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課定在周六晚上
當晚六點半左右,宴好正在廚房洗葡萄,門鈴響了。
宴好趕緊把玻璃碗放臺子上面,水跡弄的到處都是,水龍頭忘了關,抹布又被他碰到地上,還踩了一腳。
一陣手忙腳亂過後,宴好做了個深呼吸,同手同腳走到門口,又不自覺提氣,裝作随意地來一句。
“誰?”
門外響起低沉的聲音:“我。”
宴好以為江暮行會公式化地自報家門,很意外的聽到那個回答,感覺一下子親近了起來。
這是個很好的開頭。
宴好打開門,眼睛掃一眼就看地面:“是班長啊。”
江暮行沒出聲。
宴好轉身把準備好的拖鞋拿出來:“鞋是新買的,42碼,你穿着看合不合腳。”
江暮行往門裏跨了一步,帶着一身在路上沾染的悶熱,宴好看他把書包拿下來放鞋櫃上面,彎腰換鞋,藍白色校服短袖下的背部線條清晰而充滿爆發力。
“可以吧?”
江暮行把脫下來的球鞋理了放一邊:“嗯。”
宴好聞到他身上的汗味了,有些口幹舌燥:“公寓我一個人住,你随意。”
說着就把門關上,轉身往客廳裏走,手指指陽臺:“站在那裏能看見學校的科技樓。”
江暮行拎着書包跟進客廳,目光從他手指的方向掠過。
Advertisement
宴好搔搔頭:“空調我開的28度,行嗎?”
江暮行看到了茶幾上的幾個精致大果盤,堅果,糖果,水果,擺得滿滿都是。
宴好順着他的視線一看,窘迫的一張臉發燙:“我平時在家喜歡吃東西,班長你要吃什麽自己拿啊,不用跟我客氣。”
江暮行手機響了,他低頭發着什麽:“你家裏知道補課的事?”
“說了,我爸媽一聽是你就很放心。”宴好笑了下,“班長,你在家長圈子裏的名氣跟評價都很高。”
江暮行眉眼一擡。
宴好被看他得笑不下去了:“你坐吧,我去給你倒酸梅湯,我們一會就講講補課的事。”
——
不多時,宴好捧着酸梅湯坐在桌前:“班長,你給人輔導是怎麽個安排法?”
江暮行按手機:“各有不同。”
“那我說一下我接觸過的情況。”宴好看着杯子裏的酸梅湯,“我爸給我請的家教是每天上課,一天一到兩節。”
假的,其實只有周末上課。
江暮行挑眉:“每天?”
“對啊。”宴好的手指用力按了下杯子,“像我們走讀生,高二沒有強制性的非要上晚自習,可上可不上,到高三才有兩節,你可以跟我一塊放學,直接上我這兒來給我補課,我有阿姨做飯的,晚飯你也不用操心。”
江暮行默不作聲地看着他。
宴好有種做賊心虛的緊張感,他咳一聲:“這個只是參考,主要還是根據你的情況來定,我這邊怎麽都行。”
江暮行還是那個眼神,顯得深谙不明,難以揣測。
“雙休日呢?”宴好垂眼喝一口酸梅湯,舔了舔下唇,“周六晚上跟周日上午,或者下午。”
江暮行沉默了會:“周六周日晚上七點到十點,有特殊情況提前通知對方。”
宴好的呼吸猛地一滞,貼着杯子的指尖止不住地顫抖:“那好。”
“就補課這個事,什麽時候停由你決定,你壓力太大自己忙不過來,就不用給我補課了。”
他竭力捂緊興奮的心情:“當然,班長你要是一直給我補到高考,那最好不過了,像你這麽學習好的……”
江暮行突然出聲:“學習好的,會講題的多得是。”
桌前的氛圍瞬間變得怪異。
宴好的嘴唇抿得發白,喉結不安地上下滑動,他半響閉了閉眼,擡起一張笑臉:“那些人我都不熟,管他們呢,我最信任班長。”
江暮行後仰着靠在椅背上面,長腿搭在一起:“你數學差的是哪一塊?”
宴好繃緊的身子放松很多:“都差。”
江暮行:“……”
一時之間倆人都沒再說話。
宴好心裏的陰沈跟焦躁快要壓不住了,他下意識把手抄進劉海裏,抓着發絲往上捋,手撐住頭,眉心緊蹙。
腦門一涼,宴好瞬間驚醒,連忙把劉海放下來。
醫務室那會宴好只是想江暮行能看過來,因為他懷疑做了兩年同班同學,對方根本不知道自己長什麽樣,沒仔細瞧過。
宴好只想江暮行能看清楚自己的模樣,并不敢一直露出眉眼跟他說話,沒了劉海的陰影遮擋掩藏,眼睛裏的東西就全暴露了出來,會被看穿。
那樣太沒有安全感了。
宴好想,除非江暮行哪天也喜歡他,跟他在一起了,他才會把劉海剪短,全紮上去露出整個腦門都行。
牆上的挂鐘滴滴答答響。
宴好順順劉海:“班長,七點了,講題嗎?”
