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分別的第八天, 我滿懷希望,對死亡主藤蔓發起攻擊。
我的血依舊能傷害它,但當我回過神來,我已經被主藤蔓包圍了。這裏的藤蔓比我想象得要多, 我能感覺得到,戰鬥時自己激烈跳動的心。那是在死亡下逃脫, 不敢放松絲毫警惕的緊張感。
我的閃躲開始變得有限,過多的死亡藤蔓限制了我的移動範圍。我無法按照征服所教的,在視線之內迅速移動。我只能另尋出路, 運用更多的法力,将自己閃現得更遠。
可同樣的,我的法力消耗得更多, 我變得更加吃力。
當我被重重包圍, 沒有辦法使出幻境的時候, 我忽然意識到,我完全可以讓自己直接身處幻境之中。這樣, 我不需要移動, 也可以到達它處。
盡管我想出了新的方法, 也受困了正在戰鬥的情況。
我失誤了。
我讓自己停在了死亡藤蔓之上, 而此時,入目之內, 已經全部被死亡藤蔓占據。我想要再往空中移動, 卻被死亡藤蔓抓住了。
它将我纏繞束縛, 我能感覺到身體各處被強大的力量擠壓着。我好像領悟征服說的, 咬住了就不會放開,我根本沒辦法掙紮。我的左手手臂忽然傳來刺痛,死亡藤蔓的一處毒刺,在我手臂上劃了一道很深的傷口。
我的血液讓藤蔓掙紮,它終于放開了我。
可它們和另一處的死亡藤蔓不一樣。它們受到的傷害并不想通,而攻擊卻能出奇的一致。
毒液讓我的左手手臂開始冒煙,黑色的煙,就像是在腐蝕我的骨頭一樣,疼得我無法思考。另一根藤蔓抓住了我的手腕。它很聰明,沒有接近我的傷口。
我被毒液傷得無法動彈,只能讓它一路拖着我,将我拉向主藤蔓的深處。
我看到裏面有一個毒液彙集的毒潭。
我能傷害死亡藤蔓,同樣死亡藤蔓的毒液也能傷害我。如果我進到毒潭裏面,一定會死的。我不能死,可卻沒辦法使出法力,将死亡藤蔓掙脫。
我咬緊牙,用右手抓着自己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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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死亡藤蔓的拉拽還要用力,我扯斷了自己的左手。
“啊!”
手臂脫離身體的那一刻,我疼得發出了叫聲。我咬緊牙關,卻仍舊能感覺到牙齒在打顫顫抖。我忍耐着,沒再發出任何聲音。
我看着自己的手臂,被藤蔓拉拽到深處,地上留下一道血路。我一直盯着,直到它消失。
那一刻,我是在慶幸自己的安全。
我得離開這裏。
這時候,我的腦子出奇的冷靜。
扯斷了手臂,我能感覺到自己輕松了很多。或許是毒液的傷口脫離身體,我勉強起身,半跪在了地上。
吸血鬼有天生的治愈力量,無論怎樣的傷口,都能迅速的愈合。
可它無法令吸血鬼再生。
我感覺到傷口正在緩慢的愈合,血液也逐漸停止滴落。
我內心開始動搖。
我并不在乎自己在戰鬥中丢失一只手臂。畢竟與活着相比,這樣的選擇是絕對正确的。可我很在乎,沒有辦法再抱起她。
我第一次,對傷口的愈合産生了恐懼。
因為這同樣意味着,我在逐漸失去,抱起她的可能。
我抓着愈合的傷處,甚至想要再次弄傷它,好緩解失去的過程。
沒辦法,奪回那只手臂。
我只能逃離,頭也不回的逃離。
當我終于死裏逃生,逃出安全距離,面對空蕩無人的黑暗森林,我一拳砸向了旁邊的大樹。白色殘影被打散,随後又重新彙聚在一起。
我的一拳,令圍繞着大樹的藤蔓和黑色蟲子頓時退散,殘影一動不動,好像當初征服做到的那樣。
我覺得這是嘲諷。
我太弱了,我總是太弱,所以總是在失去珍貴的東西。
“哇,這麽驚險嗎?”
征服的聲音出現了,他從遠處趕來,開口的本意或許是諷刺,可面上的表情卻不大好。
我能感覺到征服身上的殺意。我毫不懷疑,如果我不能讓他自由,他就會殺了我,然後親自來做這件事。
“我剛剛到入口看了一下,對主藤蔓下手,已經驚動了外面的人。他們這次失敗了,但很快就會卷土重來。外面的方法,每二十天可以啓動一次。你最好快一點。”
“不用你提醒。”
是衛拓他們。
還真是不罷休。什麽時候不好,偏偏在我要複活她的時候。我不能讓衛拓他們破壞這一切,我得救她,得讓她活。我還要,讓她當我的新娘呢。
我抓住自己的傷處,她會嫌棄我嗎?會因為這樣覺得害怕嗎?如果我吓到她怎麽辦?我該怎麽向她解釋這一切?
