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利川櫻的最後一天
多虧了小林和中島提前去解釋了擴招事件的原因,風紀委早就準備好了,等着不良團上來甕中捉鼈。雲雀恭彌的名字像一塊陰雲一般籠罩在整個并盛的不良少年頭頂上,最近連治安都好了不少。不過不良團大鬧并中的事情還是傳到了家長委員會,并盛中學的校董事會被瘋狂的家長們鬧得苦不堪言,批了一年級幾天的假期。一時間并中的醫院也忙碌了起來,塞滿了并盛中學的學生。
寺崎杏在中島绫子的強烈要求下還是去醫院檢查了,膝蓋只是有些淤青,沒有太大的問題。反倒是結城被沢田綱吉那一腳踢得輕微腦震蕩,扒着床沿吐了整整兩天。
中島绫子對沢田綱吉的一肚子怨念好像都因為這一腳煙消雲散了。
“我是真的很生氣,小杏你什麽都不告訴我,最近還和利川很要好,就算是朋友也會吃醋的好麽。不對,就是因為是朋友才會吃醋的!”
“绫子絕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發誓。”寺崎杏舉手,“以後一定不會做出讓绫子大人擔心的事,有的話也要提前通知。”
中島一直繃着的表情終于變成了笑臉:“一點都不嚴肅啦!”
寺崎杏深吸了一口氣,看着她認真說道:“之前是我不好,所以才一直躲着绫子。就算是現在,我也有一些秘密還不能告訴你。但是我保證,等事情結束之後,我一定會原原本本的告訴绫子的。”
中島绫子扁扁嘴,雖然不太滿意,還是勉強同意。
“這段時間我都快被吓死了。叔叔阿姨都不在家,要是你出什麽問題,都沒有人照顧。”她嘆了口氣,握住她的手,“小杏你啊……總是這樣子。玻璃劃傷手,運動會上崴了腳都一聲不吭自己去醫院。偶爾也依賴一下我啊,我們可是朋友啊。”
寺崎杏眼睛有些發酸。
“以後我賴着绫子的時候,绫子可千萬不要嫌棄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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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處理了傷口後,寺崎杏就回了家。利川櫻難得下廚燒了兩碗她自稱“拿手”的菜,其實也只是拉面,不過味道還不錯。到了晚上,寺崎杏照常回房,利川櫻喊住她,半晌卻還是揮揮手,“你受驚吓比較大,好好睡一覺吧。”
寺崎杏本想叫她像以前響雷時那樣一起睡到她的房間裏,在透的阻止下還是沒有說出口。
到了半夜,她果然又聽到了利川櫻的聲音。
房裏還是悶得透不過氣。寺崎杏睡不着,想了想,還是走到利川櫻的房門口。門板上不斷傳來“咚”、“咚”的響聲,好像利川櫻在裏面敲門卻出不來似的。她擰開門把手,一個人影把她撞了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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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川同學?”
她好不容易穩住自己,猛地擡頭,只看見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化為煙霧,消失在了空氣中。利川櫻緊緊抓着她,突然身體一軟,昏了過去。
寺崎杏好不容易把利川櫻拖到床上,坐在她床邊開始打量自己家的客房。
“剛才那是什麽?”
透摸摸鼻子:“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幻覺吧。我不是說你看錯了,而是你看到的就是人為制造出的幻覺。乃木坂恐怕有霧屬性的能力……”
寺崎杏打斷他:“霧屬性?”
“就像巫女當初所說的,不同的人體內有不同屬性的火焰。大體分為大空,岚,雨,雲,晴,霧這幾種。霧屬性的人一般都能制造幻覺,至于乃木坂的水平……你看她的樣子就知道了。”
利川櫻哼了兩聲,可能因為房間燈太亮,擡手擋在額頭前面好一會兒,她才睜開眼睛。
“小杏……”
“又做惡夢了嗎,利川同學?”
利川櫻慢慢坐起來,接過寺崎杏倒的水喝了好幾口,放下杯子後還心有餘悸地環顧着房間。
她有很多秘密,卻不敢說出口。
只剩明天一天了,她其實已經幾乎放棄了留在這個世界的想法。系統什麽都檢查不出來,那些幫忙加好感度的東西根本一點用都沒有。如今自己整天都是精神恍惚的狀态,完全沒有心思去完成所謂的目标。
利川櫻分不清是幻覺還是夢,觸感明明很真實,可每次醒來自己又好好地躺在床上。她當然想過這是乃木坂的手筆,可等她真的找到乃木坂的時候,對方卻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她,語氣無辜地說:“利川同學做惡夢這種事,難道也要怪到我身上來嗎?”
她不如乃木坂強大,難道要怪乃木坂嗎?
