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陳六
陳岳馳一伸手拎住灰灰的衣領,說着:“跑什麽,我在這兒等你半天了。”
灰灰掙紮幾下,沒掙紮開,倒是陳岳馳自己放開他,說着:“你別跑,我就是想跟你道個歉,那天我動手,是我不對。”
“……”灰灰有些懷疑的看向他,最終還是點點頭:“沒關系。”
說完一甩小腦袋,轉生要走,陳岳馳伸手拉了一把他的胳膊馬上就一爪子撓在他手背上,然後小臉緊繃着,惡狠狠的危險:“不準碰我,喊浩浩出來打你。”
陳岳馳還真就放開他,笑說:“這咱可擔待不起,又不是沒見識當家的拳腳,可是你能跟我聊聊嗎?”
“浩浩不讓我跟壞人說話。”灰灰瞪着他,卻發現這個男人遠沒有當初那麽精神,現在是滿臉的頹色,是永遠無法掩飾的,灰灰撇了撇嘴,說道:“好啦,你要說什麽,快些說,我着急上廁所呢!”
“啊……”陳岳馳一愣,然後趕緊讓開衛生間的門,說:“那你先上廁所吧。”
灰灰看了看他,自己權衡一下利弊,覺着還是上廁所比較重要,于是越過他進到衛生間解決大事去了。
當他洗完手出來的時候,就看見陳岳馳靠在牆上抽煙,說不出的傷感,擡頭看見灰灰出來了,一把扔了煙踩滅,笑了笑說:“你和黎浩怎麽認識的?”
“他撿到我的,然後我又自己争取。”灰灰有些得意的看向他,然後有些要着急回去,就催他說:“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麽?”
“也沒什麽,就是有些話,好像沒地方說。”陳岳馳有些苦澀的笑笑,說:“憋在心裏還真他媽的難受。”
灰灰疑惑,雖然這個人曾經很兇的對自己,可是現在他卻覺着這個人才是弱者,于是抿了抿嘴,問道:“你怎麽了,不高興你?”
陳岳馳看向他,突然笑問:“你知道當初我為什麽想帶你走嗎?”
灰灰撇嘴:“浩浩說了因為你三孫子。”
陳岳馳撲哧一笑,說道:“因為全北京我最讨厭黎浩。”
“讨厭浩浩不許你!”灰灰炸毛,嚷嚷:“憑什麽你,憑什麽讨厭浩浩?”
“因為他命最好。”陳岳馳緩緩的說道:“我們出生在差不多的家庭裏,他得到了我從來沒有擁有過的自由,後來聽說還有一個漂亮的情人,我這個嫉妒,雖然簡寧不能跟你同日而語,但是很漂亮,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在一個酒吧裏,他拿一把吉他站在一個破敗的舞臺,那驕傲的勁兒啊,好像全世界都是他的,我一眼就瞧上了,仔細一問還是黎浩的情人,我就更猛勁兒追,千方百計的讓他們分開,結果我成功了,看着黎浩那個痛苦的樣子,我別提多痛快了,然後在簡寧最迷茫的時候,我陪他去了巴黎,可是我對不起他。”
灰灰沒有說話,瞪大眼睛看着他。
陳岳馳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對不起簡寧,他說的沒錯,我君子手段用小人手段用,終于讓他失去黎浩,可是我卻沒有守住誓言,我最終還是結婚了,簡寧知道以後非常絕望,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麽高傲的人也會如此絕望,他喝的酩酊大醉讓黎浩接走了,我知道以後快氣死了,我們在他家打了起來,後來也是黎浩來把他送到醫院。”
灰灰小臉凝重着點點頭,這些他都知道。
陳岳馳看了看他,說:“後來我到醫院去找他,知道了原來簡寧求黎浩陪他一會兒,可是黎浩拒絕了,我們又大吵了一架,簡寧哭喊着怨我,說是我讓他失去黎浩的,然後我就說,我說我把黎浩還給你。結果過了一天我們就在這兒遇見了你們,我又看見黎浩和簡寧說話,我氣的都紅眼了,我低估了你在黎浩心中的位置,那時我想把你帶走藏起來,這樣黎浩身邊沒了人,也許就真的能跟簡寧重新在一起。”
“不可能,就算你把我帶走,浩浩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灰灰看向他,堅定的說:“誰都不能把我們分開。”
“但願吧。”
陳岳馳類似嘆息似得說着,突然直了直身,看向灰灰的身後,灰灰也一愣,回頭一看,黎浩正怒氣沖沖的向他們走來。
灰灰知道自己犯大錯誤了,被他兇猛吓到,怯怯的看向黎浩,像個孩子似的被黎浩抓過去藏在身後。
黎浩不善的望向陳岳馳,冷笑道:“怎麽招啊,陳六公子,我發現你怎麽竟愛招惹我身邊的人啊,沈世雲那片子,是你吧?”
