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合宿什麽的最讨厭了
沢田綱吉盯着面前的紙盒子,咽了口唾沫,遲遲沒有伸出手。
——這一次他一定又會倒黴。
從宣布這次的活動是合宿大賽時他就有預感了,光是從提着盒子的人正是鈴木同學的小弟長谷川同學這一點看來,最後一根紙簽絕對絕對不會寫着什麽好事。如果他拿了出來,一定會再次跌入萬劫不複的悲慘境地的。
所以,就算是動物都知道趨利避害,他當然……
“快點啊沢田,就差你了哦,不然要我幫你拿?”
不耐煩的長谷川同學沒好氣地把盒子向前一遞,最後那根紙條在盒子邊緣緊急剎車。
“不不不不用!”
剛才還猶豫的少年立刻抛棄了動物的本能抓出最後一根簽條,還沒捂熱就眼睜睜地看着它從手心被人抽走。
“等等——”他還沒來得及看啊!
“看一下有什麽關系嘛!”長谷川迅速地打開紙條,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接着回頭對還在記錄大家的懲罰簽的兩人大喊,“喂喂中島,寺崎!沢田的簽條上寫的是——”他停了一下,生怕別人聽不清楚似的一字一頓地念出來,“裸,奔,哦!”
教室裏低低的議論聲瞬間消失,沉靜了一小會,爆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笑。
“不是吧誰那麽缺德,居然寫出這種簽?”
“沢田運氣也太差了……”
話題主人公手足無措地坐着,腦袋已經快爆炸了。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鈴木幹的啦!
那個人從小學開始就是他的惡夢,沒想到到了并中居然還在一個班。全校誰不知道圓形的鈴木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欺負細條形的他,就連“廢柴綱”這個外號也是他取的。本來上了初中,鈴木好像認識了高年生還交了好幾個朋友,很久都沒有來打擾他平靜的生活了,這回怎麽突然又想起他來了啊!
Advertisement
沢田綱吉在心裏碎碎念着又不敢反抗,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鈴木正端坐在最後,看到他回過來,兇狠地沖他笑了笑,就差把“鈴木作”三個字寫在臉上。
……他到底哪裏惹到他了啊!話說回來,制作簽條的班委們就沒有人發現這根簽條很奇怪嗎?
“好了,不要吵了啦!”講臺上的中島绫子敲敲桌面,“沢田,先把你的簽條拿上來。”
沢田綱吉撓撓側臉:“我、我也不知道在哪裏……”
剛才被長谷川搶過去之後就被其他同學拿過去了,說不定都已經跑遍了整個教室……啊啊,說到這個!
他偷偷瞥了一眼邊上,正好對上笹川京子充滿好奇看過來的眼神,立刻像是被燙傷一樣縮了回去。
也不知道京子看到沒有,好丢臉。
教室裏還是鬧哄哄的,混亂中也不知道誰把簽條遞到了講臺上,中島绫子捏着那張紙上上下下反複看了幾遍,臉色詭異地望向身旁正在登記簽條的少女——她的摯友,班級的副班長寺崎杏。
“劃拉——”
恰好沒墨了的原子筆在紙面上劃出一道淺痕。傍晚的陽光從窗口斜打進來,照亮了黑發女生的半張臉。平常挂着笑容的嘴角緊緊抿着,眉頭也蹙了起來。原子筆在她手指間上下晃動,緊接着“啪”得一聲被拍到了桌上。
果然生氣了!
中島绫子覺得耳膜一疼,忍不住在心底抱怨起那個無聊的家夥——因為不知道是誰,姑且就叫他“X”吧。
随随便便翻女生的日記本,裝作神秘的預言家寫下“沢田同學今天抽到了裸奔簽”的留言。最過分的是,還用花裏胡哨的熒光筆寫上特大號的“我喜歡沢田同學”這種惡劣的話……雖然也不是嘲笑的意思,但是再怎麽樣,小杏也不會喜歡大家都知道的廢柴沢田同學吧。
除了鈴木那群人,還有誰會那麽閑特地做一根本來不存在的簽條來欺負沢田同學啊。而且不良團好久沒有欺負到班委頭上來了,這回又是抽什麽風?
中島绫子瞪了一眼還在吵鬧的長谷川,又壓低聲音指指簽條:“沒關系,反正這個不是我們做的。鈴木他們應該只是想沢田出醜吧?直接說沒做過就好了。”
黑發少女接過紙條,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拿起尺子敲了敲講臺。
教室裏安靜了一點,寺崎杏瞥了一眼坐在最後、姿勢像黑社會老大的鈴木,又把目光收了回來。
“這一次的簽條已經登記完了,大家請記住自己的懲罰簽以鞭策自己好好完成任務。不過記不住也沒有關系,班委這裏都有記錄。”她說罷,将手中的“裸奔簽”折了兩折,在某人“熱切”的眼神中把簽條扔進了旁邊放滿已經登記過的紙簽的盒子裏。
中島绫子驚恐地看着她這一系列的動作,差點伸手把盒子打翻——天啦,她是瘋了嗎!一向潔身自好的班委怎麽能放任那群家夥啊!
