樣,每一個揮劍的動作生澀而笨拙,像一初學者一樣。
但是因為是雪劍,所以随便一下都能将山地引的動蕩搖晃。
林辰眼睛充血般的紅,之前險些血祭的他都不曾慌亂,而此時卻開始害怕了起來。
“胡鬧!這裏根本用不上你,回去!”
蘇糖沉默了好一會兒,咬着唇忍住不哭出來,她是害怕的,但是這個時候卻又覺得好笑。
因為這裏,多了一個比自己還要害怕的人。
突然,一切都沒有那麽可怕了。
“哥哥太過分了,竟然想一個人當大英雄。”
她笑了,裏面竟然帶着笑意,卻隐約哽咽。
“你一直都那麽厲害,這一次也該讓我來出出風頭才公平吧!”
蘇糖說完,也沒再看林辰,直接往那妖魔之中而去。
一道凜冽的光肆意掠過妖魔們的身軀,只要被這光所照射住便煙消雲散,化為灰燼。
蒼山萬物被這白光給籠罩着,污穢的被泯滅,他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溫暖環繞着自己,明明是冷冽的劍氣,卻讓人心裏無比溫暖。
雪劍碎了,鎮着蒼山千年的雪劍在此刻的光亮中慢慢消散。
烏雲散開,天光乍現,一切的苦難都被這光給撫慰。
雪一片一片,從空中飄散着。
它們蓋着蒼山所有的殘損荒蕪,包容着萬物。
明夜注意到了其中一點幽藍,他下意識的上前,伸手接住了它。
剛一碰觸到他的手心,把幽藍便凝結成了玉,溫潤極了。
男人緩緩的勾了勾唇,而後“滴答”一聲,打斷了他試圖翹起的唇角,視線也模糊不清起來。
“小沒良心的……”
……
蒼山的靈脈雖然牽連不到魔族境內,然而那樣巨大的動靜想要不覺察到都難。
莫烨在青鸾後院待着,手中拿着一樹桃花葉,他轉了轉,那花葉便窸窸窣窣的落了下來。
而此時千裏之外的蒼山靈脈已經出現了異常,他還在出神,想着那個少女。
這幾日他并不是真的生氣少女無心的玩笑,在情緒平複下來他開始真正的思考,直面自己的心。
男人想要弄清楚,在找到答案之前,他不打算去找蘇糖,即使他心裏已經按捺不住了。
他不明白這算不算愛,但是他心裏對蘇糖是喜歡的,至少,他有想要将她留在身邊的意願。
光是這一點,便足以讓他在意不已。
“尊者,這異動好像是從蒼山那邊傳來的……”
一旁的魔侍在黑霧之中顯露,佝偻的身影卑微而順從,他的聲音沙啞而沉,聽起來很不舒服。
這魔修不是別人,是之前莫烨力量還沒恢複時候遇到的那個被林辰他們追的那位。
他在得知了莫烨的身份之後特意前來請罪,希望男人原諒當日的無理,為表忠心而後便成了魔侍。
他剛從蒼山那兒回來,雖然不能靠近內部,但是用法器還是看清了裏面的情況。
雖然不是很清楚,但大致的他是知曉的。
黑發的男人轉着枝丫沒有把一絲一毫的視線分在那魔修的身上,他對于這人沒什麽感覺,但這魔修卻給要留在這裏,說什麽要為他效命。
他倒是能理解,魔修大抵不認正邪,只尊崇強者。
他追随自己,在這個世界法則之中也是理所當然的。
莫烨懶得理他,也就随他留在這了。
“蒼山那群家夥自己怎麽樣和本座半點關系都沒有……”
他剛說完,想到了什麽,立刻從之前的走神反應過來。
“那邊怎麽了?好像是被妖族給襲了?現在情況如何?”
現在不一樣了,那蒼山裏有他的姑娘,自然不能向以往那樣漫不經心的對待了。
即使林辰能護的了她周全,但是他還是不大放心。
他有些煩躁的從樹上躍下,風将衣袖吹的鼓鼓的,很是飄逸。
那魔修沉默了半晌,在莫烨覺得不對勁的時候直接一伸手扣住了他的脖子,面色陰郁。
“本座問你話,說!”
