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這聲夫君旋離到底叫了沒有, 六殿下沒聽着, 也不知道。
他比千茶大了近兩百多歲, 素來将千茶當小孩,這麽幾百年,千茶也十分黏他, 而這些情愛之事, 他沒教,自然也沒有他人教,他以為千茶不懂。
他拍拍扇子。
千茶确實不懂,不過沒想到, 他七妹在此事上, 還挺通竅。
他從前私自去人界玩時, 看過許多戲, 也看過許多本,見慣了男女情愛之事,也覺着習以為常, 這女子同女子,雖頭回是聽聞那狼帝與她的夫人,但他總覺着別扭, 今日親眼所見,還是自己的這個七妹。
六殿下打開折扇扇了扇。
女子同女子,竟然也,令人覺着美妙。
不過話說回來,七妹只是同旋離調個情, 他,他熱個什麽勁兒。
千茶腿上的傷無大礙,旋離将她扶起來後,讓她走了兩步,見沒什麽事便牽着她朝前方走去,一行人又上了路。
夜更深了,幾個人就地撿了木塊做了火把,千茶同旋離并肩走着,旋離拿了一把,前頭引兒帶路拿了一把,引兒身後跟着阿圖,阿圖手裏一把,最後的考淡一把。
六殿下覺着自己拿着扇子,一路都十分文雅,心裏便十分嫌棄火把這種東西,可身邊又沒有半個叫做燈籠的,索性他便不要,可夜這樣深,他走路着實有些困難。
他同引兒不太熟,自然不會去蹭她的火光,阿圖。
阿圖算了吧。
他轉頭看了眼,心裏咳咳,考淡也算了。
明明這一對的就只有千茶和旋離,可六殿下就是覺着自己孤獨的很,這妹妹大了不中留,心裏竟沒有半分哥哥的位置。
六殿下就着這個情緒,正想心裏念幾句在人界學來的衷腸詩,卻聽前頭的引兒喊了聲:“到了!”
他一把苦淚生生地憋進肚子裏,稍稍墊腳飛了過去。
引兒火把指向的地方是北號山,像是一處深藏的世外桃源,他們站在山頭的大石上才能見着底下的景象,隐隐有花草,彤色的燈籠錯落挂着。
“這便是枳於如今的住處?”阿圖開口問。
引兒點頭:“不錯。我來過這兒,那時覺着難找,也覺着這地兒特別,便記下了。”
引兒說完轉頭招手:“千茶你快來看。”
千茶聞言,牽着旋離站了上去。
“這狼帝也是有雅致,這山裏果樹花草一樣不少,那燈籠瞧着也精細,七妹你看,上頭還畫着花呢。”六殿下說着靠近千茶一些,問:“你可知那燈籠上什麽花?”
千茶将問題抛給旋離:“旋離,燈籠上是什麽花?”
旋離道:“虎族即翼山的彼岸花。”她緩緩道:“此花難種,是虎族獨有的花。”
千茶點點頭:“都說枳於與她夫人情深,莫非夫人是虎族的?若真如此,她夫人是虎族的小妖,見着這燈籠,也能解些思鄉之情。”
不多待,他們一齊飛了下去。
這北號山說大不大,小卻也不小,已然是休歇的時辰,幾人尋了許久,才尋到一貪玩的小妖在道上走,問了幾句後,才打聽得枳於的住處。
這兒不似其他族,幾百年前,聊缺缺将枳於趕出于山後,枳於便帶着幾個還願跟随她的族人至此。
沒有了于山和太坎海,管得也松了些,無帝無臣,大家活得也自在。
六人到枳於的洞前,卻見這洞同方才路上的都不一樣,兩邊挂着兩只水綠色的燈籠,比前頭見的都要大些,燈籠外薄薄一層紙,朦胧可見到裏頭的燭火。
燭火底座更是精致,是一朵雕刻而成的月白色彼岸花,花心向上,捧開火光。
從前他們還有些同情這枳於,身為狼族狼帝,被趕走遠去他鄉,但現在看來,這枳於的日子,過得卻有些惬意。
不多欣賞,幾個人踩着臺階便上,走了沒多久,便見洞口裏的景象更是令人稱妙。
自天而下的清泉,細細地打在洞中的一汪池水裏,池中石桌一方,石凳兩座,上頭擺着一副棋,而那月光,十分巧妙地從上頭未縫合的石縫裏照進來,正灑在那副棋上。
千茶見着有些癡,自此之前,她一直覺着自己的山洞天上地下最好的山洞,卻不料,這洞中,還能擺放這樣的東西。
“旋離。”千茶牽着旋離的手,用力握了兩下:“我們以後的洞裏,也放這樣的東西,好麽?”
旋離點頭,無異議:“你喜歡就好。”
阿圖和旋離在昆侖待久了,未經主人同意,便在洞口待着,千茶見旋離沒進,也跟着在洞口待着,大家猶猶豫豫也沒見進去,倒是一直在最後的考淡,大步一邁,朝裏喊了聲:“狼帝可在?”
一聲了,洞裏又安靜了下來。
沒多久,考淡還想再喊一聲時,裏頭出現了聲響,腳步聲後,走出了身着一青一藍兩位女子,千茶在考淡後頭探探腦袋,并打開籍眼。
青色衣裳的額頭上顯着:於,枳,狼。
但藍色衣裳的女子額頭上,卻什麽也不見。
千茶捂着嘴小聲地問了句:“旋離,枳於她娶的是普通小妖啊?”