寺崎杏嘆了口氣,“害怕的話,還是和我一起吧。”
她也沒有回自己房間,直接就在客房住了下來。關了燈,房間裏也沒再出現奇怪的聲音。寺崎杏稍稍安心了些,快要睡着時,利川櫻突然翻了個身。
“小杏的爸爸媽媽平常很少回來嗎?一個人在家,不會覺得寂寞嗎?”
寺崎杏不知道怎麽回應,只是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不動。利川櫻也不管她有沒有回答,自顧自說了下去。
“我小的時候,爸爸媽媽經常吵架,後來媽媽帶着妹妹離開了,我就和爸爸一起生活。爸爸很愛喝酒,喝醉了就會打我。奶奶疼我,把我接走了,只有醫院和警察通知我的時候我才會去見見他。來到……并盛之後,我已經很久沒有做過惡夢了,但是最近幾天,我好像又回到小時候那個破破爛爛的家裏,身邊只有一個會用酒瓶子砸我的爸爸。”
她身上有不少傷。透說過,即使是幻覺,也能夠對實體造成傷害。她認識的乃木坂學姐從來都是善解人意,體貼入微的。無論什麽事情,無論是對誰都非常溫柔。可從利川的話裏,她看到的卻完全是另外一個人——找到利川的弱點反複攻擊,果斷堅決,毫不留情。
“其實媽媽一直希望我和他們一起住的,可是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明明是自己的家人,卻和另外一個人更親近,他們其樂融融的,只有你像客人一樣,連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放才好。這個時候,奶奶又去世了……我想着,這種世界太糟糕了,幹脆逃到了并盛來。結果碰到了更難解決的事。”
利川櫻停頓了一會兒。
“小杏,你相信……有些人,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嗎?”
寺崎杏猛然睜開眼睛——為什麽說起這個,難道是放棄了和乃木坂競争的鬥志,幹脆自暴自棄起來了?
利川櫻有些怪異的興奮:“我啊……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哦。”
“警報!穿越者不得向任何原住民透露自己的身份,否則将被驅逐!”
刺耳的尖叫瞬間充斥着寺崎杏整個大腦,想必利川櫻也是同樣的情況,甚至比她更嚴重。可利川櫻好像完全不在乎這個,“在這之前,我其實也有一次很短暫的相似的經歷。不過那個時候我發現,盡管到了那裏,我還是個不存在的人。”
“雖然他們和我相處得很好,但是他們的過去我都沒有參與過。如果是中三出現在班級裏,同學們對我中二中一的記憶就會模糊得幾乎什麽都記不起來,只知道有這麽個人而已。一旦我離開或者消失了,他們馬上就會忘記我。”
“從頭到尾,我都只不過是一個過客。真是諷刺,我讨厭那個世界讨厭到想離開,真的離開了,才發現我只屬于那裏。我以為所有人都抛棄我了,其實還有媽媽和妹妹一直努力地關心我,也有好朋友會關心我是不是不舒服,可我因為那麽一點黑暗的地方,就害怕得逃跑了。”
“這些天留在并盛,真是羨慕你們的生活。平凡又溫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容身之處,本來我也是一樣的。可是……”
她忽然哽咽起來:“我到底……為什麽要逃跑啊……”
寺崎杏下意識地握住胸口的指環,聽着腦海裏的警報漸漸微弱,再次閉上眼睛。
“原住民無回應,解除警報。宿主請注意自己的行為,如有下次,直接驅逐。”
利川櫻的抽泣也漸漸停止,聲音還有些悶悶的:“反正明天我也要走了,無所謂。”她轉頭看看閉着眼裝睡的寺崎杏,還有些遺憾。
“要是時間長一點,我還想和她成為朋友的……這次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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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天,利川櫻一改往日的頹廢。雖然眼睛還有點腫,精神卻好了很多。
學校還在放假,兩人看了一上午的電視節目,寺崎杏也盡量表現得和平常沒什麽不同。下午過半,利川櫻忽然提醒寺崎。
“今天……好像是沢田同學的生日呢。”
寺崎杏一怔:“生日?”
“是啊,推倒天柱的時候他幫了這麽大忙,我們去拜訪一下吧!表示一下謝意也好。”
透如臨大敵:“啊啊,不會是要做最後的掙紮吧!”
寺崎杏沒有搭腔。
利川櫻似乎心情很好,挽着她出門,一起在街上挑了些禮物。到達沢田家時,已經快到傍晚。出來迎接的是裏包恩。
“媽媽出去買菜還沒回來,你們來的正好,我們正在舉行阿綱的生日會。”他笑得意味深長,“恰好阿綱正要表演魔術呢。”
“真的?”利川櫻十分驚喜,“那還真是幸運啊。”
笹川京子和碧洋琪都在,還有一個寺崎杏不認識的黑發女生——那天天柱大賽她好像也在。沢田綱吉一臉驚恐地站在魔術箱裏,見到她們進來,表情更加崩潰了。
“為什麽寺崎同學和利川同學也來了啊!”
