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鈴铛
陰森昏暗的洞窟中,周越盤膝而坐,手中捏着一塊玉簡,雙目微閉,口中念念有詞:“這烈陽功當真精妙。”
“烈陽功是什麽?”周越腦海中響起了小女孩的聲音,她顯得很好奇,什麽都想問問,似乎與那些人類小孩也沒有什麽區別。
“是一種功法,只能由人類學習,你是鬼面墓地苔,學不了。”
“我就是鬼面墓地苔嗎?”小女孩的聲音聽上去不是很高興,周越的眉心一陣蠕動,似乎是她在表達對自己這個名字的不滿。
“你不知道?那我那天喊你的時候為什麽你卻應了呢?”周越心中感到有些奇怪,他還記的那一天在巨大風團下,正是向小女孩“借”了不少真氣,這才逃出生天,此時這小女孩卻說她并不知道自己如何稱呼。
“你喊完我見到沒人回應,就想會不會是在叫我……”周越的眉心傳來一陣癢癢的感覺,小女孩小聲說道:“如果沒人理你的話,不是太可憐了嗎?以前就沒有人理我!”
周越沉默了,鬼面墓地苔這種植物,生長在陰暗的墓穴當中,基本上很難遇到同族,也不會移動,像小女孩這樣開了智後勢必要面對長達數十上百年的孤獨,而在被人發現之後,卻要與宿主鬥争,最後要麽重新深埋地底,要麽被吞噬消化。
與人類相比,這種生物實在是太過不幸了。
周越小心地運起真氣,碰了碰眉心處:“我會陪着你的,以後就不會孤獨了。”
“謝謝……你比那個身邊帶着鐵條的人好多了。”小女孩好像很開心,她分出一縷真氣,甜甜地說道:“送給你!”
周越微微一笑,也翻出一塊下品靈石,将其中的天地靈氣向眉心渡過去一些,小女孩有些驚喜,自己慢悠悠地吸收天地靈氣去了,他也不再分神,重新看起那本五行法訣“烈陽功”來。
烈陽功是修行界流傳最廣的功法之一,因為具有簡單易上手、廉價、威力不俗等種種優點,不少散修都會選擇修行這門法訣。
周越雖然不打算修煉烈陽功,但了解一下也是好的,若是以後遇到修煉烈陽功的對手也好做出應對,而更關鍵的是,這門法訣中記載了不少火屬法術的修煉方法,比如他此時看的這門法術“焰槍”,就是一種不錯的攻擊類法術,可以對十餘丈開外的目标進行打擊,從真氣的運行結構可以看出,這門法術應當是從那法術“引火”衍生而來。
周越心神沉浸在玉簡之中,将那“焰槍”的細節一字不落地記下,然後他深吸一口氣,丹田內真氣一提,手上捏了個法印,口中喝道:“火來!”
一撮細小的火苗在他右手手心憑空浮現,但與往日不同,這火苗卻不穩定,而是在不斷顫抖,看上去幾欲熄滅。周越不敢怠慢,手上法訣一變,左手憑空一捏,那火苗猛地一顫,卻漸漸穩定下來,他将心神凝聚在火苗之上,迅速一拉。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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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越右手間的火苗發出了一聲爆鳴,随着他左手的拉動化作了一杆熊熊燃燒的火焰長槍,将昏暗的洞穴照耀的如同白晝。他一把握住火焰長槍,随手揮舞了一下,一不小心劃到地面,卻帶出一道光滑的焦痕,那地面似乎先被利器切割又遭受了火焰的燒灼,周越看了看焦痕,再一運凝氣勁,将那火焰長槍向着洞外全力一擲!
“嗤——轟!”
周越跟着跑出山洞,卻見到洞外一地的碎石!
一塊巨石被長槍瞬間洞穿,随後在高溫的作用下瞬間炸裂,而那把火焰長槍最後傾斜着落在地面,轟出了一個巨大的扇形焦灼範圍,并且留下了一個完全由結晶體構成的傾斜孔洞。
“嘶……”周越倒吸一口冷氣,這法術“焰槍”不愧是“引火”的衍生法術,比起單純使用那團微弱的火苗威力大得多,可以當做武器使用,也可以擲出進行遠距離攻擊,當真是靈活多變。
他一時來了興致,手中又是一搓,重新凝聚出一把火焰長槍,感受了一下體內的真氣消耗,這種火焰長槍以他靈動境三層的修為大概能使用十餘次,并且與“引火”不同,周越甚至可以向一支“焰槍”中灌進全部的真氣,使這一槍真正地用盡全力,而“引火”的火焰增幅則有一個上限,一旦達到那個上限就無法接着灌輸真氣了。
“不愧是能一直用到立鼎境的法術……”周越心中贊嘆,這有傳承的衍生法術不愧是無數前人總結經驗所得,比起那些基礎法術要強大的多。
“法術之間都有如此差距,那功法、靈器、符箓、法寶之間想必也有所不同,有道是大樹底下好乘涼,看來還是尋一宗門倚靠比較好。”周越望着手中得來的儲物袋若有所思,即便是那邪道淇水宗的血色大旗也是一門犀利的神通,那流雲坊遇見的淇水宗弟子還不是随意斬殺了些與之修為相差不大的散修?
