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貓的大爺
脈行拿着筷子戳着面，心裏琢磨着他的來意, 想着想着, 就聽到他擱下筷子的聲音, 她擡起腦袋看過去, 剛好對上他投過來的視線, 好像是有話要說。
她剛夾起來的面倏地溜回碗裏，問：“你想說什麽？”
他說：“不着急，先把面吃了。”
“……”
脈行收拾碗筷的時候, 他靠着流理臺, 側着腦袋看她, 目光游移于她細又白的手腕, 以及沾滿泡沫的雙手, 再由清水沖洗幹淨，拿着毛巾擦幹水漬。
腦海中有一幕場景在逐漸成型, 場景裏有她。
在他30年的生命裏，因為一直在與自己喜歡的事業打交道, 所以并不枯燥, 甚至可以說很精彩，但是也很單一。
可他享受這樣的單一, 并沒有期待以後會有多豐富。
一路以來, 他擇一, 而固執着。
……
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Wyn坐在沙發上，看書, 玩手機，喝水，簡簡單單的事情他卻怡然自得。
脈行觀察了他一下午，依然猜不到他的來意。
她坐在沙發的另一頭，抱着筆記本電腦，偶爾擡起腦袋偷偷看他，筆記本顯示屏上沿時不時冒出一雙的眼睛，小心翼翼，偷偷摸摸。
太陽都快下山了，他還在看書。
金色餘晖越過前方陽臺的窗口灑進來，在他身上鑲了個暖絲絲的金邊。
淺藍色的襯衫，挽起的袖口，左手提着玻璃杯的杯口，拇指一下一下搭着杯沿，右手拿着手機。
莫非，他就是單純地過來……坐一坐？
……
他忽然擡起臉看過來，一下就逮住了她的視線。
“……”
“……”
出其不意，真是讓人躲避不及的奇襲。
脈行默不吭聲，慢慢将腦袋垂下，幾乎以深埋的尺度，躲進顯示屏下方。
Wyn揚唇笑了下，看了眼時間，放下手機，手機與茶幾的玻璃面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脈行側耳聽着，他站起來，往這邊過來了。
她依然埋首于筆記本，臉都快貼上鍵盤了，她依然沒擦覺自己的坐姿顯得有多詭異。
他繞到她後面，在她身後站定，半天沒有挪動一步，脈行心生疑惑，擡起臉來轉過去看他，發現他的眼睛盯着電腦屏幕。
……
她跟着回頭一看，這一看，猛然一個紮紮實實地驚吓，吓得她魂飛魄散，形神俱滅，萬念俱灰……
滿屏都是他的名字是怎麽回事……
這純屬無心之舉，她發誓，這絕對是她無意識打出來的。
她眼睛一瞄，瞄準删除鍵的位置，手指剛摸上去，筆記本電腦忽然整個被他端走了……
端走了……
留下她一臉呆滞，手指還在删除鍵原來的位置上呆着。
“……”
她想鑽地板來着，可事已至此，地板都不接受她，所以她根本無地自容……眼前不斷閃過滿屏都是他名字的畫面，而且還是中文名。
不知道他怎麽處置了那滿屏的名字，最後他把筆記本合上，輕輕放在茶幾上。
他倒是沒有笑，但從他眼角眉梢舒展的程度來看，确實能夠說明他此刻的……龍顏大悅。
脈行把雙腿從沙發上放下去，故作鎮定地看了他一眼。
他說：“不早了。”
脈行一聽，立刻奮袂而起，笑着說：“是麽？那不送了。”
他正垂着臉整理袖口，聽到她這話，擡起眼皮瞟過來，“我沒說要走，吃飯吧，想去外面吃還是在家裏吃？”
“……”
半天後，她指了指冰箱，說：“冰箱裏有一些食材。”
他把剛剛放下去的袖口又折了上去，看着自己挽袖口的動作，他忽然笑了，伴随着一聲愉悅的輕哼，終究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
他這一聲笑，立即點燃了她好不容易埋藏妥當的羞恥心，兩撮火苗蹭一下從耳根開始蔓延，逐漸旺盛，熏得她眼睛疼……
脈行：“其實……”
Wyn：“不接受任何辯解。”
脈行：“……那我去洗菜。”