“咳咳,尊者息怒……我,我怕說了你會難以接受,所以……”
黑發紅眸的男人聽後心下一亂,但表面沒有顯露出來,只是更加的暴戾,那俊美的臉如同覆蓋了層霜雪,冷的如刀刃。
“再不說,你這一輩子都別想說話了。”
“我雖然靠近不得蒼山但是用那法器窺看到了其中情況,原來那林蘇姑娘她不是普通的人類,咳,她是蒼山雪劍的劍魂……此次蒼山的靈脈斷裂,妖獸橫行,幾乎要毀了一切……”
“我從遠處瞧着,那林辰仗着自己是雪劍的主人,為了他所謂的道義,為了護住蒼山……”
那魔修頓了一下,感覺到男人扣住自己脖子的力道更加重了,眼眸紅如血,駭人的很。
“用林蘇姑娘的劍身抵了妖魔,劍魂補了靈脈……”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聲音聽起來低沉而陰暗,像是那彼岸的鬼魂,陰森森的滲人極了。
……
妖魔剛除,而後魔族便直接殺入了蒼山。
其實再怎麽維護秩序,世界的軌跡還是有了些許的偏離。
在原著裏莫烨是在顧青禾和林辰締結契約為道侶時候殺上蒼山的,那時候剛修複了靈脈,百廢待興。
為了盡快的讓蒼山步入正軌,重振起來穩定惶惶人心,急需要西昆的力量。
也為了兌現自己的承諾,林辰沒有異議的聽從了安排,然而就在那日,莫烨才得了消息知道林蘇的真實身份。
而這一次因為這魔修的緣故,莫烨提早知道了。
他是為了複仇,因為林辰曾經傷了他,費了大半修為。
魔極為記仇,當今只有魔尊莫烨才能幫他達成願望,于是他決定留在他身邊,伺機尋找機會煽動莫烨。
他沒想到,這機會來的如此之快。
蘇糖還沒有完全離去,她的一縷神識留在昆侖玉之中,意識有些模糊。
[原來莫烨攻上蒼山的原因至始至終都上因為你啊。]
系統此時已經将解讀的全部劇情傳入到了少女的腦海裏,它感慨道,十分慶幸之前自己為了以防萬一将蘇糖的一縷神識留在了昆侖玉裏的這個決定。
[……我的魅力真有那麽大嗎?]
雖然這麽吐槽這着,但是她心裏悶悶的很不舒服。少女少有這樣的情緒,她鼻子一酸,幾乎要哭了出來,淚眼朦胧。
[別太難過了糖哥,至少你可以當兩次拯救蒼山的英雄,聽起來很酷_>`。]
[兩次?]
她有些疑惑的反問道。
是的,兩次。
一次護了蒼山根基不倒,現在還剩下一次,是為了讓莫烨放下,也是為了蒼山的複興。
……
林辰遠遠的便看到了那黑發紅衣的男人執着長劍而來,劍刃上的殷紅滴落在地上。也映的他的臉肅殺暴戾,宛如修羅降臨。
他沒有閃躲分毫,生生的受了莫烨一劍,之前本就沒完全愈合的傷口更加惡化,可是林辰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面色蒼白。
“疼嗎?”
他的聲音冷冽,那瑰麗如血的眼眸死死的盯着林辰,然後極為緩慢的轉動着已經嵌入他胸膛的劍。
刺骨的疼。
“你在用她擋住妖魔的時候有想過她的感受嗎?她那麽怕疼,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不恨你們這些自诩正派的修者,但我最恨你們這副明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卻端着正義凜然的模樣将人逼迫犧牲的假道義……”
說着,狠狠的一轉,劍刃入骨,是難耐的折磨。
“不說話是嗎?沒關系,反正也快死了,說不說都無所謂。”
“而且,我也不想聽。”
他将那劍抽了出來,汩汩的血水流了滿地,林辰已經無法支撐身子的重量,“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他什麽也沒解釋,靜靜的等待着莫烨再一劍下去,好得以解脫一般。
“莫烨!你誤會林辰哥哥了!是我請求蘇蘇救贖蒼山的,和他沒有關系,你要報複就沖我來吧!”
