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我還是決定跟老爸回去。
其實四大堂活捉止修的原因, 稍微冷靜下來想想, 就能夠猜得八九不離十。
畢家家主良心發現的可能性為零, 能讓四大堂統一表決, 沒有點利益, 怎麽可能這麽一致。
老爸能由科黎羅爾的一個奴役主, 查出止修畢家人的身份，卻對止修控制吸血鬼的能力絕口不提
我死後，畢家人為了得到藥劑，甚至主動獻出了畢欣。這得是多大的執念。
畢家的研究探索精神是四大堂翹楚，如果不是止修的爸爸研究出了什麽, 就是止修爸爸帶走了什麽研究成果。
但是這個研究成果，只有止修才知道。所以除了活捉, 沒有別的方法。
可是我比較擔心的是，他們會用什麽方法，讓止修交出他們想要的東西。如果是上刑，那我還是很樂意向四大堂舉報的。就是怕畢家要走溫情路線。畢竟，畢家不傻, 把自己的東西憑白拿出來和三大堂分享，換誰誰都不願意。
這裏頭的不确定因素太多。
加上，我也有點怕，四大堂沒止修聰明, 最後反倒是自己吃了啞巴虧。
畢竟, 他可是格瓦諾啊！
我左思右想, 最後覺得, 舉報肯定是要舉報的。但重點還是廢除止修的‘活捉’通緝令。
今時不同往日，以前止修還小，殺傷力不大，畢家也願意留這麽一個仇家。可現在止修有能力，是個奴役主，還和衛玊搭上線，我就不信畢家不慌。
所以，讓畢家投出廢除票。還是很有可能的。
畢家為了達到目的，肯定會主動說服其餘三大堂。
勝利還在我方。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沒這大膽的信心。可自從我看見畢家族長被征服扭斷脖子，我就莫名的改變了對他的看法。
四大堂就算在內部有分歧，畢家無論怎麽無恥、怎麽沒下線、怎麽不近人情，但都是顧全大局，以艾格大陸和平為重。
雖然我不能理解，畢家為了藥劑，選擇和止修合作。
但畢家族長能為了艾格大陸豁出性命阻攔征服，說明他是個好人。
畢家擁有得多，所以恐懼也比別人更大。我對說服畢家家主有信心。
我獨自回到房間收拾東西，卡微亞還沒有回來。我想跟他們告別後再走。把卡微亞留在這裏，應該沒問題才對。衛拓看着吊兒郎當，還是個有主意的。
衛玊和衛拓目前還處于兩相厭的狀态。但兄弟嘛，以前不殺，現在也能緩下來。回頭我再像以前一樣點撥點撥衛拓。
至于止修，為了不打草驚蛇，我還是先假裝聽老爸的，等回家了，表決大會之後再打算。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如果是卡微亞，她回來又不必敲門。
我謹慎的前去開門，發現竟然是迪亞夫人。
她端莊優雅的站在門前，用溫柔的聲音問我。“請問我可以進去嗎？”
我不明白她的出現，但還是退開讓她進了房間。
迪亞夫人打量着我的屋子，我邀請她坐下，她就在沙發上落座了。
“我聽說弗力大人收留了兩位女孩，我們還沒見過面，你就要走了。所以我過來見你一面，當做送行，這、沒有打擾到你吧？”
我搖了搖頭，才想起來迪亞夫人今晚并沒有在晚宴上出現。以前在衛玊城堡，迪亞夫人也是不主動出現在人前。難怪她來見我，還這麽客氣。
迪亞夫人長得貌美，就法力來說也強過許多人。她如果在貝蒙·迪亞身邊待得不舒服，為什麽不選擇離開呢。還大老遠跑到衛玊身邊埋伏。
“對了，你可能不認識我。我是四區迪亞家族的女主人，受邀到三區游玩，和你們一路同行到了這。”
“很高興認識您。”迪亞夫人也是個可憐人，我私心還是希望迪亞夫人能離開的。趁現在還不遲。“三區領主已經到了晚宴現場，您怎麽不一起去呢？”
迪亞夫人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我。我的确是故意的，我想讓迪亞夫人明白，衛玊不是良人。他活了上千年，情人多得自己都沒印象。迪亞夫人身份尊貴，再怎麽差，也不至于到衛玊身邊當個見不得人的情婦吧。
迪亞夫人後面對衛玊下手，怕也是厭煩了這樣的日子。
“我身體有些不舒服。”迪亞夫人随口應答我。之後拿出小扇子，優雅的扇着風。“弗力大人能在晚宴結束後來看看我，這就夠了。”