同樣難以置信的還有教室後方的不良團,在看到寺崎杏對他們的惡作劇完全是無視态度後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吹了好幾聲響亮的口哨——這可是班委第一次配合他們欺負同學啊,真是讓人興高采烈。
當然,受害者沢田綱吉窘迫地坐在椅子上,臉頰也漲得通紅。
副班長對周圍人精彩的表情視若無睹,繼續囑咐合宿相關的事項:“上次已經說過了,這次合宿的地點是和學校合作的北部山區,所以要坐車過去。大家這幾天應該已經準備好換洗衣物了吧?如果有事不能來的話,今天晚上之前一定要通知我們。”
——“如果有事不能去”。
正在發呆的沢田綱吉精準地抓住了這個詞,再次滿懷期望地擡起頭。
沒錯,只要請假就好了。反正他去不去大家也無所謂,之前幾次班級活動他連假都沒有請也沒有人注意……啊啊,這種時候透明化也是種好事呢——少年悲喜交加地為自己慶幸。
可惜今天的副班長大人像是非要和他作對似的,又微笑着補充了一句:“班級活動在期末的出席次數計算裏也是占分的,一次都沒到的話會按曠課處理,所以,”她話語一頓,眼神落在全班唯一一個“一次班級活動都沒參加”的人身上,“之前幾次班級活動都缺席的同學,這一次請務必不要請假。”
會心一擊!
沢田綱吉幾乎已經看到了自己悲慘的未來。雖說裸奔只是“沒找到刻有自己名字的木牌”的懲罰,但只要有鈴木在,他99.99%是以悲慘結局結尾。就算不用他裸奔,鈴木也會以“放過他”為借口把一個學期的值日都丢給他……總之,無論如何這一次合宿都一定會成為他的血淚史。
啊啊,真是糟糕的新學期。
班會課是下午最後一節課,下課鈴響起後,沒過多久教室裏就只剩下了幾個人。沢田綱吉慢吞吞地收拾書包,時不時觑一眼身旁還在筆記本上畫着什麽的寺崎杏。
……沒錯,寺崎杏正是他的鄰座。
按照正常的校園劇本,就算平常關系一般,身為鄰座的他們至少還是會說幾句話的。但如果男主角是沢田綱吉,女主角是寺崎杏,這個劇本就根本沒有發展下去的可能性。除去自己幾乎可以算作透明的存在感,還有另一個原因——寺崎同學讨厭他。
這是沢田綱吉自己敏銳(劃掉)觀察而得出的結論。
盡管就坐在旁邊,課堂作業之類的事情寺崎同學也從來沒和他搭檔過——不不,這都已經是奢望了,她根本連瞥都沒瞥他一眼。如果說開學這麽久,他和班上很多同學還是像陌生人一樣,那麽和寺崎同學,大概就是那種老死不相往來的類型了。
雖然他完全不知道為什麽。
沢田綱吉萬分愁苦地盯着寺崎杏的筆記本,大概是感受到他的怨念,少女忽然停筆轉過頭。
“有什麽事嗎,沢田同學?”
“诶?!”冷不丁被她喊到名字,沢田綱吉吓了一跳,“沒、沒事……”
“那就好。明天請記得千萬不要遲到。”
“好的。”他用比蚊子還輕的聲音回複。
鄰座少女點點頭,又盯着她的筆記本了。沢田綱吉本來想求情的話都被自己吞了回去,不知怎麽又想起課上她将紙條扔進盒子裏的場景。
雖然和他根本不像鄰座,可是身為副班長,寺崎同學一直很負責。和班長藤堂同學還有學委小林同學一樣,不但從來沒有害怕過鈴木他們,甚至還會幫助被欺負的人。就算是他被欺負,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幫忙的。
可是今天,寺崎同學卻對那張紙條視而不見了。
除了窘迫,更多的當然還是不解和失望。難道寺崎同學對他的讨厭甚至能超過鈴木的不良團嗎?
而且,寺崎同學到底為什麽要讨厭他啊?他也沒做過什麽過分的事吧。除了成績差,體育也不好,膽子小,平常也不活躍……好吧,他是沒什麽優點,但是至少也很無害啊!換了任何人被平白無故地讨厭都開心不起來吧?
沢田綱吉拽緊了書包帶子,問題在喉嚨口轉了幾個圈,最終還是像洩氣的氣球一樣飛到了九霄雲外。
“我先走了,寺崎同學。”
寺崎杏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的手頓了頓,也難得回應他的話:“明天見,沢田同學。還有,大石先生家的狗今天下午送去寵物醫院了,不用擔心像早上那樣被追着跑了。”
“好的……诶?!”
已經走到講臺的少年聞言一腳踩空,還撞翻了一旁的課桌,堆成小山的書稀裏嘩啦砸了他一頭包。好不容易爬起來把課桌扶正,書本也放好,他才找到自己說話的聲調。
“為什麽寺崎同學會知道?”
“早上無意間看到了而已。”寺崎杏微微一笑,“沢田同學快回去吧,教室門我來鎖就行了。”
“再、再見!”
沢田綱吉逃命似的沖出教室,等再也聽不見腳步聲後,寺崎杏才停下原子筆,向後翻了一頁。
不同于像惡作劇一般用劣質的熒光筆寫下的語言和亂七八糟的圖畫,這一頁上密密麻麻地寫着一大段文章。文章的最後,工工整整地标着一行紅色的小字。
“再不努力的話,沢田同學就要被搶走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