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冷宮
看到燈火的一刻，肅羽臉上難得的顯出幾分複雜之色，如同冰雕面具被什麽東西撞碎了，複雜難辨的情緒從縫隙悄悄流出。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含怒拂袖，循着燈火和香氣去了小廚房。
然後，他就看見了個披着青色繡蓮紋的鬥篷，趿着雪緞履站在竈臺邊的餘晚晴。
此時的餘晚晴忙得很，一手端着碗，一手用筷子夾着碗裏的雞蛋餅，還要空出一只腳來将腳邊的柴火踢到牆邊去。
不過，她吃起雞蛋餅來，還是喜孜孜的。
大約是雞蛋餅才煎好，熱騰騰的，她被燙的連連吐舌，雪額上凝着細汗，嫩生生的雙頰都被那升騰而起的熱氣烘得微微泛紅，好似新生的花瓣。
熱騰騰的蛋餅似乎也沖淡了适才的恐懼和緊張。
餘晚晴聞聲回頭，看見了找過來的肅羽。
她眨巴了下眼睛，讨好似的問道：“那個，我做了雞蛋餅，你要不要......”
“嗝！”
未等她吞吞吐吐的将話說完，倒是先打了個飽嗝，本只是被熱氣烘得微微泛紅的雪頰立時便紅的如同滴血。
但是，忍辱負重的餘壯士還是把話說完了，“你要不要，嘗下味道？”
因為才吃過煎蛋餅，她本就嬌嫩的雙唇蹭了油，豐盈飽滿，鮮紅欲滴，看着便好似才冒頭的小櫻桃，引人采撷。
偏偏餘晚晴還不自覺，說話時約莫也覺得嘴上有油，下意識的抿了抿唇，還用偷偷用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唇上的油——以為別人眼瞎看不見似的。
也許是廚房裏的竈火燒的太熱，又或者是雞蛋餅的味道太難聞，肅羽不禁也有了幾分燥意，很快便移開了目光，擡手松了松自己扣緊的領口。然後，他才緩了緩聲調，應道：“我要吃熱的。”
說起吃的，餘晚晴也不怕他了，十分自在的指了指一邊盤子裏剩下的兩份雞蛋餅：“這些都是熱的，才出鍋不久呢。你要是有什麽喜歡的菜，也可以用蛋餅裹着菜葉吃.......”
說到這裏，餘晚晴再一次感慨：可惜這裏沒有肉。
肅羽生了一張英俊到無可挑剔的臉龐，偏偏為人卻挑剔得很：“我不吃剩下的，再替我煎一個。”
餘晚晴：“......好吧。”
好在，适才調配出來的雞蛋面糊還剩了點，大概也還夠做一張餅，竈臺下面的火也還沒滅。餘晚晴随便往竈臺裏加了些東西，眼見着柴火旺了便将鍋擺在上面，才洗好的鍋底還有水珠，不由發出滋滋的聲音。
一直等到鍋底的水珠都蒸發了，她才在鍋裏刷了一層薄油，倒入雞蛋面糊，順便詢問對方口味：“你吃蔥嗎？”
肅羽點了點頭，随即又反應過來——餘晚晴背對着他，怕是看不見他點頭。不知怎的，他又蹙了蹙眉頭，語聲微冷：“吃。”
餘晚晴一邊在表面凝固的雞蛋面糊上加蛋液、撒蔥花，一邊在心裏嘀咕：脾氣還真大！自己給他煎蛋餅，就只是問一句吃不吃蔥，居然還這麽陰陽怪氣的氣人！
因為肅羽惡劣的态度，餘晚晴故意就只給他加了一點點的蔥，也沒問他是不是還要再加蔬菜什麽的，就只是簡簡單單的給蛋餅翻了個面，等到蛋餅卷邊就直接直接那碗盛了，然後遞給肅羽。
肅羽接了碗後便又看她一眼。
餘晚晴也朝他眨了眨眼睛。
她一雙杏眸黑白分明，看着人時卻是一副天真懵懂，天然呆的模樣。
餘晚晴不上道，肅羽只能主動開口提醒：“筷子。”