陳岳馳沖他擺擺手,說:“計劃沒有變化快,沈爺可一點面子沒給我,再說了這回我可沒起非分之想,真的,一點都沒有。”
黎浩驚訝,這陳岳馳向來看不上自己,說話總是帶刺,今兒這是怎麽了,吃錯藥了,黎浩也沒心思管,狠狠瞪了他一眼,就轉身就要拖着這個膽大包天的小東西走。
然後身後的陳岳馳突然喊了一聲:“喂,小東西……”
灰灰和黎浩同時回頭,灰灰問着:“幹什麽?”
陳岳馳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搖搖頭:“沒什麽。”
黎浩橫了他一眼,罵道:“有病!”
然後拖着灰灰就進了包房。
黎浩坐在沙發上,擺正眼前的小身子,說:“認錯!”
灰灰扁扁嘴,說:“錯了我。”
黎浩瞪眼,罵道:“你丫的認錯到快。”
灰灰點腦袋,說:“可快了。”
黎浩生氣,伸手就沖屁股打過去,說:“你丫的沒原則跟敵人說話,放古時候你這就是叛國,去完衛生間不趕緊回來,還和那三孫子說上話了?”
灰灰躲着黎浩的大手,然後說:“他也好難過的,就一會兒話說,他道歉來着,浩浩教育灰灰,得饒人處且饒人。”
“你丫的就跟我繞吧。”黎浩罵道:“我讓你饒的是人,那三孫子能稱之為人嗎?”
灰灰撅嘴嘀咕。
黎浩沒聽清,問:“你丫的說啥呢?”
灰灰看了他一眼,繼續嘀咕。
黎浩又沒聽清,繼續問:“你丫的自己說啥呢,罵我呢?”
灰灰瞪了他一眼,嚷嚷着:“你就那麽讨厭當初搶走簡寧的人?”
“……”黎浩一愣,随即大吼:“那是我放手不要了的,不然你讓他試試現在能不能搶走你,丫的打不死他。”
灰灰歪着小腦袋想了想,然後嘿嘿的笑了,伸着小頭顱讨好的蹭向黎浩,說:“真的呀!”
“廢話,別說是他個不能稱之為人的人,誰他媽來搶也不行!”黎浩惡狠狠的說着,然後低頭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小東西,說:“再給我認個錯。”
灰灰立即大方的說:“錯了我。”
“恩。”黎浩順了順心,默默小腦袋:“還是好孩子,但是以後不許在跟他說話,那人有病。”
灰灰呵呵的笑成一朵小紅花,乖巧的點點腦袋。
陳岳馳一直看着黎浩和灰灰的進了包房,自己在走廊裏站了半天,才轉身離開,剛出俱樂部的大門,就見一個身上從暗處出來,沖他挑起嘴角,說:“想好了嗎?”
陳岳馳嘆了口氣,點點頭,說:“我還是要問一句,你要那個小東西到底幹嘛?”
“這不管你的事,”那人用着陰冷之至的語氣,慢悠悠的說着:“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會傷害他。”
陳岳馳懷疑的看向他。
那人笑了笑,說:“只要把他交給我,我保證黎浩永遠找不到他,不過我也很好奇,你為什麽要處心積慮的把自己的情人推到別人懷裏呢?”
“我對不起他,現在能給的不多了。”陳岳馳看向他:“你為什麽不自己動手?”
“因為我馬上就要離開這裏,這個古老的東方讓我不安。”那人轉身欲走,淡淡的說着:“你盡快動手吧。”
陳岳馳卻搖了搖頭:“怎麽招也得把年過去,這事等春天再說吧,你不會就這麽等不及了吧?”
那人回過頭,說:“據我所知,這個古老的東方已經立春了。”
“這就是你不懂了,北京的冬天很長,真正的春天還遠着呢。”
那人似有若無的笑了笑,轉身之前懶懶的說:“那好吧,在給你點時間看你的小情人能不能喜歡上你。”
說完那人便重新踏着黑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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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麽開始說他呢?
他從光明回到黑暗裏,北京的夜,極致,不安,深邃……
望見一只灰色的小貓縮在他的腳邊,處處臣服着,弱小着,他笑了笑,彎腰将他抱起在懷裏,輕輕的揉揉小貓頸處柔軟的絨毛。
在他周圍空氣都充滿了血腥的味道,甜膩膩的令人作嘔,他突然想眺望,在黑暗裏眺望那成雙入對的男子,親密成永恒的樣子。
他黑色的長衣落了昨夜潔白的雪,觸目驚心,遙望明亮遠的那麽幽深……
他轉身離開,并不是告別,而是對着那明亮處的幸福有了挑釁。
他說:誓言和自己都是用來背叛的……
他說:“人生根本沒有意外,該來的終究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