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我接下她的項鏈, 那一瞬間, 我覺得自己接住了她的心。
我已經是這個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然而, 更幸福的還在後面。
她收下了我的裙子……
我感覺自己鼻尖發酸,喉嚨發澀。我很努力,才壓下這股難言的情緒。
付出去真心, 得到回應時的感覺竟然是這樣的。
這樣的幸福……可是我, 卻讓她直到死去,都沒有感受到。
我将項鏈緊緊握在手裏,很久以後才将它環戴在手上。我用另一邊手握着它,護着這一世的珍寶。
如果我知道,只是一點點毒、藥粉, 就能換來這樣的幸福。哪怕是讓我整瓶吃下, 我都不會猶豫。
她說,這是要保佑我的。她一定很擔心我。
我聽到了自己瘋狂跳動的心跳聲。
我開始靜下來打坐, 更加努力的平息毒、藥粉帶來的損傷。我盡量表現輕松些,希望她能覺得我已經休養好了。
我的視線沒辦法從她身上移開,盡管我自己也覺得過分,可就是忍不住。
我不願滿足, 不受控制的想着。她收下了我的裙子,什麽時候才能成為我的新娘啊。
我心裏分明是迫不及待, 卻連一點表現都不敢有。生怕吓到她。
我摸着她送的項鏈, 想着自己真是太沒用了。
進了城以後, 納爾果然立即單獨審問我。他坐在旅館的椅子上, 像他的主人一樣, 傲慢又放肆。
我裝作仍舊受藥水的影響,‘渾身無力’的倒在地上。
“止修先生,你應該知道我是沖誰來的。”納爾将衛拓仆人的信拿出來,放在了書桌上。“我知道你有洞察出一切的本事。”
納爾暗示得已經足夠明顯,明人不說暗話,我也沒有繼續裝下去。
我站起身,拍了衣服上的灰,一步步走向納爾。我沒有完全釋放出威壓,還是想要保留,看納爾究竟了解到什麽程度。
可是納爾的反應很激烈。他皺緊了眉頭,推開椅子站起了身。
我拿了書桌上的信,打開看了內容。
衛拓仆人果然懷疑了我的身份,等我們走後,還特意調查了一番。
我沒有殺死的那些人類,盡管他們失去了記憶,但還是讓衛拓仆人看出了疑點。衛拓仆人擔心衛拓的安危,所以寫信給了納爾。
如果只是信裏的情況,納爾應該只是确定了我奴役主的身份才對。
但是他卻對一個奴役主這麽謹慎。
“止修先生,你一路的行程我調查過。艾伯大陸上,什麽樣的力量,才能抹去別人的記憶?管家雖然老了,可他的法力不低,能讓他都畏懼的力量……真的很令人好奇。”
納爾笑着走到小桌前,打開酒瓶,給我倒了一杯血。他或許知道我會提防,所以自己就着酒瓶喝了幾大口。
納爾端着酒杯,将它放在書桌上,推到我的跟前。
“你是科黎羅爾潛伏的奴役主吧?你能控制那個替死鬼這麽多年,身上的秘密一定不少。”
所以,納爾是要找控制吸血鬼的藥劑?
“不過,少爺關心的,又怎麽會是這些。”納爾走到我的身側,聲音依舊謙遜。“請你告訴我,任務所的貨,你是怎麽做到不出鎮,還能送到目的地的?”
我聽了納爾的話,就立刻朝他攻擊。納爾雖然有所防備,但還是被擊打後退,撞倒了小桌。
我想殺死納爾,可又遲疑了。
衛玊對納爾十分看重,如果納爾死在這裏,事情一定會沒完沒了的。
納爾輕咳了一下,然後笑出了聲。“我見你接近二少爺,還以為你想要名利地位,是沖着少爺來的。”
納爾變了臉色。“你到底是什麽人?”
納爾的問話救了他一命。納爾能夠這麽問,說明他肯定是懷疑我,但又不敢确定。
原始血脈隐身多年,十二貴族即使供奉着他們,也隐秘不外宣。
沒有人能夠确定原始血脈的力量。
“我印象裏,能夠辦到這一切的,只有夢境的力量。你和這,是否有關系?”
因為不确定,所以納爾才會想帶我見衛玊。
衛玊骨子裏傲慢,他不會在意一個奴役主,我的藥劑尚且不成熟,又沒有提升吸血鬼法力的威力,衛玊也一定看不上。
但是如果是原始血脈,衛玊就感興趣了。
“我是有一些控制的方法。至于送貨、我手下還有奴隸,一點都不困難。”
納爾上下打量我,顯然我的解釋,也被他猜測過。可他仍舊充滿懷疑。
“少爺已經來信,對你另有安排。就請止修先生配合。否則,那兩位小姐,可能會遇到麻煩。”
我握緊拳頭,腦子裏一瞬間想了很多應對的方法。可卻沒有一個是能完美解決這一切的。
低估了三區人的能力。納爾為了一封信,一點點疑點,竟然派人來往無領主地界放肆調查,還真是為主子盡心竭力的好仆人。
納爾拿她來威脅我,我沒有辦法不照他的意思走。
我想要離開這裏,已經沒什麽需要再談的。
“止修先生!”可是納爾叫住我。“我很好奇,毒、藥粉這種東西下在你身上,木家小姐剛好又是驅魔人,她是發現你的身份了吧?”
