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氣
身為無神論者和“自然科學社”的社員,寺崎杏原本是不願意相信這種超自然的事情存在的。但鑒于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過詭異,她還是配合地笑了一下。
“我也……沒想到會遇到一樣的人呢。”
她其實不太明白所謂的穿越——是穿越了時間,還是空間?或者,就像小說裏寫的那樣,從異世界過來?
但不管懂不懂,她都不能擺出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無知樣子。還有很多疑問要好好弄清楚呢。
寺崎杏氣定神閑地看着巫女,好一會兒,對方忽然洩了氣一般垮下了肩膀。
“什麽嘛,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呢……”說罷,又皺眉看着她,“不過話說回來,你為什麽要準備那些亂七八糟的驅魔的東西?難不成你提前知道我要過來?”
“巧合而已。”寺崎杏走到她身邊,拍掉蒲團上的灰坐了下來,“這裏的神社有鬼故事,我又從小就對鬼故事什麽的很感興趣——既然連穿越這樣的事都發生了,有鬼怪什麽的也不稀奇吧?”
“也是……”巫女似乎覺得這個理由還算合理,勉強點了點頭,也在她身旁坐下。
一時間又沒什麽話題了。沢田綱吉的名牌藏得還算隐蔽,但也撐不了多久,寺崎杏回想了一下日記本上的劇情,主動打破沉默。
“你來到并盛,應該還沒多久吧?”
“才小半天而已啦。”
“我已經快半年了,都快忘了自己怎麽過來的了。”
“诶?我是從裂縫裏過來的,你不是嗎?”巫女來了興致,“我寫過一篇小說——嗯,當然女主角就是像我這樣子,穿着巫女服和綱吉君一見鐘情……雖然瑪麗蘇了點但是自己yy還是蠻開心的,可惜才寫了個開頭。直到昨天我回家的時候……”
“我看到鏡子上有個裂縫,雖然說起來有點中二……但是有種力量源源不斷往裏輸送的感覺——可能也只是我窗戶沒關好起風了。總之,我手一碰上去,就過來了。哎,早知道就從指環戰開始寫了,還要給我自己配個指環。”她講到興頭上,用手肘忽撞了撞寺崎杏:“喂,如果有指環的話,你希望自己是什麽屬性的火焰?”
火焰?火焰會有什麽屬性?而且還有雨屬性……雨不是水嗎,怎麽能作為火焰的屬性呢?
她一句都聽不懂,巫女所說的和她所知道的簡直完全不是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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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沒什麽特別喜歡的。”
“真沒勁……”巫女非常鄙視她的無趣,“我啊,最想要岚屬性的,因為除去阿綱的話,我最喜歡的就是獄寺了。”
她頓了頓,又托着下巴補充:“不過還是阿綱最好。”
寺崎杏不免好奇:“為什麽這麽喜歡沢田同——唔,阿綱啊。”
“那還用說嘛!”巫女的聲音都高了一個調子,“他可是彭格列十代首領诶!又溫柔又強大,整個彭格列家族的主心骨。沒有他的話,世界就毀滅了。”
“哧——”身邊的少女笑了一聲,很快又擺擺手,示意她繼續說。
巫女提到的人有很多,高年級的雲雀學長,笹川學長,還有他們同班的校花京子和那位至今還沒見過的獄寺。寺崎杏盡量避免提起那些不熟悉的人,偶爾說點雲雀學長和山本同學的事情,巫女對珍藏八卦還十分感興趣。
一番讨論下來,巫女評價倒是相當貼切的——除了沢田同學以外。
寺崎杏打聽不出什麽別的信息,又有些發愁。接下來該怎麽辦,巫女要和他們一起走嗎?她這樣算是阻止了這兩個人一見鐘情嗎?
她漸漸開始走神,恍惚間,聽到殿外傳來的鈴聲。
“叮鈴鈴——”
又急促又刺耳,緊接着,整個神社都回蕩起來。
“叮鈴鈴——叮鈴鈴——”
不同于之前被溫柔的山風帶起的鈴聲,這一次的鈴聲來的又快又突然,好像整座山的風鈴都被人拿在手裏使勁搖晃似的。原本平靜的神社外再次起風,甚至換了風向,卷起殿門口的厚厚一層樹葉,來勢洶洶地撲進大殿裏。
寺崎杏忽得站起來盯着大殿外。
巫女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又伸手拉了拉她的裙擺安撫道:“只是風啦,你不是被吓到了吧?”