越池宗在這南雲部只能算一方小宗門,在整個修行界則根本排不上號,但那大長老卻可以一人一劍以一敵二,殺得那流雲坊主與大妖呼風肝膽俱裂,甚至那天威般的風團也不過只能讓他受些輕傷罷了。
修行界步步都是危險,若不能提前決斷,到事發之時可就追悔莫及了,說不得哪日着了道,就要被那些邪修攝拿魂魄練什麽邪法,就連死後也不得安寧。
所以周越準備找上這麽一棵大樹,暫且歇息也順便躲躲那流雲坊主與大妖呼風,待到修為足夠之時再外出行走,畢竟靈動境的修士實在是太過弱小,甚至都無法飛行,遇到什麽天災人禍連逃都沒法逃。
想到這,周越不再遲疑,從儲物袋中找出那修仙異聞詳解,運起凝氣勁,向着越國東部越池的方向奔去。
越池宗,就是他給自己挑的那棵遮風擋雨的大樹!
……
……
這一日風平浪靜,一艘小船晃晃悠悠順着白水向下游駛去,船頭站了個漁家老翁,船艙裏則稀稀疏疏地坐着幾個人,周越也裝作凡人混在其中。
“小哥,你也是去那越池尋仙的?”漁家老翁看向周越微微一笑,道:“要我說,越池雖然寬廣,但又哪裏有那仙人?老頭子駕船也有幾十年了,連那對岸異國‘衛’都去過,卻從未見過什麽神仙。”
周越卻不回答,指了指遠方初現的那寬廣水面,反問道:“老人家,這越池之名從何而來?”
遠遠望去,那湖水接天,最近處還只是濃淡分明的兩塊,那遠處卻水汽蒸騰,天與水朦胧成一片,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線,倒是有幾分仙家景象。
“傳說幾千年前,這越地還未有國家,我等先祖在此生活,他們的船只無力渡過這片湖面,所以将這片無限寬廣的湖水稱作東海。”老翁很會講故事,他用一種奇異的語氣将這越池的傳說娓娓道來:“有一日,這東海來了一位奇怪的旅人。”
“他穿着奇裝異服,看上去氣度不凡,一開口便是要去那東海看看,先祖們自然應允,于是那旅人點了點頭,忽然憑空飛起,不過半個時辰便回轉海邊。”
“那旅人落地後卻說了一句:哪有什麽東海,不過一池而已。”
“先祖們大驚失色,将那旅人奉為上仙,欲随他修行,那旅人見推辭不過,便在這東海之濱開宗立派,自號越池上人。”
老翁緩了一口氣,慢慢悠悠地說道:“至此,這東海便改名喚作越池。”
船艙中幾人不禁對那仙家門派産生了無限向往,老翁卻是微微一嘆,苦笑道:“這些年來尋那仙家的旅人沒有幾千也有幾百,卻也沒見到誰真個尋到仙的?”
于是船艙中幾人都是随之搖頭嘆息,他們本就是來這越池游玩,也不真個在意有沒有那神仙,聽老翁如此說法也就不再深究。
周越卻是心中一動,這故事怕是真的!
那些旅人只以為那越池有仙不過是先祖傳說,周越可是知道這越池附近真的有那麽一個龐然大物——越池宗!那凝氣境弟子萬侯,可不就會那飛空之法麽?在凡人眼中他們二人也能稱作神仙了吧。
于是周越讓老翁停船靠岸,他準備試試莫清寫在修仙異聞詳解上的聯絡法,也不知過了這麽幾月還能不能溝通那些越池宗的接引者。
“這是什麽?”忽然,周越心底傳來了小女孩的聲音,她似乎剛剛睡醒的樣子,聲音有些迷迷糊糊的感覺。
雖然她并沒有形體,但周越卻知道她問的是什麽:“這是越池,是一片湖,一片寬廣到了極致的大湖。”
“地底下沒有湖,湖是由水組成的嗎?”小女孩仿佛被這碧波萬頃所震撼,她只是小聲地喃喃道:“真漂亮。”
周越微微一笑,用真氣碰了碰眉心,笑道:“說起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嗎?我……我沒有名字。”小女孩愣了一下,随後幽幽地說道:“地底下也不會有人喊我的名字。”
周越沉默,卻忽然聽到遠方傳來一陣船鈴聲,擡頭一看卻是那船上老翁在向他揮手告別。
小女孩很快就不去糾結,而是像個好奇寶寶似地問道:“那是什麽聲音?好好聽!”
周越卻心中一動,輕聲問道:“好聽麽?”
“好聽!”
“如此,你的名字就叫鈴铛吧。”
說完,周越只感到一陣溫暖的感覺湧上眉心,小女孩聞言輕輕嗯了一聲,她歡快地将那個名字重複了兩遍,聲音很輕柔:
“鈴铛……鈴铛……我記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