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

第43章 魂燈篇（二）

當看到千諾的眉越皺越緊，并停下了腳步, 若馨問：“千諾, 是推算到陣眼在哪了, 但陣眼所在的位置可疑, 你不想去是嗎？”

千諾點了頭。

“陣眼在哪？”

遲疑了下, 千諾說道：“西山。”

若馨不解看向西山的方向，“可咱們本來就是要前往西山, 為什麽還要把我們往西山趕呢？”

千諾緊鎖的眉一直沒有松開——這就是可疑、可怕之處！有什麽大的陰謀在西山等着她們？她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安——此次對方可能是針對若馨而來的，雖然到目前為止, 還不能确定是與若馨那特殊的體質有關。

“這是什麽？”若馨低頭看手裏千諾塞給她的潔白無瑕的珠子。

千諾口氣不佳道：“問那麽多做什麽！”

千諾不告訴若馨, 那珠子是避邪珠，是個好寶貝, 她外婆給的，能驅邪避兇。

她在樹上可看清楚了，那些吃人肉又臭死人的惡心的食僵屍的獵食目标是若馨, 這就讓她不明白了——她沒聽說過食僵屍比較喜歡吃小孩子的肉啊？更喜歡大人的才是，因為大塊麽。難道是那小孩肉比較特別？

後來聞了若馨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卻很特別的香味, 她隐約感覺自己可能知道什麽原因了。她也算是借着若馨她娘給的那顆能讓人跑得飛快的珠子安全到城門口了，避邪珠便暫時送給若馨避避僵屍吧, 正好她缺個丫鬟, 見若馨笨笨的, 就拐帶回去當她丫鬟, 也不怕到時萬一想要跟她要回避邪珠找不到人。

但她似乎虧了，若馨不但笨笨的, 還不識字，很多常識也不懂，這怎麽可以當她的朋友，不是，是丫鬟！為了賺回來，她無聊的時候就教教她識字，再教教她常識——常識其它不懂都沒關系，但有一條一定要深刻刻在腦子裏，腦子壞了也不能忘——一天是她丫鬟，就一輩子她都是她的小姐，要聽她的話。

避邪珠真的是好寶貝，若馨帶着它，就沒再被僵屍觊觎過。可千諾不知道，避邪珠也會有失效的時候，那一日，若馨帶在身上兩年的避邪珠莫名的就突然弄丢不見了，可明明裝着避邪珠的香囊還在着。——那日，看到若馨差點就在她面前被食僵屍殺了吃掉，她才惶恐的認知到，只靠外物是保不了若馨一生平安的！

聽救了她們的那趕屍人說，過幾日無城新一年的招生考試就要開始了，第二日，她便帶了若馨與那趕屍人一道去了無城。——她要靠自己，那是她的丫鬟，身為小姐她豈能眼睜睜看着她的丫鬟在自己面前出事，她對自己說過了，要養那笨蛋一輩子呢！

食僵屍敢來搶她看中的口糧，來一只她殺它一只，來兩只她殺它一雙……

“千諾，來了一群。”若馨扯下千諾的衣角。

千諾冷臉看前方左右兩邊沖出來的黃的、紫的、綠的都有的一群食僵屍——來一群她便殺它一群！

管它綠的、紫的、黃的，全部照砍不誤！

兩柄青劍在綠的紫的黃的眉心中間穿來穿去，一把速度快如閃電，一把也不慢。

快如閃電的是千諾，另一把是若馨。若馨心說，自己雖然笨，但很努力，兩個月的實習期更不是白過的，兼默大哥和劉徹大哥王充大哥他們三人都有教了她東西，頭幾天還有少司大人的提點，雖然現在還不能強到能與千諾勢均力敵，但做到不拖後腿的與千諾并肩作戰，這點她自己還是很認可自己的。

而實戰中，也的确證實了她并非只是心裏想當然，黃眼她全攬，紫眼分一半，綠眼全給千諾，根據自己的實力量力而為先減少她能解決的，打配合戰時更是像千諾的左膀右臂，千諾要她當左膀，她就砍左邊，要她伸右臂，她就砍右邊，就算你是綠眼的我應付不來與千諾合起來也絕對砍死你們！

最後一只綠眼被刺中眉心，戰鬥終于結束！

若馨大呼一口氣，總算是一點也沒有給千諾拖後腿！見千諾非但沒有先輕松一口氣，還鎖着眉頭盯着食僵屍的屍體瞧，她愣了愣，問：“他們有什麽不對勁嗎？”

千諾朝上一指頭頂的烈日，面色凝重道：“現在是烈日當空，可他們的屍體卻沒有消失化為灰燼。”

若馨先是低頭盯着食僵屍的屍體瞧，然後擡頭望着頭頂的烈日看，看啊看，然後她一拍自己的額頭叫了一嗓子：“壞了！日頭壞掉了，就跟求救信號彈發射不出去，它也被擋在困住我們的這法陣外面……”