“……不是的。”
寺崎杏低頭看着巫女。
她怎麽沒有察覺呢?明明很明顯。無論是外面的鈴聲,還是這股突然起來的風,都給人難以形容的感覺,好像有什麽要出現似的。
巫女被她這副奇怪的樣子吓到,讪讪地收回手,也站了起來。她似乎想走出殿外,手腕卻突然一緊——寺崎杏拉住了她。
“你幹嘛……”
“铛——”
不知道是哪裏的鐘敲響了,悠遠沉重的鐘聲在整座山頭回蕩。随着那一聲響,殿堂中央陡然爆發出一陣銀芒,那些光線很快變得柔和,漸漸扭曲形成一個漩渦。整個殿堂中似乎被劈成了兩半,巫女一側狂風大作,她的長發和巫女裙都被這陣怪風高高吹起,另一半卻風平浪靜。
巫女不受控制地往漩渦一步步後退,另一只手慌忙抓住離自己最近的柱子。盡管如此,從中間傳來的引力仍然在拉扯着她的身體,扣着柱子的手開始脫力松開。她怔了怔,很快又明白了什麽似的:“我就這麽回去了?連劇情都沒來得及看見就走也太殘忍了吧!”
她的手抓得很緊,指甲也長,寺崎杏的手腕微微刺痛。巫女連忙哀求道,“算了,那種事不重要,你抓緊啊我不要回去!”
寺崎杏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來的目的——阻止小說劇情的發生。她大概算是完成了,那麽,巫女要回到她的時空了嗎?
她想了想,問巫女:“如果你回去,會死嗎?”
“應該不會吧……”
“那麽,回去才應該是最好的選擇吧。”
巫女慌了神:“我不要!好不容易才有機會來這裏,你也是穿越的應該很明白的我心情嘛!難道身為同鄉我們不該互幫互助嗎?”
互幫互助?
“是啊,如果是同鄉的話。”寺崎杏緩慢地松開手指,“可我是騙你的。我不是什麽穿越來的人,我本來就在這裏。”
“你開什麽玩笑……你剛不是說——”
“不是說……”
巫女想反駁她,可仔細想想,她其實什麽都沒說。從頭到尾,寺崎杏都只是換個意思重複她的話來得到她的認同而已。說的八卦都只局限于雲雀恭彌和山本武,有關獄寺藍波這些人的話,一句都沒有提過。
可如果她是這個世界的人,從剛才開始的場景就突破了正常人的認識了吧,為什麽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銀芒漸漸吞噬了巫女整個身體,她想掙紮出來,卻一點力氣也沒有,只能死死地盯着寺崎杏。
明明是原住民,明明只應該是什麽都不懂的普通人,她卻把她當傻子一樣耍的團團轉。
“你這個……騙子!”
少女的聲音也一同被吞沒,寺崎杏收回手,銀芒終于徹底地消失。
鐘聲和鈴聲都平息了,原本沉寂的夏蟲從四面八方的灌木林裏發出斷斷續續的鳴聲。一切如常,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她走出大殿,站在鳥居底下。從山頭可以看到半山腰,倒映着月亮的湖泊就像所有傳說故事裏一樣看起來美麗又神秘。
再怎麽安寧的景象,只要往裏面扔一顆石子,那樣美麗的月亮就像是被打碎了一樣,要很久才能恢複平靜。
“我找到了,寺崎同學!”
從後殿跑回來的少年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欣喜,他探頭向大殿裏看了看,卻沒有發現另一個人的蹤跡。
“咦?巫女呢?”
“因為被潑濕了所以回去換衣服了,我們走吧。”
寺崎杏背起書包走下臺階,他卻還左顧右盼的。
“不等她嗎?寺崎同學不是說她是別的班的同學嗎……而且這麽晚了把她留在這裏不太好吧。”
寺崎杏腳步一滞,突然側身。
“沢田同學真是意外的善良呢,剛才不還害怕得要死嗎?”