裏包恩微笑:“這樣更熱鬧不是很好嗎?”
完——全——不——好!
沢田綱吉的內心當然是拒絕的,可惜再怎麽反抗也無法敵過裏包恩的子彈,他還是被迫表演了一場精彩絕倫的魔術。等死氣彈的效果過去,他只能趴在桌上連連哀嚎。
“100分。”
裏包恩毫不吝啬地給用生命演魔術的學生打了個最高分,利川櫻好奇地指着打分板:“那個上面,都是大家表演節目的得分嗎?”
“是哦。”
“那……為了慶祝沢田同學的生日,我也來表演一個吧。”
沢田綱吉立刻從桌上彈起來:“千萬不要啊利川同學,萬一最後一名會很慘的!”說完又覺得不太合适,“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啦!”少女善解人意地安撫他,走到他旁邊跪坐下來,清了清嗓子,“沢田同學,我要開始表演節目了,你要認真聽哦。”
她湊得太近,沢田綱吉不得不往後挪一點,拉開點距離。寺崎杏微微眯起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坐的角度問題,總覺得利川櫻的周圍有一層奇怪的光暈。
“坐近一點啦杏!”透飄到兩人旁邊團團轉,不停催促她。寺崎杏沒什麽動作,他又只好飄回來,“不要發呆啊,要是任務失敗怎麽辦?”
寺崎杏沒說話,只是看着利川櫻的側臉。少女坐直了身體,夕陽化成微微的光暈落在她的鼻尖。也許是她的表情太過認真,屋子裏安靜地只聽得見呼吸。
“沢田同學,我很喜歡你。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和我kiss嗎?”
“hahi——?”
三浦春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沢田綱吉已經僵在原地,被震懾得說不出話了。利川櫻微微前傾,兩人越湊越近,鼻尖幾乎要碰到一塊兒。與此同時,寺崎杏的手表指針飛速轉動,好感度飙升到50。透拼命催促着她上前阻止,寺崎杏卻一動不動,甚至還拿起茶杯悠哉地喝了口茶。
忽然,利川櫻撲哧一笑,擺擺手,“吓到了吧!我的節目效果還不錯诶。”
沢田綱吉再度癱倒在桌上:“吓死我了啦!不要開這種玩笑啊利川同學!”
利川櫻佯怒:“哎?我要是真的表白,綱吉君會很不開心嗎?”
“沒有,只是吓了一跳……”他心有餘悸地往後退了一點,“利川同學是很好的……同學……”
“啊啦,我被發了好人卡诶。”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啊啊啊啊好疼!”
子彈的效果完全過去,魔術留下的疼痛又開始發作。沢田綱吉趴在桌上鬼哭狼嚎,一屋子人又急匆匆地把他送進了醫院——去醫院的路上他想,這大概是他人生中渡過的最驚心動魄的生日了。
等辦好住院手續,寺崎杏和利川櫻就先行告別。兩人經過河灘時,利川櫻突然起了興致,跑到淺灘上踩碎石。寺崎杏就在她後面不遠不近地跟着。
周圍已經沒有人了,只剩下被夕陽拉長的影子。利川櫻突然停住腳步,回身對她說:“我要走了,小杏。”
少女孤零零地站在河灘上,影子越來越淡,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吹起她的頭發和裙擺。
明明是這麽突然的告別,身後的同伴卻完全不驚訝,只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她:“這個送給妹妹吧,一人一個。雖然不知道你能不能帶走。”
利川櫻接過盒子打開,裏面是一對發卡。眼眶迅速濕潤起來,她眨了眨眼睛。
“回去以後,和媽媽好好談談吧。雖然我沒什麽說的立場……我想,每個人都會找到容身之處的吧,可能花的時間要久一點。”
“那就……謝謝啦。”
利川櫻擡頭沖她笑,身影漸漸透明,最後化成點點白光。細小的光點落在河面上,最終聚集起來,向着天空悠悠飛去。她站着的地方,只留下一個小盒子。
沒能帶走啊……
透悶悶哼了一聲,“還舍不得了?”
“也不是。”
她把盒子撿起,拂掉上面的灰,又裝進書包裏。太陽快落山了,一半的天空被夜色浸染。寺崎杏順着那片深藍色望過去,路的盡頭是她的家。從今天開始,那裏又只有她一個人了。
那樣的地方,算是她的容身之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