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千秋
第三十章 千秋
作者:傅粉何郎
小太監領命去了,不多時便領着一個眉目清秀明眸靈活的小內侍過來,剛見面,內侍就躬身打千兒道:“請老祖宗的安。”
梁九功受他一禮,便道:“許久不見,你跟着殿下倒是癡長些許了。”
小六兒咧嘴一笑:“都是托老祖宗的福,兒子才有今日。”
“你知道就好。”
梁九功鼻子裏哼了一聲,他在內務府分位最長,底下新進來的小太監,為攀高枝,多會尋些年長的內侍拉扯關系。
小六兒本家姓陸,未進宮前,喚作定欽,年紀不過十五六歲,原是不指望能搭上梁九功這棵大樹,只是他生的着實是好,且心思靈透,梁九功只差使了他兩次就上了心,便放話出去,要人好生帶着。
陸定欽難得見他開慧眼,一聽此言,當即就奉茶跪下磕了三個頭,認梁九功作爹爹。
梁九功亦是愛他為人乖覺,遂接了他的茶,讓他在兒子堆裏序齒作了六子,也不想煩心的事兒,就命他改做六兒。
不消半日,內務府上下便都知陸定欽多了個爹爹,于是連忙改口,全叫他六公公。
康熙三十五年五月,因太子大婚,東宮上下俱是一片忙亂,梁九功便趁人手短缺之際,将六兒送與皇太子處,聽候差遣。
為避嫌疑,尋常他并不與六兒親近,除非遇見,方說幾句好生謀事的話。六兒也奇怪無端端的為何梁九功叫了他過來,于是請安後就問道:“老祖宗找兒子來,可有事吩咐?”
梁九功使眼色讓他跟着自己繞過殿去,一面行一面道:“找你來自然是有事,你卻又多這個嘴。咱家問你,這幾日太子殿下可好?”
小六兒笑道:“殿下好着呢,自聖駕回宮,無須太子監國,殿下便可歇一歇了。”
“太子妃娘娘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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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也好得很。”
“不說前兒出宮去了一趟施府麽?怎麽,那樣也好得很?”
“老祖宗耳目通明。”
小六兒面上帶笑,心裏卻唬的撲通一跳。太子妃出宮一事,乃太後密旨,連太子都是瞞着的,卻不知乾清宮那裏從何得知?
他諾諾不敢言,梁九功冷笑兩聲,方道:“小六兒啊,你如今年歲漸長,這心眼也長了,不過總算沒長歪咯。咱家當初能送你去東宮,為的就是你機靈卻不奸滑,足見心地實誠,到如今……這實誠連咱家都不知道是好是壞了。”
他語帶機關,小六兒登時就明白過來,青紅着一張臉愧道:“兒子不敢。”
梁九功擺擺手,并不怪罪他,只是嘆氣道:“這樣也好,咱家知道你忠于新主,卻也不會為難你。只是今兒禦前閑談,陛下問起一樁舊事,你入宮的晚,想必不知,等咱家告訴了你,你再留心打聽打聽。”
“老祖宗只管說,兒子無有辦不到的。”
“咱家還沒說,你妄自托什麽大!”梁九功橫眉斥他一聲,見他斂了神氣,這才将時人盛傳的皇後轉生為吉祥格格一語,低聲告訴了他。又道,“咱家猜着太子那邊定是不知的,不過其他人知不知,卻不一定。本不是什麽大事,君王心裏惦記,你就費點神問問。不過,也只能是問問,千萬別将吉祥格格的名諱說出來觸東宮的黴頭。”
六兒再不想他叫自己來為的這個,忙點了幾下頭,才似反應過來道:“這事兒真的假的啊?”