“她不是故意的。”我其實根本不必解釋什麽,但是為了納爾能繼續為我保守秘密,我只能告訴他,她是不知情的。
“是嗎?”納爾顯然不大相信,只是笑了笑。
再出發的時候,納爾将鐵籠換成拉馬車。并且還将我隔離,派人單獨看管。
應該是我之前的攻擊,讓納爾重新判定了我。
我想多觀察一下情況,能不暴露就不暴露。所以暫時也沒有其它的打算。
我晚上找到機會,到森林裏搭木屋。對于我而言,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任務所的事情被發現,我就不能再接任務了。
沒有任務、就沒有金幣。
沒有金幣,一切就都要我自己完成。
衣櫃、桌子、椅子,都得我來動手。
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不花錢買那個令牌。
我想辦法畫了兩張法陣圖紙,夜裏賣給了驅魔人店鋪,換來的那點金幣,都用來買圖紙了。
都是因為納爾的出現,讓我準備的一切都被打亂。
我看着複雜的圖紙,心裏有氣,更加焦躁。
我抓着手腕,感受她送我的項鏈。
我告訴我自己,無論多難,我都會堅持下去的。
我看着圖紙,努力對應上面的每個細節。
我想起了爸爸。爸爸一定很喜歡媽媽,所以才會抛棄家族的一切,選擇跟媽媽歸隐。他當初離開畢家,拿起木頭的時候,應該和我一樣的茫然。可他卻成了我們附近最好的木匠。我是爸爸的兒子,所以我也一樣可以辦到的。
就這樣,納爾帶着我們一共走了八天,到了松林布爾。
納爾将我們分開,這裏是領主地界,都是吸血鬼,我擔心她會受傷。可是又想着納爾覺得我還有用,應該不會任由別人對她下手,
我還在猜測納爾要怎麽對付我,結果衛拓就跑過來,要帶我離開。
從衛拓和納爾的對話中,我才知道,衛玊原來是想把我安排進入競技場。
貴族間的游戲。我知道這個。
以我的力量當然不怕。但是為了不被看出來,可能需要受點傷了。
我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反倒是衛拓一直糾纏。
只是,納爾對待衛拓顯得非常游刃有餘。他一點都不擔心弗力家的這位二少爺,轉身就走了。
也或許是因為衛拓聒噪。
衛拓跟着到了競技場內部,可他一點用都沒有。被其餘吸血鬼押着,也沒辦法反抗。
我進入競技場,立刻就感受到裏面彌漫的死亡味道。
打鬥留下的痕跡、被鮮血反複浸染的地方……
如果我當初真的借由衛拓進入三區,說不定,遭到的就是這個待遇。
對于純種而言,混血的卑賤與生俱來。原始血脈和十二貴族高高在上,其餘的吸血鬼,都只能是他們的蝼蟻。
我站在競技場中央,擡頭發現了她。她身邊的是一區的兩個吸血鬼,以前打過一架的兩個家夥。
我并不擔心納爾會壓制不住他們。
我擁有格瓦諾後,把衛玊調查了一遍,對于跟随他左右的納爾,也了解了一些。
納爾跟在衛玊身邊幾百年,剛好對得上一區神秘貴族消失的時間。如果不出所料,一區的三個統治貴族,其中有一位就是納爾。至于他為什麽放棄自己的領地,跟在衛玊身邊,我也不感興趣。
反正對于吸血鬼而言,漫長的生命,想要嘗試什麽樣的生活,也只是一個念頭的事情。
我的視線離不開她,想要告訴她我沒事。
艾伯大路上,沒有人能是我的對手。盡管我不能說,可也希望她能夠安心。
原始血脈間的娛樂十分無趣,他們放了一些獅子進來。
我忍耐的受了幾下傷,就把它們都解決了。
只是解決它們後,有又個吸血鬼進入競技場。
他法力不高,但身手詭異,還挺稀奇。
除了他太慢。
再詭異的身手,都能被我一眼看穿。
就是因為,吸血鬼的力量有絕對壓制,所以才會有無數吸血鬼追求着純粹的力量。
人類和驅魔人,可以通過努力,而改變自己,提升自己的能力。可吸血鬼不能,一個血脈,就已經拉開了永遠的距離。每一個吸血鬼的強大,身後都背負了無數的血債。
我控制着力量,解決掉了那個吸血鬼。
身上受的傷,沒問題。但是沒金幣買血,肚子有點餓了。
納爾給的血來歷不明,我怕惹怒聖主,一直沒喝。這些天來,我都是晚上去搭木屋的時候,用動物的血緩解饑餓感。但是一番打鬥,消耗了太多的法力……
我知道納爾的試探不會到此為止,所以我将力量壓制,沒讓自己的傷口太快愈合。
我進入房間,做的一件事,就是脫下手腕的項鏈。
我知道,我的手上,即将沾滿鮮血。
這是我的珍寶,它幹幹淨淨,我沒有任何資格弄髒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