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窮狗沈晚照的心可恥地動搖了一下,在節操和富貴掙紮片刻,猶豫着問道:“給多少?”是賊多賊多的嗎?
他便笑了:“這輩子。”
沈晚照想了想:“那算了,我視金錢如糞土,畢生追求精神上的財富。”
他笑意更深,又問道:“這舉報信純屬無稽之談,但卻攪的你最近學習都亂了,需要我幫忙嗎?”
沈晚照挑了挑眉:“你不會打算白幫忙吧?”
溫重光眨了眨眼,青絲低垂:“你親我一下。”
沈晚照心裏‘咯噔’一聲,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我想了想還是算了,自己的事兒自己解決比較好。”她心裏其實已經有了初步方案,也用不着別人出馬。
溫重光随手把舉報信扔進手邊的雜物桶裏,指節扣了扣桌面:“這人為何要這般折騰你?”
沈晚照嘆息道:“大抵是因為我太英俊了吧。”
溫重光失笑,不動聲色地嗅聞着她的發香:“果然很英俊。”
沈晚照見他笑顏,本來想走的,此時顏狗本色發作,倒有些挪不動步了,一邊假裝低頭看着自己的鞋面,一邊用眼角不動聲色地偷瞄他。
他恍若未覺,只低低笑着,兩人之間花樹飄搖,用良辰美景四個字形容再适合不過。
沈晚照被自己的念頭驚住,他這時轉過頭來,剛好和她偷瞄的眼睛相對,一個笑意愉悅的幾乎要漫溢開,一個尴尬地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地裏。
他悠然捧着茶碗:“阿晚,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這時人之常情,你不用為此感到羞怯。‘
沈晚照反應迅速:“誰羞怯了?”說完才驚覺有誤,恨不得割掉自己舌頭。
他笑:“是我說錯了,阿晚并沒有羞怯,只是喜歡看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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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眼想了想:“我對阿晚也是如此。”
她轉了話頭道:“你的傷勢怎麽樣了?”
他伸手撫上自己的肩膀:“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到底還是阿晚心裏記挂我。”
沈晚照簡直想要捶胸頓足,道一聲嗚呼哀哉,今天來就是個錯誤,她簡直是多說多錯,頭大道:“你還有什麽事兒嗎?沒有我便告辭了。”
他恩了聲,只站起身道:“我就不送你了,有什麽事兒就來找我吧。”
他現在适當保持距離,反倒讓沈晚照感到惬意舒适,警惕心都降低了不少,沖他微笑告辭,出了夾道才反應過來,兩人方才竟像是十分熟稔投契的老朋友一樣談笑風生?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幾天一直沒顧得上問這個問題,但現在扪心自問,好像心裏那股氣惱早就散了,雖然提防之心扔在,但防備總是不經意間被溫重光瓦解。
她頭大的扶額,遇上千年老妖精了腫麽破?在線等,挺急的!!!郁悶之餘又有點羨慕,她要是有溫重光這樣的智商情商,以後平步青雲也不在話下啊。
這麽一路想着,不知不覺就到了學舍,殷懷月和殷懷蘭也跑到她學舍裏,見到她回來用力一拍桌子:“你怎麽跟沒事人似的?人家都欺負到你頭上來了還有心思跑出去閑逛!”
她說完又道:“聽梅梅說你已經有主意了,趕緊說來聽聽,這指指點點的日子我一天都忍不下去了!”
最近的舉報風波沈晚照是首當其沖,但平素幾個關系最好的也受到不少波及,甚至包括男子學舍裏的沈朝和殷懷儉。
殷懷蘭見沈晚照仍是笑呵呵的:“看來你是想出好法子了?”
沈晚照擡手招了招:“附耳過來。”
她低低地說了幾句,衆人眼睛都是一亮,沈晚照伸手,四只養尊處優的手在空中相擊,發出清脆的響聲,打倒學婊小組就此成立!