少女突如其來的嚴厲語氣讓他吓了一跳,平常挂在臉上的笑容也不見了,深棕色的眼瞳緊緊地盯着他。沢田綱吉僵硬地站在原地,本來這種情況他都會選擇閉嘴的,今天卻下意識地反駁了一句:“因、因為那個巫女也只是吓到我了而已,沒有做什麽過分的事……”
寺崎杏無意識地攥住了書包帶,嘴角也緊緊地抿起來。因為一篇莫名其妙的小說跑到這種深山裏來,遇到個不知道哪裏來的女巫,聽了一堆沒有邏輯亂七八糟的話。
全都是因為沢田綱吉。
溫柔也好,強大也好,他一點都不沾邊,誰都知道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她怎麽也不能反駁這句話。就好像她認識另外一個沢田綱吉,而那個他,完全符合這樣的評價。
湖水可以自己恢複平靜,卻不能阻止外面的石子丢進來。她讨厭石子。
“算了。”寺崎杏松開攥緊的手,連笑容也懶得維持,直接轉身走進樹林,“你願意等的話就等吧,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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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崎同學生氣了。
這句話像是用特大號字體寫在顏色鮮豔的橫幅上一樣,在沢田綱吉的腦海裏反反複複地回蕩。
為什麽突然生氣了啊?他好像也沒說什麽吧!如果是因為等那個巫女同學回去……這種事有生氣的點嗎?
他戰戰兢兢地跟在後面,一直到回到宿舍兩人都沒有說一句話。寺崎杏直接回了女生房間,連他那聲微弱的“再見”也沒回複。
啊啊,又回到陌生人的狀态了。
沢田綱吉茫然地思考了半天,還是回到了曾經得出的結論——寺崎同學讨厭他,雖然完全不知道是為什麽。
算了……反正也想不出原因,還是不要浪費那麽點腦細胞了。雖然晚上的經歷驚心動魄了一點,至少還是拿到名牌了啊!
他放松地躺倒在床上,從校服裏掏出木牌自我欣賞了一會兒,又塞進書包。
“沢田?回來的還真快啊。”進門的是班上的學習委員小林守,看他已經坐在床鋪上有些吃驚,“已經洗過澡了?”
“還沒有,剛剛回來。”沢田綱吉撓撓腦袋,本想把今晚碰到巫女的事說出來,又覺得說出來大概也沒人信,想了想還是沒有提。
“話說回來,你拿到名牌沒有?”
他連忙點頭:“當然!需要今天交給你嗎?”
“不用,明早給我就行了,別忘了拿。”小林守看看時間,拿了換洗的衣服,“你不去洗澡麽?等會兒可能鈴木他們就要回來了。”
一聽到鈴木這個名字,沢田綱吉立刻臉色發青:“好……我馬上去。”
那家夥回來的話,他能不能洗澡都是個問題了。
兩人一起去了浴室,等洗完澡回來,鈴木他們果然已經回來了。出乎意料的,他們并沒有追着他問他有沒有被吓得屁滾尿流,有沒有拿到名牌,只是鬧哄哄地一起去了澡堂。沢田綱吉摸摸書包,裏面的硬牌子還在。
“還好……”他舒了口氣,鑽進被窩睡覺了。
但事實證明,一帆風順的人生根本和他就是沒有關系的。
“诶——?!”第二天在公交車上,沢田綱吉耳旁響起鈴木誇張的大叫,“廢柴綱,你的木牌怎麽長的這麽奇怪?”
他擡頭一看,小林守也一臉疑惑地舉着他的名牌:“這個真的是你的名牌?”
他手裏的是一塊光禿禿的,形狀奇怪的木牌——不,确切的說,只是個木頭片。上面一個字都沒有,還長着不少木刺。
“怎麽可能!”他翻了翻書包,沒有找到,幹脆把書包整個都倒過來——當然還是沒有。
鈴木哲也滿意地看着沢田綱吉的臉色變成便秘色。
“該不會是根本沒撿回來吧,你的懲罰簽可是有登記的哦。”
“我真的拿回來了啊!小林昨天不是也——”話音被他掐斷,沢田綱吉崩潰地捂住頭。他壓根沒拿出來給小林看啊!
鈴木哲也拍拍他的肩:“沒事啦蠢綱,我們也沒有那麽嚴格……這樣吧,裸奔就不用了。”
少年滿懷希望地擡起頭。
“前陣子我不是才包了全班同學兩個月的值日嘛,不如就換成你吧!反正都是為班級做事,這個機會你要好好抓住哦。”
他就知道沒好事!!!什麽包了兩個月的值日為班級做事啦,根本就是因為他自己惹事才會被木內老師罰值日的嘛!