“呸。”
梁九功唾沫星子都吐了出來,恨鐵不成鋼一般的戳了戳六兒的腦袋,半晌咬牙低聲罵道:“糊塗東西,這等謠言豈能做真!吉祥格格的誕辰,那是兩宮太後親自說的,與太子同時,這麽多年過去,誰敢妄議?偏你嚼舌根,正經的該打聽不去打聽,專一在這上下功夫。”
小六兒讓他訓的不敢吭聲,直等唾沫星子散了,才道:“是兒子多嘴了。但是,這話裏足足牽進去兩個不能說的主兒,可教兒子向誰問去呢?”
他這話說的也對,吉祥名諱不能提,先皇後名諱自然也不能提,沒頭沒腦,卻讓人怎麽猜去?
梁九功想了想,也知事情棘手,忽憶起太子千秋正在五月,就問他道:“今年東宮千秋節,有什麽古怪沒有?”
他這般問,小六兒就明白是什麽意思,想了片刻便道:“這古怪非在一年,自兒子撥過去後,每年逢太子千秋,衆臣朝賀的時候,太子總是多飲一杯,說是以代故人。兒子那時還當是為了先皇後,如今聽老祖宗的意思,莫非是為着吉祥格格嗎?”
“那就是了。”
梁九功微微松口氣,太子千秋亦是先皇後崩逝之日,皇上素來不喜那日張燈,又為着太子歡心,所以只命人在東宮朝賀。太子要祭奠亡母,必不會當着朝臣之面,那一杯酒多半是替吉祥格格喝的。
往昔吉祥格格在時,二人總一處過得生日。
話到這裏,他似乎又想起什麽,忙接着問道:“今年上貢千秋節的禮單子你見着了嗎?”
小六兒回道:“兒子只是個內監,禮單都由詹事府打點,并沒見着。”
梁九功一恍惚,便不再問了。自吉祥格格嫁出去,久已不往東宮送禮了,太子每年千秋最惦記的無非是吉祥格格又送了什麽,這麽些年不知他可還惦記否?亦不知,吉祥格格今年可還送否?
小六兒随他步行良久,見他久不出聲,自己離宮多時只怕那裏有事,便道:“老祖宗可還有別的事沒有?兒子出來好一會子了,再不回去,該要罰了。”
“那你回吧。”梁九功揮揮手,道,“咱家自個兒轉轉,回去後嘴巴緊點,問不出什麽不要緊,別回頭再說出什麽來可就麻煩了。”
“是,兒子謹記老祖宗教誨。”六兒再次打千兒,方告退回毓慶宮了。
他這邊一走,梁九功不過遛了半柱香的功夫,就回去南書房,向康熙彙道:“奴才着人打聽了,太子并不知謠言的事兒,說是今年千秋節上還舉杯替格格多喝了一回。”
“嗯,朕知道了。”
康熙點一點頭,因太子千秋之時,他尚駐跸在河朔,由是不知宮裏如何操辦此事。這會子聽梁九功說,自個兒在心裏算算,才道:“十三年到如今,一晃就過去了二十三年,日子可真是快呀。”
梁九功笑道:“是,白駒過隙,不過如此。”
康熙道:“你幫朕想想,侯夫人裏頭,可有小于二十三年的?”
他問的突兀,梁九功一愣,方佯裝認真的樣子回他:“并無,或者将來有也未可知。”
康熙登時撫掌而笑,贊嘆道:“怪道人都說你伶俐,果然十分伶俐。”
“皇上過獎了。”
梁九功知道自己說對了,自然也跟着歡喜,鬥膽趁君王心情好,又進言道:“皇上,看了這半日的書,也該歇歇了。奴才聞說禦花園的花開的越發好了,不如叫奴才陪皇上走走?”
“走就走吧,朕也看的乏了。”康熙笑的擲下詩書,當真起身帶了一叢人往禦花園去了。
卻說湄芳來接施清遙不着,尚在宮中沒走。因挂念施清遙一事,她在太後宮中左右坐不舒服,又逢各宮娘娘公主阿哥來請安,就越發不自在了,遂托詞出來,也在禦花園裏閑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