“這次先不講題。”
江暮行拉開書包拉鏈,拿出一本練習冊,“你把這裏面1-10頁的題型整理出來。”
宴好看了看眼皮底下的那只手,骨節分明,幹淨整潔,有繭子,不止是拿筆那處,指腹掌心都有。
接下來宴好認真在筆記本上面整理題型,江暮行翻開一本課外書看起來,客廳裏十分安靜。
十幾二十分鐘後,宴好把筆記本往江暮行那邊推了推:“班長,我都整理好了。”
江暮行合上書,拿過筆記本掃掃,就打開練習冊檢查。
時間分秒流逝,宴好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忐忑,他把酸梅湯全部喝完,起身去洗臉。
宴好剛往臉上撲水,就聽到客廳裏傳來聲音:“過來。”
這兩字施了法一樣,有讓人服從的效果,宴好随意抹了臉就折回桌前。
江暮行用筆尖點了點一道題:“漏掉了。”
“就一種嗎?”宴好跑的急了點,說話時輕喘,氣息裏是酸酸甜甜的味道,“比我想象的好了很多。”
江暮行往後翻三頁,又劃了道題。
宴好潮濕的睫毛眨了眨:“兩種……也還行。”
江暮行把筆丟到練習冊上面:“十頁總共就沒幾種題型。”
宴好:“……”
練習冊一角突然多了一小圈水跡,江暮行側擡頭。
宴好尴尬的直起身。
劉海濕噠噠地貼着額頭,眉眼間的發絲成縷搭在一邊,露出眉心那顆小朱砂痣,膚白痣紅,襯得十分驚豔。
宴好鼻子有點癢,他打了個噴嚏,身體往前傾,一滴水珠從發梢滴下來,因為他的大幅度動作晃飛出去,落在了江暮行的手背上面。
江暮行頓了下,把練習冊給他:“你先把我在第一頁,第二頁,第五頁,第七頁圈的題做一做。”
宴好揉揉鼻子:“什麽?”
江暮行淡淡地重複一遍。
宴好看看練習冊第一頁被圈的題:“這個我不會。”
江暮行眉峰攏在了一起。
“真不會。”宴好說,“函數很難。”
江暮行看他:“這題是上學期的知識點。”
宴好垂着頭:“忘了。”
江暮行眉峰攏的更深:“那把你會做的做了。”
宴好愣怔地站在原地,聽覺出錯了吧,不然怎麽會聽出來無奈的意思。
——
四道題宴好就寫對了一道,思路還不清晰,很亂,也透露出他的不确定,運氣占一大半,下次再有類似的題型,他就不一定能寫出來了。
江暮行邊說邊用筆劃線:“一個公式就能搞定,你卻繞一堆,這些都是不必要的。”
“我平時不怎麽記公式。”宴好不自覺地頂嘴,“死記硬背行不通。”
江暮行眼簾擡了擡:“沒要你死記硬背。”
“公式要去理解,去推倒,還要針對性的做些習題,靈活起來,加強記憶。”
宴好看他的長睫毛:“班長,我是不是你輔導過的人裏面基礎最薄弱的一個?”
江暮行在一旁寫正确的解法:“最能開小差的。”
宴好:“……”
江暮行解完了問:“步驟都能看得懂?”
宴好點點頭。
“看得懂還不夠,要自我提問,知道每一步為什麽要那麽走。”
江暮行扣上筆帽,“一樣的答案,這道題我的解法得分會比你高,而且比你節省很多時間,你自己理解理解。”
等宴好理解的差不多了,江暮行就給他講他不會做的那幾題。
宴好搬着椅子坐過來,嘴裏塞了顆糖,腮幫子鼓着一塊,呼吸裏全是平果的香甜,一張嘴就往外冒,絲絲縷縷的在空氣裏散開。
江暮行一道題講的很慢,斷層似的不時停頓一兩秒,折回去重講,他倏地執筆在草稿紙上面大力點了一下。
宴好被他突如其來的火氣給弄懵了:“班長?”
江暮行下颚線條繃着,極其不耐的樣子:“以後講題的時候不要吃糖。”
宴好一臉迷茫。
江暮行面上沒什麽表情:“會幹擾到我。”
宴好微怔,是嫌他的吸溜聲很煩?他立刻嘎嘣嘎嘣把糖咬碎吃下去。
“以後我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