Wyn：“……”
他将她拽過來，她先他一步說：“我只是發揮了主觀能動性而已。”
她說的是關于“滿屏都是他的名字”這件事。
他似笑非笑，點頭說：“态度誠懇，不錯。”
……
脈行把冰箱裏能用的食材全部拿出來，任他挑選，素菜挺多的，就是沒有肉。
“你還需要些什麽，我下去買。”
“沒關系，這些夠了。”
他挑了幾樣出來，其他的放回去。
他會做菜這一點，脈行還挺驚訝的，畢竟他看上去很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爺……
她幫他把該洗的菜洗了，也給他準備好廚具，重點工作由他負責，她就在旁邊看着，特地在冰箱裏了個藍莓蛋糕吃。
他準備炒個蒜香豆腐。
他剝蒜的時候，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看自己剝顆蒜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其實她是在看他的手，清瘦，骨節分明，白色的蒜粒捏在手裏，竟然莫名的和諧好看，她被自己的想法給雷到了，偷偷笑了一下。
她擡眼去看他，發現他也看着自己。
“……”
她尴尬沖他一笑，強行找了個話題，說：“你知道麽，人心沒有絕對的公正，多多少少會有所偏向，這個是有科學依據的，你知道是為什麽？”
她眼睛裏倒映着淺淺的餘晖，顯得目光清而潤。
而這清潤的目光就這麽看着他。
他淡道：“為什麽？”
她笑着說：“因為人的心髒偏左，還有，古人說，旁門左道，左道左道，跟人的心髒偏左說不定是有關系的。”
“是麽？”
“……”
他的眼神讓她想起夜間深林，極盡幽冷之處難得可見的一縷清晖。
脈行從沒想過自己會與這樣的人産生交集。
把與他初見時的情景，再和眼前的情景産生交疊與聯系，這也是她完全沒辦法想象的事情，這樣的情景以前從來沒有在她腦海中有過一星半點存在的跡象。
現在想來，竟然還有一些恍惚。
他把剝好的蒜放進瓷碗，目光瞥向她，發現她似乎定住了，在走神，手裏的蛋糕才吃了三分之一，他彎腰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蛋糕。
她忽然回過神來，看着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蛋糕，一擡頭就接住了他忽如其來的吻。
就一下，然後放開。
Wyn垂着眼睛笑了一聲，剛想說話，忽然她……撲過來了……
他猛的一愣，猝不及防。
因為彼此的身高差距比較大，脈行努力地踮着腳尖兒，奮力往他身上壓過去，也就只能在他唇上碰一下，一下之後，還是倒回到原來的位置。
然後彼此都沉默不語。
“……”
“……”
脈行看着他淡定的恍如一位得道高僧的反應，內心湧起一陣一陣地懊惱。
她繼續故作鎮定，說：“主觀能動性，超綱發揮了。”
他聽了這話，忍不住輕呵一笑。
忽然，他伸手将她一摟，一帶，把她帶入懷裏，臉随之壓下來，堵住她的雙唇，一瞬間，他急促又灼熱的呼吸噴在她臉上。
所謂厚積薄發，隐忍得太久，所有飽含欲念的情緒頃刻之間蜂擁而至，多年來心如止水，他以為心裏的那頭小鹿畏罪自殺了，沒想到他活泛了。
舌尖舔過她的唇齒，靈活入侵，掃蕩着她的口腔。
脈行被他駭人兇猛的節奏吓得分寸大亂，渾身僵硬，一動不敢亂動，
他壓着她的後腦勺，輕輕往上托着，平靜的黑眸在逐漸昏暗的光線裏閃着絲絲微茫。
他抵着她的額頭，壓着低沉的嗓音說：“快樂是精神享受，但快樂的由來是外物的刺激。”
她就是那個刺激源，他的心頭好。
她不明就以，被動地點頭，看到的只有他眼底深沉暧昧的色澤。
他的掌心忽然将她的臀部一托舉，将她抱了上來，吻着她，讓她的背靠在牆上。