我習慣了在她面前維持自己不敗的形象,我不想讓她知道,我是一個很弱、很沒用的人。
“我再教你兩招……”
“不用了。”我直接拒絕了征服的‘好意’。
他對我有隐瞞,并沒有将夢境力量的真正使用方法告訴我。因此,我得謹慎些,不能把所有的主動權都交到他手裏。
我知道我現在欠缺的是什麽,是被黑暗法陣奪去的那一半法力。因為法力不夠,所以征服認定,我應該盤算着攻擊,每一個攻擊都必須保證有效,不能做無謂的消耗。
可那并不适合我,過度的克制,讓我沒辦法發揮出全部的力量。
“我自己來。”
我轉身找了另一處死亡藤蔓,準備再想辦法。
三天裏,我喝着令人作嘔的黑水,一次又一次嘗試,想要不借助移動,就在幻像中轉換。這不像想她時那麽輕松,我滿腦子都是她,幻像編織起來,比戰鬥位置輕松多了。
在各種嘗試下,我對夢境的力量有了更深入的認識。幻像編織的細節越是清晰,需要的法力就越少。而編織的範圍越大,移動範圍的不可預估也就越大。
所以,夢境的力量,最後重點,還是在編織上。征服有意識的向我模糊了這點。
我不停的練習,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停止去想,她會不會嫌棄獨臂的我。
一個沒有辦法兩手抱起她的人,究竟有沒有資格,讓她繼續喜歡。我不敢想。
又過了三天,征服出現了。
這是我離開她的第十一天,複活她的事,好像還沒有任何進展。
“剛剛有藤蔓進到木屋裏,它們好像對那屍體,很有興趣。”
“你說什麽!她……”
“放心,沒事。不過我很好奇,那具屍體,你哪來的?”
“她是我的!”
“你沒感覺那屍體很奇怪?”
我為征服的話感到憤怒,一瞬間無法控制,将法力釋放到了手中。“我最後說一次,她是我的,她并不奇怪!”
征服聳了下肩,似乎放棄了。“随便吧。你準備得怎麽樣?時間不等人,以你現在的法力,肯定沒辦法對上外面的人。”
征服的說法讓我起了疑心。就算失去一半法力的我,沒辦法應對衛拓他們的圍剿,但黑暗森林還有征服在,他可是執着統治的征服,惡魔的原身,壓制他們,應該是綽綽有餘的才對。
我忽然有了一個想法。外面大樹的藤蔓,吸食了巫師的血肉,所以它們纏繞在有殘影的樹上,受制于力量。那麽死亡藤蔓呢?它無堅不摧,只有三族血脈才可以傷到。而三族血脈殺死了複原,所以理應是用來壓制複原的才對。
“死亡藤蔓,吸食的不是巫師的血肉,是複原的,對吧?”
我能看到征服瞬間皺起的眉頭。他表情緊繃嚴肅,“是又怎麽樣?他的心髒不是在裏面放着嗎?”
征服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大好,像是要掩飾什麽,把過往說了一遍。“當年複原把艾伯大陸鬧得一片狼藉,享樂覺得這樣妨礙他肆意生活,所以找我們幾個一起幫忙。我們将複原打敗,挖出他的心髒,并讓死亡藤蔓吸食了他的血肉。只是大家覺得,應該留個人在這裏守着。我被留下了而已。”
“我實話告訴你,當時我的确是心甘情願守在這裏的。但是現在,我有點悶了。果然,外面的世界,更精彩不是嗎?”
“所以,你被困在這裏。你的法力,對黑暗森林以外的攻擊,都起不到作用對嗎?是什麽限制了你的力量?總不會是你心甘情願的守護吧?”
我無法相信惡魔原身間的‘友誼’。吸血鬼更畏懼強者,當年的征服,一定受到不少的忌憚。
“你什麽意思!”征服動怒了。“事到如今,你要反悔離開嗎?你不想要那顆心嗎?那可是複原的心!你帶着那具屍體,應該是想要複活她吧?”
被拆穿的征服,陷入了急躁之中。
所以,此時的征服,根本傷不到黑暗森林以外的人,他現在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他根本無法壓制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對我産生殺意……
惡魔的原身竟然那麽會撒謊,遮掩得一點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