餘晚晴看着面前這個不要臉的男人，本能的維持着臉上最後一點禮貌的微笑，心中則是瘋狂吐槽：
mmp！
聽到沒有！
MMP！
有劍了不起啊？！我一個首富千金都沒有你這樣四體不勤、驕奢**！
不過，有劍确實是很了不起，餘晚晴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柴還是不得不給大佬遞筷子，甚至還要忍辱負重的解釋道：“對不起，是我忘了.......您吃，您吃！”
沒錯，進考場不過幾小時，餘晚晴已經丢掉了歐皇的驕傲。她覺得自己肯定已經被歐皇群踢出去了，腦子裏甚至都已經有一個完整的段子了：
“歐皇A：我在賣我滿SSR圖鑒的賬號呢
歐皇B：我在領彩票獎金
餘晚晴：我在給大佬遞筷子
—您已經被移出該群—”
餘晚晴：QAQ
肅羽全然不覺餘晚晴的委屈，伸手接了筷子後便用筷子擺弄了一下碗裏的雞蛋餅，左翻右翻，并沒有立刻下口。
雖然，他适才的确是親眼見着對方動作熟練的煎出了這個蛋餅，但此時看着碗裏的蛋餅，依舊有些奇怪：餘晚晴她這手藝究竟是哪裏學來的？
不過，既然是在自己眼皮底下煎出來的餅，肅羽也沒懷疑太久，很快便用筷子戳了戳，夾了一小塊蛋餅放入嘴裏。
大概是才出鍋的緣故，蛋餅又熱又軟，咬上一口還能嘗出雞蛋和蔥末交雜的香味。他這麽個吃慣了各色美食的人，此時吃着這個除了雞蛋和小蔥什麽都沒加的雞蛋餅，反倒有一種天然去雕琢的樸素。
不得不說，在這樣寒涼的夜晚，站在充滿煙火氣味的竈臺邊，端着碗筷吃着熱騰騰的雞蛋餅。
确實滋味不錯。
唯一比較可惜的是，這蔥好像加的有點少了.......
心裏這麽想着，肅羽的面上卻是分毫不露，依舊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蛋餅，姿态優雅，不緊不慢。
一側的餘晚晴在側看着，心裏暗暗鄙視：傻子！這雞蛋餅是這麽用筷子撕碎，一口一口吃的嗎？吃雞蛋餅，當然是要用筷子夾起整個餅，然後大口大口的咬啊！
這人真是一點也都不了解雞蛋餅，簡直是玷污了雞蛋餅這加了蔥末和雞蛋的美好靈魂！呼呼哀哉！
唉，我居然給這種不懂雞蛋餅的人煎餅，心好累啊......
餘晚晴暗暗感嘆，然後夾起自己碗裏的雞蛋餅，用力咬了一大口：算了，還是先吃餅吧。
吃着吃着，餘晚晴又想起月考試卷上的第四題——“4.以下哪一樣調料皇帝不喜歡（ ）A.蔥； B.蒜； C.香菜； D.辣椒”，這世上最難掩藏的除了咳嗽就是食癖，連肅羽這種變态殺人魔，吃個蛋餅也會說一下吃不吃蔥，這個問題到時候去禦膳房問一問應該就能弄清楚了。
想到月考試卷上的考題，餘晚晴忍不住又開始本能的分析起月考試卷來：
總的來說，月考試卷十二題，十道單選，兩道論述，對她來說确實是很簡單的試卷——如果她不要臉起來，直接閉着眼睛蒙單選，說不定十道單選題能全對呢。當然，就算全蒙對了，也才五十分，能不能及格還是要看剩下的兩道論述題。這兩道論述題，一道考的是她對于自身背景人設的了解；一道考的是她對于皇帝背景人設的了解。
一般考生答題都會透過題目去體會出卷老師背後的出題目的，而餘晚晴此時琢磨着倒也隐隐明白了系統這份月考試卷裏的暗示：初入考場，最重要的就是摸清自己的身份背景和接近了解皇帝——畢竟宮鬥肯定是要有皇帝的，而且月考試卷裏的十二道題有一半多都涉及皇帝，比如皇帝喜歡的顏色、皇帝不喜歡的調料等等。
只是......