旋離點頭:“看着是普通小妖,大抵年歲大,修為卻不高。”
千茶點頭。
幾人迎了上去,還未開口寒暄,那枳於見着千茶,卻突然一驚,跪了下來。
她身後的女子跟着也跪下來。
在衆人疑惑的目光中,枳於蹙眉擡頭,拱手仰頭對着千茶,恭敬道:“枳於不知……”
她的話戛然而止,她偏頭看千茶的額頭,眉頭蹙得更深,緩緩将手放下:“酉千茶。”她看着千茶的眼睛:“你是貍族的七殿下?”
千茶點頭:“是。”
枳於頓了頓,面上疑惑萬千,她掃了眼千茶,接着見千茶身後的考淡向她投來目光。
枳於蹙眉站了起來,猶豫片刻,才道:“是我認錯人了。”
她拍拍膝蓋,這才拿出主人的身份,客氣一笑,大方道:“幾位。”她掃了一眼大家的籍譜:“來此,是為何事?”
還未等到回答,枳於忽然又看向了千茶身邊的人,并大步一邁,站在了她面前。
“旋離。”她語氣有些不悅:“你是旋離?”
旋離疑惑:“你認識我?”
枳於仰頭笑了聲:“我怎會不認識你……”
話未落,那頭站着的阿圖突然站了過來,擋在了旋離跟前,端端地對枳於拱手作揖,客氣道:“狼帝,旋離乃昆侖一小神。”她對枳於微微一笑:“我們此來,是想求狼帝幫一個忙。”
枳於蹙着眉頭,淡淡地看了眼旋離,又看了眼千茶,瞥了眼她們相握的手,似是明白了什麽,但卻又不太明白。
最後她才對上阿圖的目光,問:“我如今還能幫你們什麽忙?”她往後退了幾步:“何事?”
阿圖上前一步,小聲道:“借一味藥。”
枳於:“何藥?”
阿圖:“定妖骨之藥。”
枳於聽後又是一個蹙眉:“你怎知……”
她頓了頓,又對阿圖道:“你随我來。”
她說着便朝另一邊去,阿圖見狀,回頭看了旋離一眼,示意她跟上,旋離拉着千茶也一同過去。
半路上,枳於回頭見跟來了三人,開口似是想說什麽,但還是閉上,在前帶路。
沒多久,幾人便到了另一個地方,枳於做了個請的姿勢讓三人坐下,不多廢話,開口便道:“青鳥大神怎知,我這兒有定妖骨之藥?”
阿圖不隐瞞,道:“西王母告訴我的。”她說着又對枳於行小禮:“狼族先祖還在世時,被妖獸所傷,在玄圃之巅修養過一段時日,這個恩情,我想,先祖定然是記在心中的。”
枳於聽完低頭冷笑了聲:“有備而來。”
她說着探了探旋離,疑惑道:“她的妖骨是散了?我怎的探不到。”
阿圖解釋:“旋離的妖骨被奪,在其他處。”
“奪,奪骨術。”枳於忽的激動,手握成拳:“是聊缺缺?”
阿圖點頭:“是她。”
枳於冷笑一聲,擡頭看阿圖:“妖骨如今在何處?”
阿圖:“在昆侖,妖骨已養好,妖骨有靈性,旋離她也活着,兩人不能見面。”
枳於點點頭,這才道:“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我身上留有先祖的血脈,确實有定妖骨之效,取一些也無妨。”她看着阿圖:“這心血取下來,是要在十二月十五陰氣最盛時,在于山的太坎海裏泡上三個時辰,才能成為一味藥。”
阿圖算了算:“今日十二月十三。”
枳於笑:“你們來的巧。”
枳於說着又搖頭:“來的也不巧,我如今回不去于山。”
阿圖心裏自然明白枳於說的是何事,她搖搖頭道:“無妨,你将血給我便好,剩下的我想辦法。”
枳於點頭:“也好,你原是鳥族,他們不會将你如何。”
阿圖這一路懸着的心終于放下,可卻聽枳於道:“我這味藥,是有定妖骨之效,但你也要做好準備,這離了身的妖骨,卻是頭回用這藥,我從不知它還有讓妖骨回身之用。”
阿圖點頭:“我知曉,且試一試。”
枳於:“知曉便好。”
“還有一事。”她看了眼千茶和旋離,又道:“我是先祖唯一留下的血脈,此藥你們知便好,不可再讓他人知曉。”
阿圖又點頭,行禮:“這裏先謝過狼帝。”
枳於擺手,失落道:“別叫我狼帝,叫我枳於吧。”
“阿圖。”枳於語氣松了些,看着阿圖身後坐着的二人,道:“你這樣幫旋離,她可有允諾你什麽?”
阿圖一頓。
一旁聽着的旋離也一頓,身邊的千茶更是一頓。
阿圖:“我同旋離自小認識,她受這樣的傷,我自然是要幫的。”
枳於低笑:“是麽?”
千茶前頭聽着還好好的,她也知阿圖帶她進來是想告訴她這事不要宣揚,但這聊着,話就有些不對頭了。
她有些不悅地站起身,但想着還指望枳於的血來治旋離,這不悅又生生吞了下去,硬扯了個客氣的笑道:“待旋離妖骨回身後,她便要嫁給我,屆時給狼帝發婚帖,你一定要來。”
枳於見着千茶這樣,忽的笑出來。
她撐着腦袋低聲問:“千茶幾歲了?”
千茶:“八百歲。”
枳於疑惑:“八百歲為何生了籍眼?”
千茶想繼續解釋,卻被旋離一把拉住:“千茶生來便特別,狼帝別為難她。”
枳於淡淡地瞥旋離一眼,悠悠地站了起來,不再關心地朝外頭走去:“明早阿圖再來尋我吧,一會兒我讓江月安排你們睡下。還有,聊殷殷。”她轉頭看旋離,眼中突然冷漠,甚至還帶着殺氣:“希望你妖骨回身後,記得來謝我。”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沒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