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橫生（二）
從餐廳回到租住的公寓，一打開門, 滿滿就覺得不對勁——屋裏有陌生人的氣味。
她對于氣味十分的敏感, 鮮少有聞錯的時候。
滿滿謹慎地先打通了報警電話，然後小心翼翼地在屋裏搜尋味道的來源。她在書房看到了一個西裝革履的老者，這個人, 她認識。
滿滿直接關掉了手機, 面上挂起淡然自若的笑容, 走過去說：“林先生怎麽會在我家裏？莫非林先生是這套公寓真正意義上的房東？”
林琤沒有擡頭, 饒有興致地翻看着滿滿的閱讀筆記。“你比我預計的，回來得早了那麽一點點。”他說。
滿滿好歹是在職場上打拼過的，故而此時仍能拿出優雅大方的姿态，笑吟吟地問道：“不知林先生想要喝點什麽？”
“Whisky，謝謝。”林琤毫不客氣地說。
“抱歉，寒舍中僅有果啤這一種含酒精的飲料。”滿滿走上前去，抽出他手裏的天藍色筆記本，臉上笑意不改：“林先生若是想要喝別的, 還請移駕。”
林琤含笑看着她, 等她說完，輕笑着開口：“你打算一直喊我‘林先生’嗎？如此生疏的稱呼, 你讓我如何與你閑話？”他微微靠後，笑道：“不如随阿循，喊我一聲‘舅舅’。”
滿滿回以敷衍的一笑，問道：“林先生今日是為了陳先生而來？”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出任何能讓他出現在這裏的理由。
林琤含笑說道：“那你不妨猜猜, 我會對你說些什麽。”
“林先生好興致，”滿滿的笑容無懈可擊，“只不過……”
“你沒有以前可愛了。”林琤嘆了一口氣，問她：“阿循告訴你，他結了婚？”
雖然過了整整一年，但是滿滿對“陳路循”這個名字的排斥一如她離開H市的那日。她以為這個人的名字，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的字典裏了。滿滿不說是也不說不是，擺出一副等着林琤說出下文的姿态。
林琤說：“你一定在他面前掉過眼淚吧？你知道嗎，那些淚滴就像硫酸一樣，侵蝕着他的心。”
林琤說：“你們之間的回憶，不僅僅是對你是一種，對他也是一種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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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滿笑了一聲，說：“林先生，這樣的語句真的不太适合從您這樣的人物口中說出來。我有個寫小說的朋友，她聽到這話，必然是要嗤之以鼻的。這樣的修辭，實在太過于蹩腳了。連帶着，這些話，我怎麽都聽着不像是真的。”
“滿滿，回答我，你是不是因為阿循告訴你他結婚了，所以你才放棄了的？”林琤锲而不舍地追問。
滿滿也就不回避這個問題了，看着他說：“是，他結婚了，我總不能等着他離婚吧？既然他已經有了美滿的生活，我也不好再糾纏下去。如此，也罷了。我放下他了，我不再對他有任何的癡心妄想了。”
林琤一副了然的模樣，滿滿一說完他就問道：“要是我告訴你阿循根本沒有結婚，他是騙你的，你會重新回到他身邊嗎？”
“不會。”滿滿斬釘截鐵地說。
林琤無奈地望了她一眼，嘆息道：“唉，你這孩子……”
林琤沒過一會兒就走了，走之前他語重心長地對滿滿說：“孩子，如果你是要選擇一個愛你的，那麽我希望你記住，阿循很愛很愛你。如果你是要選擇你愛的……而那個人不是阿循，而是另有其人的話，那……你就随自己的心罷。你年紀不小了，女孩子不比男孩子，不要耽誤了。”
滿滿在客廳裏獨自靜坐了許久，什麽都不想去想，思維倦怠。這樣靜靜地坐着，放空思緒，讓她覺得無比得舒适。但終究還是要收回放空、回到現實。滿滿拿起手機，輸入密碼後滑到聯系人的界面，點開“秦垣”二字，撥了過去。
“喂，滿滿，是要約我吃晚飯嗎？”秦垣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要保持身材，今晚的晚飯就是一個蘋果，你要是閑得慌自個兒就帶個蘋果來我家和我一起吃‘晚飯’。”滿滿笑道。