顧青禾被隔絕在了外面,無法進入其中,她沖着莫烨喊道,看到林辰傷痕累累的樣子心如刀割。
莫烨的劍還沒有下去,聽到顧青禾的聲音之後紅色的眸子晦澀暗沉。
他擡眸看了過去,像是看蝼蟻似的。
“呵急什麽?你們蒼山一個都別想逃。”
他勾起一抹笑意,卻沒有絲毫溫度。
如同隆冬的寒冰,刺骨的冷。
明夜知道此時的男人根本聽不進去任何的話,即使告訴他真相他也不會善罷甘休。
正當他打算強行沖破隔絕的時候,放在身上的昆侖玉此時燙的像火,即使隔着衣料還是極為熾熱。
男人趕緊将那玉拿了出來,那幽藍色的玉石亮着,和少女看向他時候的眉眼,溫暖缱绻。
“小黑……”
蘇糖的聲音溫和,輕輕的喚道。
莫烨猛的回頭看去,那溫潤的玉緩緩的朝着他所在的位置飛過去。
然後,玉像小奶貓一樣溫順的貼在了他的薄唇。
随即,如同耗費了全部的氣力一樣,直直的落下。
男人丢了劍慌忙接住,怕它摔壞。
“和他們沒關系,守護蒼山,是我自願的……別傷他們好嗎?”
玉石輕輕的蹭了蹭他溫熱的手心,撒嬌一樣,軟軟的帶着請求。
“……你不離開,我就不動他們。”
他聲音哽咽,眼眶有些紅。
“如果你之前就答應和我回魔族的話根本不會這樣……蒼山有什麽好,我讨厭蒼山。只要有這個地方你的眼裏永遠都不會有我……”
蘇糖沒說話,因為她的神識就要完全消散了,這一次能夠撐到見他最後一面已經很不容易了。
“好,我不離開。只是我有點困,沒想到做一次大英雄會這麽累……”
“所以,我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嗎?”
白色的光細碎點點,從昆侖玉之中慢慢散出來。
少女清麗的面容顯現在了他的面前,櫻粉色的衣衫和他平日把玩的花葉一樣色澤,溫暖美好。
她彎着眉眼,伸手輕輕的将男人抱在懷裏。
男人下意識想要回抱住少女,然而卻碰觸不到她一片衣袖。
蘇糖最後的神識散去,化作滿天的光,像是螢火一樣,将所有都照亮。
那光落在男人的眼眸裏,慢慢消散了他眼裏的殷紅。
莫烨想要抓住那些消散于天的碎片,下意識伸手而去。
周身不知為何,金色的光亮繞着他,他也跟着漂浮在了天空之上,細碎的白點繞着他,和着他本身光澤,溫暖如春。
他笑了,而眼淚卻落了下來。
烏雲開始密布,将整個蒼山給籠罩住。
大雨傾盆,沖刷着瘡痍與污穢。一切都回歸到了最原本的時刻,沒了之前的蕭條破敗,凡是被雨沾染的地方都變得生機勃□□來。
這個時候只要擡頭看去,在雨停下的瞬間,天光乍破之際。
一條黑龍周身散發着金光,繞着白色的光點慢慢而上。
它追着那光亮,直到最後一點消散殆盡。
[叮——莫烨化龍成功,仙魔大陸主線任務完成。]
……
蘇糖在昏暗的空間裏待了三天三夜等待着靈魂的修複和與新身體的融合,她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麽輕松釋懷,第一個世界的任務完成的其實很順利,但是自己卻開始迷惘了。
她修複了世界的秩序,然而似乎又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這樣毫無留戀的離開對她,對任何在意她的人來說都是很殘忍的事情。
少女的身體與另一個世界選中依附的**慢慢契合,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試探着握緊。
覺得滿滿的全是力量,肆意流動于你全身上下。
[糖哥,時空之門打開了。]
系統提醒着蘇糖回神,她現在沒有時間去過多的思考其他的事情了。
黑暗之中的光亮格外的顯眼,在所有的暗色陰郁間,那抹光明落在了蘇糖的眼裏。
因為長時間的在這樣陰暗的環境裏待着,此刻太亮,她不大适應的擡起手遮掩住了眼眸。
[我先看看最初劇情摘要啊糖哥……唔這一次,你是騎士,而聖子則是你所侍奉的人,即是反派。]
這是之前劇情解讀時候蘇糖就知曉的事情,她不明白為什麽現在系統又突然再重複了一次。
[我是想要強調的是,人設不能崩。上一個世界的林蘇和你性格相似再加上本身就不是什麽重要角色,所以才沒有造成太大的劇情波動。但是這一次可不行了,你必須嚴苛的遵循人物性格。]
zero嘆了口氣。
[你是反派愛慕之人 ,你的任何細微的異常都會引起他的懷疑。]
蘇糖聽後腳步一頓,垂眸看了一眼自己黑色如瀑的長發,近乎拖地。
“那我知道嗎?”