話沒說完，她感到背部被什麽給頂撞着，正要回頭看，就聽千諾一聲驚喊：“快跑！”人便被千諾拉着拼命的跑了。

若馨邊跑邊疑惑的回頭瞥了一眼——只見一堵血色光牆正追在她們身後面，頓時吓得她腳底生風的反拉着千諾拼命跑了！

跑到千諾說可以停下了，她緊張的回頭再一望，追着她們跑的那堵血色光牆已經停下了。“千諾，這，這是……不追咱們了？” 剛那一幕也實在太過于驚悚刺激了，搞得現在緊張感還留在她心裏沒有完全消散。

千諾也看着那堵血色光牆，道：“不追了，但……”手指朝她們的身後，血色光牆的正前方一指，“我們離西山越來越近了！”看來就算她們不想去，也會被這堵血色光牆逼着往西山去。

而且，不單有那堵血色光牆，還又有了第三波出現的食僵屍！

千諾感到若馨的手緊力的抓了下她手腕子，然後又松開，千諾知道若馨這是緊張了，借着剛那一下緩解下，為了接下來的苦戰——綠眼加藍眼，十只綠眼她與若馨還是能以打配合戰解決的，七只綠眼與三只藍眼……卻是一點勝算也沒有的。

只能拼命！——才能換一命！

千諾拼盡性命想守護一個諾言，正要與那只尖長爪子向自己掏心而來的最後一只藍眼食僵屍同歸而盡，“不要啊千諾——”一聲絕望的哭叫從被千諾護在身後幾步遠耗光靈氣倒在地上站不起來的若馨口中喊出，剎時一道白色光團驚現，擋下了藍眼食僵屍的致命一擊，青劍卻是順利的刺入藍眼食僵屍眉心。

千諾驚訝的看着倒下去的藍眼食僵屍，轉過身，震驚地望向正用雙手拼命向她這邊爬來的若馨，然後在自己倒下時她記起了曾經不知道為什麽會忘記的那件事——避邪珠不是弄丢了，而是在那日她正要喪生在食僵屍爪子，若馨也像今天這樣絕望的叫着自己的名字時，化做一道白色光團，從若馨身上轉移到她身上，為她擋下了那一劫。

那時，那只食僵屍就那樣死了倒下去了，而她明明沒有受傷，身體卻也突然倒下去了，腦袋先是一片空白，然後就意識全無，再睜開眼睛就看到若馨差點喪生于另一只食僵屍爪下，而她竟忘了之前的一幕。

如今也是，身體一動也不能動，眼睛想睜開卻睜不開，但這回腦袋在先是一片空白之後，意識卻是清楚的，她想，可能是今天這道白色光芒與那日還是有些不同的，好像是更溫和一點，具體她也說不上來。

她聽得到若馨邊哭邊叫她的名字，也感受得到若馨抓着她的手，緊緊的抱住她身體。“千諾，你會沒事的……我帶你去西山，我們能逃出去的……還要帶走要給少司大人的百靈草……一定，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她感到自己被若馨背在背上，若馨還用跑的，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但能跑就表示若馨沒有生命危險，她可以暫時放心一點。

“千諾，我娘說，百靈草會跑，且透明沒有顏色，但若以一滴心尖血作誘餌，它就會自己跑過來……這法陣我不知道為什麽竟覺得自己能解，好像也是用心尖血……好在咱們趕屍人取心尖血并不可怕，輕輕劃下右手食指就可以……雖然很痛很痛……”

一陣腳步聲，一陣兵器聲，最後，天地都安靜了，只留一個輕輕自喃的聲音：“少司大人，我就快要死了……怎麽辦，我還沒保護好千諾……這世上要是沒有僵屍就好了。”

一道聲音附和：“那便将你這話傳給那人，将你沒保護完的讓你可以繼續保護，你可願意接受？”那聲音笑笑的，溫暖如春，又冰冷殘酷！

若馨答應了。——她明白爹娘回不來了……她對着寫着“若馨爹”“若馨娘”那兩塊木板立過誓了，她要保護千諾！

那人完成了她的心願，她殺光了那些要靠近千諾的食僵屍，殺光了……她的魂魄碎成一點一點的紅光，飄浮在千諾頭頂上，等着……等着人來把千諾平安接回去。

一道青光掠來……她驚喜的看着出現在眼前的人——是少司大人，還有一位長得非常好看的姐姐，她想，這應該就是那位朝暮公主吧。

但為什麽那位朝暮公主在看了一眼自己的屍首，就別開臉不忍再看呢？她低頭看一眼自己的屍首，看到全身只剩一具骨架，血紅血紅的……她漸漸想起來了，她破了法陣後，又來了一波食僵屍，她打不過，食僵屍是不吃趕屍人的肉的，但那群食僵屍卻在吃她的肉，生生的撕下來，她很痛很痛，但她不敢發出聲音，她怕被千諾聽到，雖然千諾昏迷聽不見，但她還是強忍着不發出聲音。

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那血紅骨架，她飄到少司大人面前，希望少司大人能在千諾蘇醒前趕緊把千諾帶回去，不要讓千諾看到她的身體只剩那一副樣子，千諾一定會很難過的。

若馨卻不知道，在她身後，千諾已睜開了眼睛，映入眼裏的是她只能身體一動不能動的耳聽着那撕裂她心肺的被食僵屍啃食得只剩一具血紅的骨架，她呆呆的看着走到她面前的青奕，低低的哭泣起來，“為什麽你趕來了……？”聲嘶力竭的痛喊道，“卻趕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