餘晚晴啃完了蛋餅，忍不住又瞥了眼身邊的肅羽：她身邊還有個随時都可能要殺人的大蝦，她可怎麽去接近皇帝、了解皇帝啊？
肅羽自然是看見了餘晚晴望過來的目光，問道：“怎麽了？”
餘晚晴自然不可能和他說月考或者皇帝的事情，只得随口糊弄他：“哦，我就是覺得這裏沒有肉挺可惜的，我還會排骨的一百零八種做法呢.......”
肅羽沉默了片刻，然後才用沉靜的語調回應道：“明天應該會有人送東西過來，也許會有你要的排骨。”
餘晚晴瞥他一眼，大概是吃飽了膽子也大了一些，忍不住怼了人一句：“你說這話都不會心虛的嗎？”
肅羽也看了餘晚晴一眼，反問道：“我為什麽要心虛？”
餘晚晴噎了一下，然後才小聲道：“......你在宮裏殺了這麽多人，好吧，就當你把屍體都處理幹淨了，難道就沒人會追查這事嗎？”
說到這裏，餘晚晴不由有些害怕起來，試探着問道：“要是那些人追查過來，該不會以為我是你的同夥吧？”
餘晚晴想到這個就擔心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就把眼前這個殺人魔送去國家機關依法處置了才好。
肅羽卻仍舊是漫不經心的：“不會有人追查過來的。”
餘晚晴有些懷疑的看他。
肅羽卻仿佛不想多說，只是淡淡道：“這裏是冷宮，內外隔絕，不會有人過來的.......”
雖然肅羽這話只說了一半，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是餘晚晴還是勉勉強強得到了一個信息：她目前是住在冷宮裏？所以，她應該、可能、大概是皇帝的棄妃？
餘晚晴本還想要多問幾句，但是看了眼肅羽的臉色也沒敢多說，只是默默地吃完了剩下的雞蛋餅，然後動作迅速的刷鍋刷碗。
因為吃蛋餅蹭了一嘴的油，餘晚晴不得不用鹽水漱了漱口，然後擦了擦嘴，順便洗了一回臉。
收拾好了自己，餘晚晴這才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那個，我先回去睡了。你既然要留下了，那就自己找床睡吧.......”說罷，她便打着哈氣起身回去了。
這種環境下，她也不敢把殿裏亮着的蠟燭都滅掉，只好就這麽讓它們亮着，趁着殿中炭盆還熱着，便丢開外衣跳到床上，将床帳一拉，直接抱着被子去睡了。
雖然一開始有些睡不着，腦子裏總是胡思亂想，但是餘晚晴很快便把思緒轉到了明天的早餐上：今晚上都已經吃過雞蛋餅了，明天要不喝粥吧？甜粥還是鹹粥，又或者最簡單的白粥........？
她想了一回兒早餐的事情，一時間全身放松，不一會兒便抱着被子睡了過去，呼吸綿長，神情放松。
站在窗外的肅羽正負手于後，看着廊下的月光。也不知是否是察覺到了屋內人已經入睡，他忽而擡起手，輕輕擊掌。
片刻之後，便有兩個身着玄衣的男人飛身而出，跪下行禮，恭恭敬敬的喚道：“陛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就來拜下歐皇小姐姐吧，保佑我新年快樂哈~
PS.大家應該都猜到肅羽的身份了吧？不過他的真名和女主目下身份還是容我賣下關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