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對自己的存在,一直有很多猜測。邏輯不通的時候,就把原因歸到聖主身上。但也不是沒有現實的想法。以前,我以為是水晶棺和法力石。可現在水晶棺已經沒有了。如果說是法力石,現在我腰上綁的法力石,數量和質量顯然不如。而我卻一點不舒服都沒有。
我一直認定,只要毀掉屍體,我也會就此消失。卻沒有深究緣由。
我在認真的思考,不知不覺就跟着止修出現在一個小村子裏。我匆忙看了一眼路過的村牌,上面寫着斯塔村三個字。
我隐約覺得熟悉,也沒有多想。
因為是夜裏,村子格外的安靜。我本來以為止修只是要找個僻靜的地方躲藏,誰知道他是有目标的。
他徑直來到一處屋子,熟門熟路進入人家家中。他進屋後并不躲藏,鬧出動靜,等着屋裏人跑出來。
我本還以為,這會是止修一個秘密據點什麽的。畢竟這樣才符合邏輯。
可這就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家庭。
他将我放在地上,讓我坐着,背靠屋門。這家的父親拿着鋤頭走出來察看情況,被他撲上去一口咬死了。黑暗之中,我聽見了女人的尖叫聲,和驚恐的求饒聲。
他并不準備放過屋子裏的任何人,甚至主動闖入房間進行襲擊。屋裏很黑,我看得不大清楚,可是對于止修來說,是沒有任何阻礙的。但我還是很驚訝,他好像很清楚,這家有多少人。
“快走、快走!啊!快走!”
我聽見女人的叫聲,那是她死前的最後一句話,充滿着恐懼和絕望。我的身體忽然被人穿過。我連忙回頭去看,才發現是個小女孩。
她撲到門那,拼命的想要打開門逃跑。
而我的屍體,正擋在那裏。
我出乎意料的敏捷,都快趕上當初救卡微亞的速度了。我下意識朝小女孩撲過去,想要用身體護住她。可止修的手穿過我的身體,掐着小女孩的脖子,輕輕一扭,就把她殺死了。
小女孩就這麽靠着門,滑坐到地上。
Advertisement
我愣住了,眼睜睜看着止修的手離開我的身體。
止修沒有猶豫,他彎腰抱起我的屍體,打開門,小女孩的屍體就歪着倒在地上。
我順着小女孩的視線回頭去看,剛剛還在逃跑的幾個身影已經消失,黑暗中一片寂靜。
他們都死了。
就在這短短的一兩分鐘裏。
我半跪在地上,緊咬着牙關。止修停在屋門外,我被迫仰頭看他。他抱着我的屍體,高大的背影,仿佛無法逃避的黑暗,籠罩包圍着猶如塵埃的我。
他頭頂的夜空中,挂着寥寥無幾的幾顆星星,微弱的星光閃爍着。唯獨月亮,獨自清冷。
他低頭對我的屍體說話,語氣是那麽的溫柔,讓人根本不敢想象,他剛剛做了什麽。“你看,我就說吧。他們會出賣我們的。”
“她還只是個孩子……”我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腦海裏只有那個孩子害怕驚慌的樣子。
她做錯了什麽?值得他在逃跑的時候,不辭辛苦冒着被發現的危險趕來殺人。我忽然想起那三個驅魔人的對話。
斯塔村的來信。
所以說,是這戶人家?僅僅是因為,他們洩露了他的行蹤?
我朝他撲過去,兩手緊握在一起,舉起來就朝他腦袋打去。我穿過了他和自己的屍體,狠狠摔在了地上。
我感覺不到疼,卻覺得怒火在灼燒着我的眼睛。我身體憤怒得發抖,人也變得有些歇斯底裏。“他們也許只是看見了你,照常跟村子彙報而已!你到底還要做到什麽地步?你個瘋子!”
我渾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般,我把頭埋到膝蓋間,坐着蜷縮在一起。“你不是在逃跑嗎?你在被追殺啊!何必呢?何必呢?”