“不要，我要和你同吃一個蘋果。”秦垣的語氣裏帶着撒嬌，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口氣與滿滿說話，心裏很惬意、很滿足。
滿滿看了看茶幾上的五六個紅裏帶黃的大蘋果，說：“嗯，那我等你過來。你現在在幹什麽？”
她不過是随口一問，秦垣卻情緒高漲地把自己正在看財務報表、是誰做的、接下去他還要幹什麽、見什麽人、這些人幾男幾女等等，包括他下午上了幾次洗手間、喝了幾杯咖啡也都一一道了出來。
滿滿哈哈大笑：“秦垣，你是在跟我彙報行蹤嗎？”
秦垣毫不否認，樂滋滋地回答道：“是啊，秦夫人。”
這聲“秦夫人”很悅耳，滿滿一直都很喜歡“秦”這個姓氏。比亞迪有一款高性能三廂車型，名字就叫“秦”。滿滿本來打算買來送給滿函，旁敲側擊地問他喜不喜歡這樣的車型，被滿函批得一無是處，她就默不作聲了。滿滿輕咳了一聲，說：“滿秦氏，我秦夫人吩咐你，咖啡一天不許超過兩杯。”
“諾。”秦垣笑應道。
滿滿打開電視随意找了個電視劇來看，看到四點半的時候出門去超市買水果和酸奶。
買完後，她将茶幾上的蘋果去皮去核，切成塊放在用涼開水調成的鹽水中以防氧化；接着把黑布林、芒果去皮去核然後切塊，将香蕉去皮切塊。
做完這些步驟後，滿滿打電話問秦垣是不是快到了。秦垣說十分鐘內就能到她家樓下了。
滿滿于是就在放了切好的水果的小碗上覆蓋保鮮膜，打算等秦垣到了後再把水果混合入大碗裏澆上酸奶來做成水果沙拉。
回到客廳看電視，滿滿打開電視機後看了一眼茶幾上剩餘的兩只頗富自然光澤的大蘋果。電視裏放着一部臺灣言情劇，女主生病入院、男主削了梨給她吃，女主說她吃不下這麽大的；男主正要切成兩半，女主立馬制止他：“分梨分梨，就是兩個人分梨，不吉利的。”
這男主角真是個大笨蛋，滿滿心想。
她想起來以前陳路循給她削梨，也不問她是不是吃得下，就直接你一口我一口的。
滿滿不自覺地笑出聲來，驟然回過神，當即斂了笑容。她怎麽又想起他了呢……
滿滿閉上眼告訴自己，“滿滿，秦垣才是你的Mr Right。”重複了好幾次後，滿滿終于平靜下來。
她睜開眼睛看到茶幾上的蘋果，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現在在路上的是陳路循，她一定會把多餘的蘋果全部藏起來、藏得只剩一只，這樣的話，他們就只能吃同一只蘋果了。
電石火花間，滿滿呆住了。
她做了什麽？她剛才做了什麽？滿滿終于意識到，陳路循與秦垣對她而言究竟有多大的不同了。滿滿開始坐立不安，完全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麽辦。最最可怕的就是，秦垣就快要到了。
不行，我面對不了他。滿滿深吸了一口氣，帶上鑰匙和包迅速離開。下樓打了輛的士，滿滿上車後想了想，說：“師傅，我想看看這個城市的夜景，麻煩帶我四處轉轉。”
的士開出沒兩分鐘，滿滿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果不其然，是秦垣打來的，估計他已經到了。
滿滿直接按了“拒絕”，然後發過去一條短信：“我出門了。我現在心裏很亂，需要好好想清楚，不用擔心我。”短信才發過去，“秦垣”二字又亮了起來。滿滿拒絕後把手機調成飛行模式。
前頭的的士司機看了看後視鏡，笑得一臉慈祥：“小姑娘，怎麽不接電話啊？跟男朋友吵架了？”
“師傅，我都快三十了，你喊我小姑娘可真是擡舉我了。”滿滿笑道。
的士司機伯伯又看了一眼後視鏡，笑呵呵道：“我老徐開出租二十年了，看過的人可還真不少。小姑娘你別訛我老徐，我看你啊，肯定是大學畢業才沒多久的。”
滿滿笑笑，不再否認。以大學畢業後漫長的人生來看的話，畢業幾年也能算是畢業沒多久。她在古鎮下了的士，下車後的士司機還笑眯眯地開解她：“小兩口哪有不拌嘴的時候啊。我跟我老婆都吵了二十幾年了啦！吵一吵，日子才能過得有意思嘛！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啦？”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木木噠。
本來想寫滿函的支線，但最後開始決定不寫支線了。
所以下周會完結，H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