行動計劃成立的第二天,同學們就驚奇地發現,舉報沈晚照的信箋又增加了,從隔一兩天一封信到一天一封,每天對沈晚照的舉報越來越多,越來越惡毒,到了後面已經上升到人身攻擊的地步了。
不光如此,舉報信的數量也在不斷增加,從一天一封到一天兩三封,最後到一天四五封,舉報內容豐富多彩從沈晚照不洗頭到沈晚照不洗腳,大有不把沈晚照趕出書院就不罷休的架勢,老師們幾乎什麽事兒也不幹,每天都看信再把沈晚照叫過去問話。
沈晚照照舊答的恭順老實,絲毫沒有因每天被叫而顯出不耐煩之色,仍舊安心學習,每日的學業都沒有耽擱,越發和同學友睦。
如此下來就是認為沈晚照行止不檢的老師都不信了,因為這舉報內容有的簡直是匪夷所思,甚至還有人說沈晚照身上長虱子的,說她其實是個男人,喬裝成女人混在書院裏,難以理解至極。
解明越看越怒,重重把信紙一摔:“一派胡言!天方夜譚!這告發人要麽是瘋子,要麽是心胸險惡,嫉賢妒能之人!這等人簡直不配呆在書院!”
他語氣極重,但一衆老師們卻沒人反駁,顯然也是認同的,他們當然不會信舉報信上匪夷所思的內容,連帶着前面的可信度也降低了。
謝師也緊皺着白眉道:“我建立這個信箱的初衷,本來是為了讓書院的學習之風更加清正,沒想到倒助長了某些小人的險惡之心,簡直是其心可誅。”
有的老師難免提出異議:“會不會是前面的告發內容可能是真的,後面是有人故意混淆視聽。”
謝師想了想:“這般混淆視聽有何好處呢?書院不太平了,學生們的日子肯定也不好過。”
衆位師長一陣沉默。
在學舍裏的沈晚照算算時候也差不多了,假裝小白花,抓準機會找了謝師求做主。
“……學生真不知道究竟是得罪了哪位同窗,她竟要這樣害我,學生最近是吃吃不下,睡也睡不香,一閉眼就想着告發信的事兒,一睜眼就被人指指點點,都說三人成虎,人言可畏,這是要讓學生以後都沒辦法做人嘛?”
沈晚照本來還想加場哭戲的,可惜實在哭不出來,也只得作罷,一臉悲憤地看着衆位師長。
“學生現在已經不求能還學生一個清白了,只求這事兒能沒過去,讓那位同窗高擡貴手放過我。”
解明頭一個忍不住,重重一拍桌案:“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竟有如此心思龌蹉陰狠之人!”
謝師也捋須溫言道;“沈晚照你先起來,你既是真無辜,我和衆位師長一定會幫你讨回公道,狠狠地懲罰那人,還你一個清名的。”
沈晚照繼續假裝聖母白蓮花,做西子捧心狀:“學生不求罰她,要是能把她找出來,學生就想問問她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謝師果然神色越加和緩,勸慰道:“你不必擔心,山河書院以公正立世,絕不會允許這種事兒再次發生,這件事兒我和衆位師長會想法子的,你只用安心學業,不要想旁的了。”
俗話說過猶不及,沈晚照聞言也沒再多說,低低應了個是,轉身告辭了。
謝師為了書院的風氣,做起事來也是雷厲風行,下午便讓秦懷明帶着人突擊檢查,既然告發了這麽多次,總會留下蛛絲馬跡,務必把構陷沈晚照之人清查出來。
秦懷明帶着人手去了,這時候衆人剛吃完飯,本來還沒有反應及時,他已經帶人四處進了學舍四下搜查,還封了學舍院子的大門,不許進也不許出。
沈晚照既然敢行動,也就不怕會露馬腳,再說秦懷明在她心裏差不多是準堂姐夫了,她對這個裙帶關系有信心!
好些人被關在學舍外面,有的出聲抱怨,有的低聲讨論,只沈晚照安安靜靜等着,孫思淼瞥了她一眼,忽然湊過來與她說話:“也不知怎麽的了,明明兩三天前才檢查過,今天又開始檢查了,還把動靜鬧的這麽大,你說這是為什麽啊,晚照?”
沈晚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這是衆位師長的事兒,我怎麽可能知道。”
孫思淼見着她的笑容,心裏不由得一驚,但想到自己收尾收的幹淨利落,事兒也做的天衣無縫,肯定是搜不出什麽破綻的,便也笑道:“你說的是,是我糊塗了。”
兩人又等了一時,就見秦懷明帶人走了出來,手裏捏着半盞殘紙,邊沿還是焦糊的,像是被燒了卻沒燒幹淨,不過上面僅剩的字跡也能看出是一封告發信,他笑吟吟地問道:“我這人最好說話,寫這玩意的人主動站出來,我可以少罰幾天,要是抵死不認,那就給我準備好關禁閉關到冬假吧,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提前知會。”
孫思淼确信自己把證據都處理幹淨了,見着那半張殘紙雖有些驚慌,卻仍是穩住了。
除了她之外,底下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更加不會說話。
秦懷明等了片刻,故作惋惜地嘆了聲:“看來她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他目光越過人群,準确無誤地看向孫思淼:“孫思淼,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孫思淼先是沒反應過來,繼而滿面的不可置信:“這,這怎麽可能是我,我明明……”
她是個聰明人,見這幾日舉報信越來越多,心裏已經覺出不對,前幾日便收了手,怎麽可能被秦懷明找到呢?