她雙手抱住他的肩頸，被動的承受着幾近瘋狂的唇齒糾纏，熱烈的溫度，以及對她來說晦澀不明的情/欲。
這是她從未涉足過的領域，于是茫然無措，可是對方是他，這一點認知讓她有些欲罷不能。
他左手托着她的臀，右手掌心輕輕揉着她腰間的細肉，接着慢慢往上，過了一次水的指尖帶着些許涼意，輕輕劃過她的腰以及背，引起她渾身的顫栗。
在某個無法确定的時間裏，有一個人偷偷潛入了他固密又單一的生活，溫暖如春風化雨，潤物無聲，那是滲透身心的愉悅感。
而她似乎并不是很能夠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對他有怎麽樣的深刻的意義。
屋外夜幕四合，窗外有一道淡淡光束透進來。
Wyn附在她耳朵旁，因為稍微得到滿足而輕聲嘆息，低沉性感的嗓音低喃着她的名字，帶出了她一連串爆表的羞恥感。
“……”
他把臉埋進她的頸窩，随口問她：“你什麽時候……”
脈行：“什麽？”
他擡起臉來，直視着她，說：“什麽時候名正言順地帶我出個場？”
脈行垂着目光，看着他身上那件淺藍色的襯衣，領口敞得更開了，而且有點皺，領口之內，半掩半就的精瘦鎖骨。
她愣愣道：“啊？”
他笑着吻了吻她，說：“至少，咱們的關系不能只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擴展一下範圍怎麽樣？”
這才是他今天過來的目的，其實他還挺委屈的……
脈行思前想後，一再三思之後，大膽直言：“要不你再委屈一段時間？”
“……”
“豆腐是不是該炒了？”
“……”
……
脈行最近接了一個劇本，也是之前的老師介紹的，在做前期準備。
這兩天她抽空回了一趟家，畢業之後她回過一次，之後一個月一直沒有回家。
袁媽媽原本以為這麽久沒見，她又該瘦了，沒想到今天一見到她，對于她面色出奇紅潤的狀态十分驚訝，十分好奇。
吃飯的時候，她考慮再三，終究是忍不住了，于是小聲問：“談戀愛了？”
脈行正拿着湯匙喝湯，聽到這話，她一愣，然後把臉往下埋得更低，并且小聲說：“您怎麽會問這個？”
袁爸爸也挺好奇的，笑呵呵道：“談戀愛是人生一道必要的程序，當年我跟你姐，是我追的她，那時候她……”
“行了行了，”袁媽媽趕緊打斷他，“聽沒聽說過，往事成追憶，一把年紀還回顧個啥？”
袁爸爸依然樂呵呵地，說：“你姐害羞了。”
脈行笑了聲，問：“您當年怎麽追她的？”
袁爸爸說起來，一臉自豪，“當年你姐不是在發廊給人剪頭發麽？那個時候還不叫發型師。”
“那叫什麽？”
“剪頭發的！”
“噗……”
袁媽媽氣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拿着毛巾往袁爸爸背上一抽：“你才剪頭發的！！”
袁爸爸說：“你就叫剪頭發的，你那時候的拿手戲就是把長頭發剪成短頭發。”他說完又沖着脈行說：“那時候我還特意把頭發留的老長，及肩了都，每次上她的發廊，都只剪兩厘米，每個星期去一次，那時候她還罵我有病。”
脈行笑着問：“那剪完了之後呢？”
“之後，我就買了一堆布娃娃……”
“嗯嗯。”
“上她發廊門口賣布娃娃了。”
“……”
袁媽媽被他這一段回憶說的非常不好意思，面帶赧色瞪了他一眼，端着碗筷走了。
袁爸爸繼續唠叨：“脈行，你們學校有男生追你麽？都用些什麽辦法？說來聽聽，姐夫給你分析分析情況。”
“……”
以前确實是有追求者，但都被她一一扼殺在知識的海洋裏了。
而目前的聞大爺……他好像沒有采取過任何行動吧？
仔細一回憶，還真是！
他根本就……耍了一次流氓之後，她就稀裏糊塗地跟着他走了？
……
***
作者有話要說： 就這麽地……吻了一下。
對了，隔壁狼崽子已經更了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