沢田綱吉總算想起自己昨天還是和她一起去的神社,正想找她給自己證明一下,卻又猶豫了起來。
說起來,她也沒看過自己的名牌。而且他昨天才得出寺崎同學讨厭他的結論……
他縮縮肩膀,低聲嗫嚅道:“寺、寺崎同學昨天和我一起去的……”
“寺崎?”小林守揚聲喊住正在過道裏忙碌的女生,“昨天你是和沢田一起去的神社嗎?”
寺崎杏聞聲回頭:“沒錯……怎麽了?”
“你看到沢田撿回來名牌了嗎?”
寺崎杏看了一眼笑得不懷好意的鈴木哲也,用膝蓋想都能猜到發生了什麽。
“看到了啊。”
雖然最後也沒看到他到底拿沒拿到,但是以沢田綱吉的個性來說,如果怎麽都找不到名牌,昨天晚上在神社就應該發出“啊啊啊怎麽辦啊為什麽找不到啊!”這樣子的慘叫了。
鈴木哲也一臉被灰撲了表情,不過很快又調整過來:“就算這樣,也只有蠢綱一個人把名牌弄錯了,還是該懲罰一下吧。”本來到手的“免打掃衛生權利”被迫放棄,他心情更加不爽起來,惡劣地瞪向沢田綱吉,“那還是裸奔吧,不過既然只是把牌子弄丢了,那就半裸奔……不穿校褲就行了!”
就算那樣也會被人當做變态啊!
沢田綱吉求助地看看小林守,平常充滿正義感的小林皺了皺眉,正要說什麽,鈴木的小弟們都故意清了清嗓子。
一年A班的不良小團體聽說和三年級的混混有點關系,何況他們基本只欺負欺負沢田綱吉這樣脾氣軟的家夥,對班上其他同學的影響不大,大家也就都裝作沒看見了。就這麽息事寧人過了幾個月,風紀委還沒發現這個時不時活動一下的不良團,鈴木他們氣焰也越來越盛,之前班上還有幾個不服鈴木的家夥,現在那點反抗心理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鈴木哲也挑釁地看了過來,小林守知道他的意思是叫他別亂管閑事。但身為班級的學委,實在是無法對這種事坐視不理。他推推眼鏡:“鈴木——”
“小林同學,這裏是女生的名牌,要現在統計一下嗎?”
寺崎杏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車尾,遞上一兜子的木牌。小林守本來打算一鼓作氣說出來的話被她這麽一打斷,全都憋回了肚子裏。他有點煩躁地揉揉眉心:“不,等一下……”
“啊,也對。”他話還沒有說完,寺崎杏卻又一次打斷了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小林同學是忙着參加風紀委的擴招,有很多事要頭疼吧?我來處理就行了。”
周圍的同學們都唰得看向小林守,小林守手足無措地退了兩步:“什、什麽?”
“我也是道聽途說啦。”寺崎杏說道,“不是據說雲雀學長要嚴整校風校紀,把學校裏的小團體一網打盡,所以要擴招風紀委嗎?我聽在風紀委的學長說,這一次很需要在智慧上相當出挑的人,把那些躲在背後欺軟怕硬的家夥們揪出來哦。”
鈴木哲也臉色發青。
要是蠢綱真的裸奔了,一定會被視作毀壞風紀,被風紀委的人注意的。萬一到時候他受不住驚吓那麽一說,風紀委再在年級裏一問……就算平常被欺負的都是些軟蛋,也難保有幾個不肯服氣……
再說小林這家夥這麽死板,說不準真的會把自己推出去啊。
他眼珠轉了幾轉,故作大方地拍拍沢田綱吉的背:“算啦算啦,蠢綱,為了不讓你被風紀委揍一頓,這次就饒過你了。”
“诶?”沢田綱吉受寵若驚。
寺崎杏又把所有的牌子拿了回去,一直走到巴士前邊,小林連忙地跟上前,疑惑道:“真有這樣的事?為什麽我都沒聽說……”
她靠着窗邊坐下,支着下巴笑了笑:“都說了是道聽途說啦,不要對流言太認真哦,小林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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