她反應極快,差點把真話說出來的時候硬生生轉折:“但凡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素來是個與世無争的,跟晚照也并無龃龉,明明沒寫什麽舉報信,怎麽可能是我,秦同知怕是弄錯了吧?!”
這演技簡直爆表了,沈晚照心裏暗嘆一聲,不過秦同知是何許人也,剛才她停頓的那一瞬就已經知道是答案了,呵呵笑道:“話說的倒是漂亮,可惜證據已經在你屋裏找出來的,是不是真的,回頭問一問你那個同夥鄒白不就知道了?”
他又道:“你才我給她減個十天禁閉,她會不會老老實實地說真話?”
孫思淼雙腿發軟,就算不想着關禁閉的辛苦,也得想想關這麽久禁閉得落下多少功課和進度——要是沈晚照能聽到她的心思肯定會感慨,她這時候還能想到學習神馬的,果然是一個大寫加粗的學霸。
她又喊了幾聲冤枉,不過壓根沒人理她,直接被拉到緊閉院裏喂豬去了。
她被拖走之前,仇恨無比的看了眼沈晚照,沈晚照風度絕佳地回以一笑,用嘴型道:“好走。”
這張殘紙當然不是孫思淼那麽傻自己留下的把柄,是她想法子放的,這麽一想她果然也是個心機婊啊,不過當心機婊也比當受氣包強,沈晚照如實感嘆。
孫思淼不僅得關禁閉,還得給沈晚照道歉,讓全書院都知道事兒是她幹的,沈晚照是冤枉的。
沈晚照這裏是找回了場子,可是書院裏的舉報之風卻越演越烈,原來最流行的打招呼方式是‘吃飯了嗎?’現在變成了‘投信了嗎?’,投告發信簡直成了山河書院的風尚,要是一封信沒投的,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書院的學生。
這股風潮越演越烈的結果就屬書院人人自危,見誰都不敢多說話。
沈晚照本來還沒覺着有什麽,但後來也覺得不對,這氣氛簡直亂套了,而且她得負一定的責任,要不是她為了找回場子,讓人投了幾十封舉報信,書院也不至于變成現在這般。
她歉疚之下便去找謝師說道,但謝師卻認為讓書院裏的學生能做到‘君子慎獨’,是一件好事兒。
沈晚照無法,值得轉頭又去尋了溫重光。
他正好在書院裏,聽完之後也道:“倒有些前朝告密之亂的意思了,不過你們馬上就要去學習農科,鬧這樣的事兒怕是不好啊。”
沈晚照長嘆一聲:“我和謝師說不通,只得請你這個院長出馬了。”
“可以啊。”他答應的倒是很痛快:“你親我一下。”
他見沈晚照滿臉憋悶,站在那裏躊躇不前,便轉了話頭道:“有樣東西要給你。”
他從屋裏取出個小匣子,裏面放着幾只用來薰衣裳的蓮香,她微微一怔:“你怎麽知道我的熏香用完了。”
他直直地看着她白皙嬌嫩的面龐,輕笑道:“你尋常身上總帶着一股蓮香的,前些日子我聞你身上的香氣淡了些,又想着山上并沒有買這種香料的,在京裏的時候正好瞧見了,便幫你買了點回來。”
沈晚照低頭聞了聞,狐疑道:“這麽巧啊,你怎麽一買就買到了我最常用的靜香閣的。”
他道:“味道不同,怎麽會聞不出來?”
他也沒說自己特地跑了幾天才找到跟她身上味道一樣的熏香,不過這話也沒必要說,反倒讓她更感壓力
靜香閣東西雖好,但卻不是有名的大店,并不好尋找,不是費心找了很難找到。
沈晚照再看他的時候難免心情複雜:“你太費心了。”
他低頭而笑:“對你費心并不叫費心,我心甘情願的。”
沈晚照拿着手裏的蓮香,覺得有萬斤重,心裏突然大大地動了下,擡起眼驚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