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想要重歸舊好
畫展的規模不小，在S市當代藝術館大師畫廊，此地與外灘古典建築群隔江相望，交通便利，是很多展覽的首選，租金不菲。
雪野穿着寬松舒服的休閑衣，走進了展覽廳。
S市是中國水彩的發祥地，展出的作品，皆是水彩畫，倒是契合當地文化。
雪野發現，這個畫者，好像極少畫風景，牆面上的作品，多數是不同國度，不同膚色的人物。
他腳步輕緩，認真地欣賞着，觀察着。
當他走到走廊盡頭的時候，在一幅作品前，停下了步子，駐足細看。
畫框裏的女子笑容好看，眼眸中閃爍着光芒，帶着幾分難以言喻的複雜。
“先生喜歡這幅畫？”
雪野微微側頭，見身邊站着一個上半身白色T恤，下半身牛仔褲的男人，個子和他差不多高，清瘦，眉梢微揚，眼神中恰到好處地帶上幾分慵懶，可雪野卻從他看似漫不經心的眼眸中，看出了潛藏在骨子裏藝術家的孤寂，覺得他是個“看似多情實則無意”的人。
雪野沒有作答。
“我也最喜歡這幅。”男人漫不經心的語氣，卻令雪野心頭微微一震。
雪野安靜地看着那幅畫，輕聲問道“這幅畫，定價多少？我想買下來。”
“這幅不賣。”男人語氣淡淡，甚至有些輕飄飄的，卻帶着幾分篤定。
雪野不解地看向他。
男人微微眯眼，看着畫上的女子道“她是我的恩人，可不能标價出售。”
雪野想到圖南是出資人，覺得男人的這句話倒是不假，可他也擔心：這個看上去桀骜的男人，能信幾分？盡管他的态度裏，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從容，頗有些“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意味，可他仍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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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裏，裝了太多的事兒。”男人一語中的。
可正是這一語中的，讓雪野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他沒再說什麽，便離開了。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男人看了許久，自言自語呢喃道“你怎麽可能知道，她對于我的意義......”
此時，就連圖南本人也不知道，這個在巴黎偶遇的男人，和她之間，其實早就建立起了一種神奇的牽連。
***
圖南來到畫展廳的時候，已經接近閉館時間了，她聽工作人員說今天賣出的畫作，數量不少。
當她見到畫者本人的時候，他正在收拾背包。
“畫家先生，我們是不是應該去慶祝一下？”圖南站在他的背後問。
男人回過身，揚唇笑言“你可以叫我的名字——路知行。”
圖南微微一愣，繼而笑了，“路知行，我請客，你想吃什麽？”
路知行很快說出了一個餐館的名字，是圖南沒有聽過的。
二人并肩走出展館，圖南伸手準備攔計程車。
路知行阻止了她，“沒幾步，走着就去了。”
圖南便跟在他身後，去了。
她從來不知道在喧鬧商業區，還隐藏着這樣一條巷子，裏面竟然有一家人氣很旺的燒烤店。
“你怎麽.......”圖南生出一種感覺：路知行不像是長居國外的，反倒像個土生土長的S本地人。
“虧你還是個作家，一點兒都不知道體驗生活。”路知行随意地用食指在空氣中點了點，邁步向裏面走去。
餐館不大，像是尋常的大排檔。
“快點兒的啊。”路知行回身催促道。
圖南原本以為他會帶她去個高檔的餐廳，或者酒吧，沒想到，竟是如此接地氣的地方。
“坐這兒吧？”路知行挑了個角落的位置。
圖南點了點頭。
路知行在她的對面坐下，将菜單遞給她。
“你點就行，我不挑食。”圖南擺了擺手，又把菜單推了回去。
路知行便将菜單接過去，用鉛筆勾畫起來。
不推脫，不扭捏，圖南欣賞這樣性格的人。
路知行擡手招呼服務員，将菜單遞了過去，服務員再次确認菜品。
服務員走後，圖南開口問“你竟然沒點啤酒？”
路知行聞言，揚唇笑了，“你是不是覺得，我這種性格的人，就應該縱情聲色，沉迷虛幻？”
圖南被他問得，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路知行微微垂眸，笑了，他确實經常混跡酒吧，也交了一些酒肉狐朋狗友，可他不能用對待他們的方式，對待對面坐着的人。
當他在廣場上，認出她的一瞬，便知道：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
她不記得的，或者是那些她不知道的往事，他其實也不願她知曉。
***
兩個人吃着烤串，聊了挺多。
關于巴黎，路知行有着自己的見解，他給圖南推薦了一些小衆的地點，勾起了圖南的興趣。
看着圖南笑得見眉不見眼，路知行突然想到了白天在展覽館遇到的那個人，他大概猜到了：靜蕾說的那個男人，八成是他。
路知行，其實就是靜蕾認識的那個畫家，只是圖南并不知道：靜蕾跟他講過自己的事。
不知不覺，就十點多了。
“咱們走吧？”路知行還約了一個重要的朋友，便提出了散場。
“行。”圖南向來尊重朋友的意願，“老板......”
