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後娘娘請安。”
皇後擺擺手:“起來吧。”說着,嬷嬷過來把娘娘的手腕子搭在軟枕上,讓林太醫診脈。
請平安脈不過是例行公事,請了脈,說一聲主子玉體安好便交差了,請了脈剛要退下,卻聽皇後娘娘開口道:“正好八嬸也在,前些日子聽說八嬸身上有些不好,不如讓林太醫瞧瞧是不是有什麽症候?”
林太醫呆了一下,雖說自己是太醫院院正,可要說醫術,跟謝家七少爺也沒法比,謝府的七少爺那是神醫谷的弟子,什麽疑難病症到了謝七少手裏肯定藥到病除,只不過謝府這位七少爺有些怪癖,尋常達官貴人想請謝七少看病,難着呢,倒是喜歡給那些平民百姓看病,即便如此,別人想求謝七少瞧病難,可身為謝家人眼面前兒守着這麽一位神醫,什麽症候瞧不出來啊,何必讓自己多此一舉。
可既然皇後娘娘開口了,自己有幾個腦袋敢推辭啊,忙躬身過來請脈。
等林太醫擡起手,玳玳忙問:“怎麽樣?有什麽症候?”
林太醫:“從夫人脈上瞧,并無什麽症候,六脈平和,很是康健。”
玳玳有些不信:“真的,你不會騙我吧,我知道你們這些太醫最喜歡說拜年話兒,快死的症候到了你們嘴裏,也不過偶感風寒。”
林太醫吓得撲通跪在地上:“娘娘明鑒,下官不敢妄言。”
皇後娘娘沒轍的看了眼玳玳:“八嬸說話自來如此,林太醫不必在意,今日勞煩林大人了,回去歇着吧。”林太醫忙謝恩跑了。
玳玳不禁道:“哎,他怎麽跑了,我還沒問清楚呢?”
皇後娘娘:“聽祖母說,過些日子七叔便家來了,到時候讓七叔給八嬸好好瞧瞧便是,這些太醫終歸靠不住。”
玳玳驚喜的道:“師兄要回來了,真的嗎,師兄當日走的時候,我本來要跟去的,可謝渲死活攔着不讓我去,當郎中的就該跟師兄一樣,懸壺濟世才對,哪有像我這樣天天在家裏頭待着的。”
皇後娘娘一口茶剛吃到口,聽了這話險些噴了出去,急忙放下茶盞:“當郎中的是該懸壺濟世,不過那也得分時候,如今八嬸都嫁了人,若是跑去懸壺濟世,八叔怎麽辦?所以,八嬸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的好。”
玳玳忽的笑了,眨眨眼:“其實我是說着玩的,我雖笨些,自知之明還是有的,我這點兒醫術,若是去了只會給師兄添亂,半點兒忙也幫不上的,所以還是在家裏待着最适合。”
皇後娘娘笑了:“八嬸倒是想得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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玳玳點點頭:“阿十總說我這樣沒心沒肺最好,看得開,日子便過得快活,要不然成日發愁有什麽意思啊,雖然我沒心沒肺,但有些事也是明白的,就如我知道謝渲喜歡小孩子,我也想趕緊生一個,可我的肚子不争氣怎麽辦。”說着嘆了口氣,小臉上染上些許與她不相稱的愁緒。
皇後娘娘倒頗有些意外,誰說這丫頭沒心沒肺,這不就讓八叔給捂熱乎了嗎,當初八叔娶她的時候,自己可記得,貌似是八叔使了手段連哄帶騙才把媳婦兒騙到手的,成親之後也是寶貝一樣把媳婦兒護在手心上,還怕在謝府住不慣,搬到了郊外去。
如今見她一臉愁容,皇後娘娘反倒覺得很是欣慰,雖說輩分上是自己的長輩,可在她眼裏,八嬸跟阿十一樣,是個沒長大的小姑娘,如今玳玳能體會八叔對她的情意,阿十跟皇叔情投意合,不過一轉眼的功夫小姑娘就長大了,懂事了。
皇後忍不住想起自己還是小姑娘的時候,躲在柱子後頭偷看皇上,在心裏偷偷想着有朝一日能嫁他,在她心裏,從未把他當成太子或者皇上,她喜歡的只是那個溫柔可親的男人罷了,可那個溫柔可親的男人那時心裏已經有了別人,如今即便成了夫妻,卻是帝後,他們之間隔着是整個大晉後宮,她必須賢良淑德母儀天下,這無上的尊榮于她來說像是牢籠也是天塹,隔在他們中間,似近卻遠,可她仍是慶幸的,慶幸自己生在謝家,因為自己謝家嫡長孫女的身份,才能嫁入皇家,守在他身邊,為他生兒育女。他不在意皇後的尊榮,卻只當了皇後才能與他相守。
玳玳見皇後盯着自己出神,不禁有些心虛:“娘娘這般瞧着我做什麽,是玳玳說錯話了嗎。”
皇後娘娘回過神來,拍了拍她的手:“八嬸不必如此拘束,便說錯話也不妨事,兒女要看天意急不得,回頭等七叔回來再讓他給你調理調理身子,想來很快就能聽見喜信了。”
玳玳點點頭:“我是覺得不能落在阿十後頭,我比阿十年紀大,孩子總不能比她的小。”
皇後挑了挑眉:“她跟皇叔還未成禮,哪可能有孩子?”
玳玳:“怎麽不可能,她跟睿王在南越的時候就好上了,如今在京裏重逢自是黏在一處分不開了。”
皇後睜大了眼:“在南越就好上了?”