她指的是原本她所附身的騎士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所以如果不是他主動開口告白,你都要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
一切都不能改變不然會導致劇情人物走向的偏離甚至泯滅,但是卻又需要再潛移默化的過程裏改變反派的悲劇。這樣的确有些困難。
……
等到她睜開眼的時候入目的是一片輝煌的宮殿,象牙白的圓柱将這一切支撐着,精致的杯盞上繁複的花紋勾勒的畫面精細。
杯子的邊緣上沾染着鮮紅的酒液,空氣裏微醺的氣息,帶着前面柔軟床榻之上少年綿軟的呼吸。
蘇糖沉默了一會兒,依着她本身人設慢慢起身斂了氣息走到了那床榻邊,伸手将一旁挂着的白絨毯蓋在了他的腰腹處上一點,免得他着涼。
她極為克制的瞥了那頭有着白銀般長發的少年的面容,只一眼便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窒息的美貌。
白如玉的肌膚上有着些許葡萄酒的殘液,淺淡的暈開在衣襟處。
他呼吸輕柔,柔軟的唇瓣微微張開呼吸着,那長睫如羽毛,順帶着些許敞開的衣衫露出了細膩的胸膛。
上面帶着水澤的光,淺粉色的像是花葉,因着呼吸欺起伏着,胭脂般绮麗。
[妖孽!]
[嘤嘤嘤,真的是太難為你了糖哥,在這樣的美貌下還要維持冰山模樣!肯定很不容易吧!]
是的,只是剛剛移開視線似乎都用了我畢生氣力:)
如果再看一眼可能雞兒要梆硬了。
蘇糖悄無聲息的退下,盡量不發出聲響打擾到床榻上少年的睡眠。
她現在可不是之前被蒼山那群人給寵着慣着的大小姐了,此刻她是騎士,也是近幾個世紀以來唯一的十二騎士之首。
是被神明選中,教會承認的存在。
除了效忠侍奉着聖子萊澤之外,她還有守護着這座古老的王城,維護着整個教會的安全。
在這個世界,騎士是聖潔而忠誠的存在。
他們不看重權利聲望,他們有着淩駕于大部分人類的力量。
而這一切都是以教會為媒介,由神明賜予的。
相對的在獲得力量的同時,他們也将奉獻出自己絕對的忠誠和信仰。
每一個騎士都會擇主,而只有在騎士階層頂端之上的人才有機會被聖子選中。
蘇糖,便是這樣被選中的。
“克洛雅,今天怎麽一上午都沒有見着你是出城了嗎?”
歐爾曼在十二騎士中排位第二,他有着豪爽肆意的性格,一頭火紅色的長發看起來毛毛躁躁的,不像是禁欲嚴苛的騎士倒像是酒客浪子一般的存在。
他的胡子有些長了,但是他總不會按時打理,除非被教會的長老們看到說教幾句才會不耐煩的刮掉,其餘時候都這樣任由着它随意生長着。
“我在聖子殿下的宮殿守夜。”
蘇糖搖了搖頭,十分誠實的回答了歐爾曼的問題。
克洛雅是不會撒謊的,她的世界裏沒有謊言,只有絕對的忠誠。
“……你是說那個任性的聖子殿下又讓你在他的宮殿守了一夜?”