我時間不多，老爸還在等，一會卡微亞也會回來。所以也就直接問迪亞夫人。“您大老遠跑這來，值得嗎？”
迪亞夫人很聰明，她立刻明白我的意思。她微微仰頭笑了。“哪裏有什麽值不值，不過是沒得選而已。”
“但是、您可以去找其它的生活啊。何必呢？您就不怕……衛玊厭煩您，殺了您嗎？”
迪亞夫人沉默了。
她不會發現，我知道她跟在衛玊身邊的用意。
可能也是認為，我在問她成為衛玊情人的事。
她似乎是因為沒人傾訴，盡管認為我不懂，也還是借着我的話，将自己心裏的想法說出來。
“有些時候，我很羨慕人類和驅魔人，不過百年時光，怎麽煩、怎麽苦，忍忍也就過去了。”
迪亞夫人站起身，走到窗邊，擡頭看着月亮，抱緊了自己的雙臂。
“你是驅魔人，應該很清楚，吸血鬼并不是無所不能。力量是吸血鬼追求的唯一，只有它，才能擁有權力和地位。而沒有力量的人，想要得到這些，注定要冒險，有取舍。”
迪亞夫人嘆了一口氣。“我沒有其它生活……我生而尊貴，離開這些，難道是想讓我親自去獵食，染上污泥，去喝那些肮髒的血嗎？這樣，我寧願死去。更何況，是在尊貴的弗力大人手裏。如果那一刻來臨，我必定是心甘情願的，至少我努力過了。”
我心情無比的複雜，不知道為什麽，隐約有股怒意。“為什麽一定就是權力和地位？不過就是血液而已，別的方法也一樣可以得到吧？不擇手段得到的力量，難道就不肮髒嗎？”
“女孩，你天真得可愛。”迪亞夫人向我走來。“那當然不髒了。”
“別人因為自己的弱小而死去，這和我的強大無關。”
吸血鬼奇怪的強大謬論，他們對力量的認可，超出它族人的想象。
我甚至在想，如果照這個說法，止修當初不挑起吸血鬼內部的戰争，而是打旗號要消滅人類和驅魔族，指不定還會收到一群忠心的部下。
“沒有別的方法。如果不是我把別人踩進污泥，那陷入污泥裏的人就是我。不說吸血鬼自己，你們驅魔人和人類，也沒給吸血鬼留下退路。追求力量，理所當然。如果可以，我要的也不會是權利和地位。別人施舍的，哪有自己擁有的來得安心。”
我發現自己無法說服迪亞夫人。就像多年前，我無法感化止修一樣。
在沒有重活以前，我完全不能理解，吸血鬼這樣奇怪的堅持。
可重活之後，我好像大概懂了。
就像那麽強大的格瓦諾，在沒有力量的時候，也只能忍耐。
他甚至是像野獸一樣進入競技場，被人指點看戲。
迪亞夫人說，驅魔人和人類，也沒有給吸血鬼留下退路。事實證明，的确也是這樣的。人類恐懼吸血鬼，本能的驅逐他們。驅魔人和吸血鬼又是死敵，無領主地界，也是見一個殺一個，從不問緣由。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要求某個人獨自做改變，是不是太強人所難了？我以前只顧着自己認為的對錯，從沒想過這些。
這麽想想，我都快動搖了。
老爸口中的止修，甚至比以前我所了解的，還要可憐。
我默默掐自己大腿一把。
理解，但不代表着原諒。
我必須要把，給止修一次機會的這個念頭舍棄掉！
他如果光是掐死我，老爸欠人一條命，我肯定也不能和他計較。但他是格瓦諾，後頭還放出了可怕的征服。也不知道我死後的艾格大陸，是怎樣的鬼怪橫行。
那一定是比，吸血鬼三百年浪潮，還要黑暗的世界。
要是因為我一時的心軟，往後發生什麽，那些血債，我幾輩子都還不起。聖主肯定也會氣得想要打死我。
迪亞夫人朝我笑。“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麽呢？”
迪亞夫人站起身，向我告別。
“很高興認識你，祝你一路順利。”
我向迪亞夫人點頭。“我送您出去。”
我把迪亞夫人送出房間，注視着她的背影，她随着女仆，燭光越來越遠，直到融入黑暗。
我幾次想開口叫住她，告訴她身死的結局，讓她離開。
可最後也不知道怎麽的，竟然始終沒開口。
如果這是迪亞夫人所希望的，我又何必強行說些什麽。
我沒有資格對別人的選擇指手畫腳。而且，迪亞夫人未必會聽我的。
……
我心情忽然無比的低落，有種說不上來的沉重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知道，有什麽改變了我，
我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