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瑟你其實是個受

第3章 章節

去了魔法，梅林這一生中，從沒失去過魔法。

“對不起，這一次我不能陪你一起去！”他對亞瑟說。

亞瑟無法描述自己心裏的感受，他只覺得荒謬。

梅林，一次次舍身代自己赴死，一次次告訴自己他會永遠戰鬥在自己身旁的這個人，這一次說要離開。

在父親失陷，莫嘉娜被叛，不死軍團肆掠時，他跟在自己身邊，讓自己覺得，一切都會過去，自己還活在世上，末日沒有來臨。因為象梅林這樣的傻瓜都還活着，都還樂呵呵滿不在乎，那麽一切都只不過是人生過程中的一點小小的困難而已。

當兩界之門被大開，大地上惡靈遍布時，當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自己卻失去了火把時，梅林沒有離開。他甚至不象自己那樣克制不住的戰粟。他會繼續和自己說那些傻話，他會繼續和自己鬥嘴。使任何恐懼絕望的時刻都變得象一生中無數日子中，再正常不過的一天。即使被惡靈穿過身體，也沒能讓他離開自己身邊。

當舅舅阿古溫又背叛自己，所有的軍隊被擊散，自己孤身逃亡時，梅林還陪在身邊。他會召來所有的支持者，他會找到傳說中的石中劍。他會告訴自己，他相信，他，亞瑟，注定成為最偉大的王。

亞瑟從來沒有孤獨到只剩自己一個人。梅林就象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永遠跟随左右。即便是格溫和蘭斯洛特的背叛，也沒有将亞瑟擊垮。即便所有的人離開，梅林也永遠在身旁，也許這個人沒什麽用，沒什麽擅長的，但亞瑟知道，他不會離開。

可是今天，什麽都還是未知，末日還沒有來臨，勝負還未可知，梅林卻來告訴自己，他要走開，他不會跟随！

亞瑟覺得被深深傷害了，痛不可抑。他說了些自己覺得惡毒的話。可是什麽都沒能挽留住梅林，他的小仆人還是走了。

所有的騎士都誓死效忠，連他美好的王後都披挂跟随。除了梅林，除了梅林。這個人本來可有可無，無關緊要。可是有他在，和他耍嘴皮子，亞瑟就覺得一切正常，不管有什麽嚴峻的情勢，最後都會迎刃而解，水到渠成。他幾乎時刻覺得，不久之後就會勝利，然後梅林就可以成為自己可樂的宮廷小醜。

可是梅林不在了，亞瑟發現自己嚴肅起來，自己真的是統帥所有人的王了，重大的未來必須由自己獨自判斷。而世界似乎不再是那個熟悉的世界。一切都令人感到恐慌孤獨而且不可預知。亞瑟覺得自己象一只甲殼類動物，突然被剝去了堅硬的外殼，醜陋，虛弱，茫然的被放在陌生寒冷的空氣中。一切都不真實，象一個荒誕的怪夢。

他克制不住地想念起自己的仆人來。就象想念所有正常溫暖安全的日子。

在夜裏，他緊緊摟着格溫，想找到一些真實的感覺。然後他開始做夢了，夢見了梅林。

“快起來阿瑟，梅林在夢裏急切的呼喚他，敵人從側冀的暗道潛過來了，快派人找到暗道！快！”

格溫覺得亞瑟簡直瘋了，為了一個夢就爬起來大喊大叫。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可是這個夢是如此真實，他不能形容那感覺。

直到莫德裏德死了，倒在對面。亞瑟被他捅傷的的傷口很痛，它是那麽深。亞瑟四下望望，只有自己一個人，是的，這次只有一個人。他倒下了。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他第一個就看到了梅林，坐在不遠的火堆邊，火光照亮他那一身熟悉的棕色衣服。忽然間，世界就恢複了正常。是的，什麽都沒有改變，亞瑟想，只是自己神經質。他松了口氣倒回去，“梅林！”他喊了他一聲，希望對方能表現出一點歉意。

梅林趕緊過來了，象自己期待的那樣，他的藍眼睛裏都是淚和驚慌。

“你去哪兒啦！”亞瑟終于可以埋怨了.