紅發的男人覺得頭疼,不是昨夜和屬下們喝了酒的緣故,他是真真正正的為少女感到擔憂。
明明有那麽強大的力量,為什麽在男女之事上如此遲鈍……
“克洛雅你有時候應該學會拒絕,即使向你下達命令的是聖子殿下。”
黑發的少女蹙着眉,看起來有在認真的思考着自己的話,歐爾曼松了一口氣,覺得還算有救,至少她也隐約明白這是不合适的。
“歐爾曼……”
男人看向蘇糖,等待着她的下話。
“你太失禮了。”
清麗面容的少女搖了搖頭,沒什麽表情的臉此時似乎覆蓋上了一層冰霜,綠色的眼眸如同翡翠,卻隐約透着涼意。
“什,什麽?”
“請收回剛剛對聖子殿下任性的措辭,太失禮了。”
她說的實在是太嚴肅了,要不是知道前因後果可能歐爾曼真的以為自己說了什麽過分的話。
男人明顯被噎住了,他覺得很無奈。
不僅是由于少女的遲鈍,也因為自己好心提醒而絲毫沒有效果反而被批評。
看來自己還真是自找麻煩啊……
[233333糖哥你真有ky的天賦。]
……
床榻之上的少年悠悠轉想,昨夜不小心多喝了幾杯酒,現在渾身都酸疼難受。
萊澤撐着身子坐了起來,身上披着的白絨毯也跟着動作滑落到了腰腹下。
他低頭看着這絨毯,金色的眼眸眨了眨,腦海裏有細碎的畫面慢慢清晰起來。
他想起來了,自己昨夜借着酒勁喚來了克洛雅,甚至還任性的讓對方陪了自己一夜。
少年臉“噌”的一下紅了個透,眼眸裏滿是羞赧。
“我竟然……”
他将臉埋在了絨毯之中,臉上滾燙的溫度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自己昨夜的荒唐。
感受到絨毯貼面的柔軟觸感,他愣了一下。
衣襟半開的胸膛裸露了些許,讓他渾身上下都燥熱極了。
昨夜只有他和克洛雅兩個人,那麽自己這副模樣肯定被她看到了……
這毯子也是她蓋上的。
“殿下,您好些了嗎?”
聽到了裏面的動靜,侍女将端來了洗漱的用具,另一位也緊跟其後将醒酒的湯也呈了上來。
“……克洛雅多久離開的?”
少年将臉埋在絨毯之中,聲音悶悶的問道。
“您是說騎士長閣下嗎?她剛離開不久。這是她囑咐後廚煮的醒酒湯,說您醒了便熱了端上來。”
侍女笑着,将絲絹浸濕在水澤之中擰幹後恭敬的遞給了萊澤。
“她特意命人為我煮的……”
銀色長發的少年呆愣愣的擡起頭,視線落在了身後侍女端來的那碗醒酒湯上,眼眸亮的出奇。
“快給我!我正好覺得身體不大舒服!”
還沒有反應過來,萊澤直接伸手将那醒酒湯拿在了手裏。
但是他并沒有立刻就喝,氤氲的熱氣将他的眉眼給弄得有些模糊。少年的唇角帶着笑意,臉頰紅的如同抹了一層胭脂。
“你們下去吧,我還想再休息一會兒。”
萊澤意識到此時還有人在,他很快收斂了情緒,板着臉對她們說道。
侍女們雖心裏疑惑但是還是放下絲絹,順從的退下了。
這下宮殿裏沒了人萊澤便沒有再掩飾自己的情緒,他心裏像是有一只白鴿在飛着,開心的如同落到了雲海之中。
“克洛雅……”
少年金色的眸子柔和極了,那光和冬日的暖陽似的,俊美精致的面容煥發着耀眼的輝澤。
他的手指修長,緩緩的沿着銀碗的邊緣摩挲,目光缱绻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