“行了，別叫了，結過了。”路知行已經起身向外走了。
圖南跟上去，問“不是說好我請客的嗎？”
“下次吧。”路知行聲音沉沉的，和此刻的夜色一般。
圖南便不好繼續糾結于這件事了。
“空車！”圖南無意識地攔住了那輛要駛出巷子的車。
路知行看出來了：她不想讓他知道她的住所。微微揚唇，不放在心上，只囑咐了一句“到家發信息啊！”又随意地擺了擺手。
“好，拜拜～”圖南利落地上了車。
看着出租車駛向遠處，路知行微微搖了搖頭，心想：除了和真正親近的人之外，她其實對誰都保持着警戒狀态，盡管她欣賞他，願意相信他，也試着走近他，可好像......嘗試失敗了。
坐在計程車上的圖南，竟然松了一口氣。
她不得不承認，今晚和路知行的聊天輕松惬意，他說話的方式，讓人沒有距離感，這可能也是他在巴黎朋友多的原因，她看着他開懷大笑時，好看的笑眼，也在心裏問自己：換成其他男人，不可以嗎？雪野的特別，是不是她假想出來的？
想到“雪野”這個名字，圖南心口明顯抽動了一下，半個月了，他們之間，像是失聯了一般。
***
圖南邁着懶散的步子，上了樓。
在電梯口，停了下來。
她看見倚靠在門上的身影。
他怎麽來了？圖南有些意外。
雪野聽見腳步聲，擡眸看向她，淺淺地揚了唇，輕聲道了句“生日快樂。”
圖南愣了一下，仔細想了一下，才意識到，已經過了零點了，今天，确實是她的生日——28歲生日。
雪野只說了四個字，圖南便再次推翻了晚飯時的懷疑。他，果然是特別的。在旁人眼裏他是怎樣的，她不想知道，對于她來說，他最了解她，這一點，就足以讓她覺得貪戀。
不經意的溫暖，讓她好像又可以逃離現實更遠一寸。
“空着手來的嗎？”圖南笑嘻嘻地走向家門口。
“我親手做的。”雪野說着，将一個小盒子拎到面前。
那裏面，裝着一個保溫壺，保溫壺裏，是他親手煮的長壽面。
圖南知道雪野不會做飯，盡管只是一碗放了醬料的面條，她卻吃得滿足。
二人誰都沒有提起這半個月來互不相問的事，彼此之間，有一種默契——他們，都想要重歸舊好。
圖南沒有聽到他親口說“思若是那個合适的人”，她便不會讓步。
她承認：那一次，因為秦恩雪的戰術，她産生了退意。
可現在，她緩過神來了，她想要壓一回“龍”。
雪野沒有提起畫展的事，圖南也沒跟他說。
“秋天的東京好玩嗎？”圖南問道。
雪野聽到她的問話，所有堆積的氣憤，全消了，顯然，之前，她留意了他的行程。
“一個人去，沒意思。”雪野直言。
“那一起去一次吧？”
雪野見圖南說得認真，不像是玩笑。
“你的檔期不好調吧？”圖南知道他工作的密度。
“下個星期，倒是有幾天空檔。”雪野沒有猶豫。
圖南知道，雪野的話，有遷就她的意思，他大概又想着加班加點提前完成一些工作，才能騰出所謂的“幾天空檔”。
可她不想拒絕，因為仔細想想，他們兩個，确實沒有一起去旅行的經歷。
“不去東京，去鐮倉吧？”圖南想去個關注度相對小一些的地方，她必須顧及雪野的情況。
“好，我明天就去安排一下。”雪野知道圖南的考慮。
“陽光會很好吧？”圖南低聲，似是呢喃。
她的話，竟然激發了雪野的一絲憧憬之意，他經常飛去不同的國家，見識過許多風景，可卻沒有特別高昂的興致，鐮倉之行，似乎，在打破着這個定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