“已經不重要了！”梅林按着他，讓他躺下。

可是亞瑟覺得很安心，然後傷口的痛，就忽然明顯了，似乎變得不可忍受起來。

“我的左肋！”他提醒梅林，又暗暗期待對方有更多的自責。畢竟他就這麽丢下自己跑了，也沒有任何解釋。

梅林果然手忙腳亂，慌慌張張：“你在流血！”他說。

“那還好，我以為我要死了！”亞瑟繼續加深對方的罪惡感。

但他其實感覺很好，雖然真的痛極了，雖然戰鬥還沒有結束，雖然莫嘉娜和撒克遜人在四處搜尋，雖然所有的軍隊都不在身邊，但是，世界很正常，還是原來那個世界。這真是太好了。

梅林開始說一些奇怪的話，一些自己沒法理解的話。他說他打敗了撒克遜人，驅走了龍。他說他是個法師，他說他會魔法。亞瑟一次次試圖阻止他說下去，可是他就是不停口。亞瑟知道他不是法師，他怎麽會是法師呢，亞瑟知道法師該是什麽樣的，他們最後都會變成莫嘉娜那樣。

可是梅林表演了他的本事，就在亞瑟面前，亞瑟無法不面對它。原來這個人并不是什麽天賦都沒有，并不是什麽都不擅長。原來自己認為最熟悉最安全的人，其實自己一點都不了解。亞瑟覺得整個世界開始崩塌。他感到恐懼，他發現自己一直生活在自己虛構的世界裏，而從來沒有看清過這世界的真面目。“我是法師！我有魔法！”他就這麽告訴了自己，他就這麽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的審判。亞瑟就象一個天真純潔的小孩，有一天突然被撕下僞裝的真實世界吓呆了。他強作鎮定，維持着尊嚴，“走開，離開我”。他說，他其實怕得發抖。他不知道如果梅林不照自己說的做，他該怎麽辦。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和一個法師說話，特別是，這個法師竟然是梅林，竟然是梅林！就象有一天你突然發現自己的四肢其實一直都是老鼠腿一樣惡心。他不知道這個人在過往無數的歲月裏，說過的，做過的，他們所共同擁有的一切往昔，究竟還有哪些是真實存在過的。

梅林真的就走開了，但沒有遠離。亞瑟微微松了一口氣。傷口疼得讓他想吐，他真的慶幸有這傷讓他逃避，他可以一直裝作昏睡而無需面對。

終于，蓋烏斯來了，救他的人來了，亞瑟多麽希望蓋烏斯趕緊把自己帶走，他不怕死，但怕梅林。

可是蓋烏斯顯然也是一個騙子，他什麽都知道，他甚至說梅林是所有土地上出現過的，最偉大的法師。他決心将自己丢給梅林，亞瑟無可奈何。

他終于鼓起勇氣，順着蓋烏斯的眼光看向梅林。那個人遠遠的避開這邊，一次也沒有回頭，手上無意識地不停地摸着馬頭的多餘動作暴露了他的不安。顯然，梅林也沒有勇氣和自己目光相對。

于是亞瑟的恐懼被忘得一幹二淨，所有的負面情緒都轉化成一種郁悶的生氣。

亞瑟仍舊端着自己的驕傲。在強大的巫師面前，他仍然維持着自尊。而梅林顯然也小心奕奕地保護着他的這份驕傲，他不斷地偷看亞瑟的臉色，又焦慮，又隐忍，完全不敢象平時那樣放肆。他們一直沉默地前行，直到碰上那兩個撒克遜人的追兵。

親眼看到比任何語言的描述都更震撼。亞瑟看到了這個一直跟在自己後面的，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長成青年的男孩，是如何輕易地秒殺兩個全副武裝殺氣騰騰的壯漢的。久久，他終于說，“你騙了我這麽長時間！”他不知道這句姍姍來遲的埋怨，算不算是一種和解的姿态。

梅林沒有回頭，他無言以對。

沒有人知道他在無數個深夜裏，最恐懼的夢就是這個慌言被揭穿，最暢美的夢也同樣是這個謊言被揭穿。這秘密就象一個埋藏得太久，早以發芽生根的種子，盤根錯節的糾纏在他的內心深處，幾乎就成了他本身，它吞噬合并着他所有的靈魂和自我。沒有人知道他是鼓起什麽樣的勇氣，帶着什麽樣的狂喜和畏縮當着他的王，拔出這秘密，它的根如此之深，以至于□的時候幾乎帶着難以忍受的生理疼痛。

天漸漸黑了，亞瑟無法克制地觀察着好象一切都沒有改變的梅林，研究他的每一個動作。當你知道眼前的人是一個法師時，他的每一個舉動都會變得別有深意。它們都提醒着你對方的身份，對方的能力。一切非魔法得行為，都隐藏着虛僞。

梅林在用火石打火，一下又一下，沒有成功。亞瑟終于忍受不了：“你為什麽不用法術。”他很煩燥。

于是梅林短暫地停頓了一下，“也許是習慣吧！”他回答，話很短。火就自己升起來了。

“很奇怪，”梅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