連一個小孩子都不放過。
我內心由衷的祈求,不管誰也好,快點來阻止他。
整個村子一片死寂,沒有人回應我的祈求。鬧了這麽大的動靜,村子裏連個掌燈看情況的人都沒有。他們一定猜到了,人人自危,根本不敢現身。
我太強人所難了,就算有人出現,也不過是來送死而已。
止修帶我離開了村子,好在,他沒有瘋狂到想要屠村,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他在不停的奔波趕路,沒有選擇進城,而是選擇了比較偏隅的山林。他來到的地方有幾間房子,這是無領主地界,但少不了暗處活動的奴役主。
看這架勢,這裏應該是一處奴役主的地盤。
奴役主和領主不同。領主的統治往往攤在明面上,他們擁有強大的力量,和自己的吸血鬼軍團。就是驅魔人,也不敢随意接近打擾。只要不發生大規模的殺傷事件,四大堂都會睜只眼閉只眼,不找麻煩。衛玊統治的三區,以及十二貴族的領地,都是這類。
領主甚至能得到人類的認可,人類為了得到庇佑,心甘情願的接受獻血的條件。
可奴役主就不同了。奴役主手底下,大多是自己的繼承種。奴役主感染人類,将他們變成繼承種控制在手中。然後驅使他們,讓繼承種為自己尋好處。
他們往往統治着一兩個村子。較少的資源,難以滿足極大的貪欲。奴役主大部分都是殘暴的,他會要求統治下的人類獻上血液,獻上女人,不停的壓榨他們。
想當初,剛見止修的時候。我也以為他被奴役,是個可憐的繼承種手下。誰知他才是背後真正的主人。他和我見面的一開始,就是個奴役主。
現在,看他對這附近這麽熟悉,肯定打過這裏的主意。
那個奴役主非常的弱,只有十來個繼承種手下。止修一對上奴役主,不費吹灰之力就殺死了他。止修順理成章的收服這裏。吸血鬼服從于力量,止修的強大,讓繼承種連猶豫的機會都沒有。
止修把我安置在大床上,法力石一塊塊擺得整齊。
我看着房間,這裏總算有了點住人的樣子。
一個繼承種走過來,遞了封書信給止修。信封上印有非常獨特的黃色小野花。
我知道這個,止修說過。這是聯盟軍的标志。
卡微亞喜歡這花,她的手非常巧。這些小野花到她手裏沒一會,就會編成花環手環,還能系在小包上挂着。衛拓用它來當聯盟軍的标志,這是傻小子特有的柔情。
我看着信封不由的露出笑容。止修卻指尖一簇小火苗,瞬間點燃了書信。我恨得牙癢癢,只是這張床有點大,沒辦法走到止修那邊給他一拳頭。
我坐在地上,看着紙灰沉思,這麽偏僻的地方,都能有這标志,看來衛拓的聯盟軍,已經無處不在。
止修的興起,對整個艾伯大陸來說,都是一個潛在的威脅。連原始血脈都出手了,哪怕這些奴役主不願跟随聯盟軍,也願意為聯盟軍傳遞消息,必要的時候當個眼線。衛拓能說服這麽多人加入聯盟軍,肯定費了不少心思。
當初那個被自己哥哥圈養獻血的自然種小貴族,也能獨當一面了。難怪止修這麽忌憚。
我肯定自己很快就能解脫,肯定止修很快就會死。
這是大勢所趨。這個我懂,我學過。
止修似乎有了翻身的計劃,他離開房間,開始跟繼承種密謀什麽。我一個人坐着無聊,忽然想到先前跟随屍體的問題。
我急忙站起來,試探性的想要離開屍體的禁锢。我知道自己被困在一米之內,但也不知道具體是個什麽情況。以前試着逃離,不成功也就放棄了。
我往外跑,沒能離開,又很自然的回到了屍體身邊。沒有感覺到疼痛,沒有感覺到拉扯,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移動的。我又換了個方向,來回試了幾次。
我努力記住消失和出現的大概位置,站立在屍體身邊,忽然靈光一閃。
這不像是簡單的禁锢,更像是……法陣。
我拍自己腦袋。“笨死了!笨死了!”
這就是不好好學習的壞處。我身處在法陣之中,不是屍體困住了我,或者說,不能簡單的說,是屍體困住了我。
這和閃現的法陣是同一個道理。驅魔人法陣的類型很多,戰鬥中較常用的,有個就是閃現。通過兩個傳輸法陣,令人快速的從一個地方出現到另一個地方,可以出其不意進攻,也可以在必要的時候閃躲。
當然,這樣的法陣距離有限。再厲害的驅魔人,距離大概也就二十米。閃現法陣雖然是很基礎的一類,但也要消耗不少力量。
沒有驅魔人能夠一直維系着法陣的存在,這是不可能的。
我大腦飛速轉動,我見過的,卻沒有在意。當初我還躺在水晶棺裏,止修擦馬、不,錯了,是給我擦棺材上的血跡,血水流到地上,就亮起了法陣的圖案。我看了一眼,只記得法陣很稀奇,根本沒見過……
我當時怎麽就沒注意?我努力回想,可惜想不起法陣全部的樣子。
但僅是部分細節,印象裏也沒有類似的。而且這個和閃現法陣還非常不同。它将兩個法陣固定成一個。外面是傳輸,裏面是接收。這就是我為什麽每次一想要出去,離開範圍,就會莫名其妙回到屍體身邊的原因。可我沒有感覺到拉扯的力量,也沒有感覺到法力的波動。
法陣的傳輸太快了,快到我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是閃現回來的。我一直以為自己是被撞回來的。雖然也不疼,但畢竟我死了,誤會也很正常……
這麽關鍵的時候,我還走神給自己辯解了一下。
這麽厲害的法陣,究竟是誰在維系。而且還是以我的屍體為定點?
我後背忽然湧上一股寒意。水晶棺是止修準備的、法力石是止修準備的。那這個法陣呢?
如果是止修布的這個法陣,他到底知不知道,我被困在這裏?
聖主,我害怕。
作者有話要說: 習慣性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