玳玳猛然想起這事兒答應過阿十不能說,忙捂住嘴:“娘娘就別問了,您就當我什麽都沒說,我可答應過阿十的不能告訴別人的。”
皇後本來還半信半疑,如今倒是真信了,卻也不好為難玳玳,便不再追問,不過心裏卻隐隐明白了,為什麽睿王一開始非要去謝府退親,後來卻又不退了,反而異常上心,原來兩人早在南越就有了前緣,只不過,以睿王的性子,兩人莫非真有了肌膚之親。
這件事卻有些不妥,不行自己得問問阿十,想到此,叫嬷嬷陪着玳玳去坤寧殿後頭的書閣裏逛逛,玳玳早聽阿十說過,皇後娘娘沒入宮之前也喜歡看些話本子什麽的,常扮成男裝去逛書鋪子,故此收藏了不少孤本珍本的好書,可惜入宮的時候都帶了進來,沒留在謝府,如今有機會逛坤寧殿的書閣,玳玳自是興奮,腳不沾地的跟着嬷嬷去了。
皇後交代幾句,出了坤寧殿往東宮走,從後殿的屏門出去,穿過禦花園便是東宮,很是近便,只是剛出了後殿的門,遠遠就瞧見前頭的廊子阿十被個男人攔着說話,便離着遠,皇後都能感覺到阿十的不耐,不禁問旁邊的周喜兒:“前頭跟阿十說話的是誰?”
周喜兒忙道:“主子沒認出來,那是夜郎王,也是端和公主的新婚驸馬,昨兒成了大禮,今兒進宮想必是來謝恩的。”
皇後:“既是謝恩,就該去承極殿,怎麽跑禦花園來了,而且端和呢怎麽不見。”
周喜兒:“奴才也想不明白呢,這時候論理早謝完恩,該出宮了啊,而且那天在校場上,夜郎王對阿十小姐的心思,可是昭然若揭,還曾當衆求娶,莫不是還沒歇心思呢,知道阿十小姐今日進宮,跑這兒堵人來了。”
皇後皺了皺眉:“若夜郎王仍存這個龌龊之心,卻容他不得。”說着邁步走了過去:“阿十,你不是去東宮瞧徹兒嗎,在這兒做什麽呢?”
阿十哪想到會在宮裏碰上夜郎王啊,更沒想到這家夥如此不要臉,根本不管是不是在宮裏,公然騷擾自己,弄的阿十想躲也躲不開,正不耐呢,忽聽見大侄女的聲兒,簡直跟救星一般,忙道:“是要去的,驸馬爺,阿十先告退了。”撂下話一溜煙跑了。
夜郎王想追卻礙于皇後在不好失禮,只得作罷,躬身:“見過皇後娘娘。”
皇後看了他一眼:“驸馬爺倒是好興致,這是來逛禦花園嗎?”
☆、第 75 章
夜郎王:“是公主說這禦花園多奇花異草, 景致甚好,正好進宮謝恩,便說來瞧瞧。”
皇後:“原來是端和的意思,卻怎麽不見她只驸馬一人在此?”
話音剛落就見那邊兒蘇盛蘭匆匆而來,後頭她的丫頭珍珠手上端着個托盤,托盤之中放着一方琉璃盞, 大公主最喜歡講排場, 日常用的都是這些什麽琉璃盞瑪瑙盤子, 仿佛使這些才能配得上她公主的尊貴, 以至于端和有樣學樣,也極講究排場,平日裏用的茶盞碗筷都是琉璃象牙所制, 本就是徹底的俗人,偏偏還要附庸風雅, 是不是學人家那些文人雅客, 一會兒弄個桃花羹一會兒弄個秋露茶的窮折騰。
皇後也知道, 端和折騰這些其實是為了顯擺, 端和雖出身不低,卻自小虛榮,最喜歡跟阿十別苗頭, 容貌家世都比不過阿十,就在這些事兒上折騰,其實她在折騰也沒用,阿十從不在意這些, 端和最可悲的地方就是,找錯了較勁兒對象。
珍珠手裏端和每年秋天都要折騰幾回的菊花秋露茶,真難為她在哪兒找來的秋露,而且只看她那一臉□□就知昨兒洞房花燭過得不錯,這倒讓皇後有些意外。
皇後是知道端和的,大公主娘倆臭名昭著,即便端和未出閣,也早不是什麽清白之身,為此每每阿娘提起來都要罵舅母幾句,說蘇家清白的門第,生生讓這娘倆給毀了。
若是端和嫁個尋常男子,以她的身份,想來還能安生,卻偏偏成了和親的公主,嫁了夜郎王,這夜郎王何等心高氣傲,瞎子都能看出,夜郎王喜歡的是阿十,能喜歡阿十的男子,怎會瞧得上端和這樣聲名狼藉的女子。
所以,這夜郎王安得什麽心思,還真難說,如今這般對端和是真想做一對恩愛夫妻,別說皇後不信,只怕整個大晉都沒有信的,除了端和。
端和沒想到皇後會在此,愣了一下,笑道:“若早知表姐也來逛禦花園,這菊花秋露茶端和就備兩盞了,如今只這一盞可怎生好?”
這幾句話皇後哪有不明白的,是說珍珠手裏那盞茶是給夜郎王的,沒自己的份兒,倒是對夜郎王死心塌地的,也不看看這夜郎王對她如何。
夜郎王卻道:“公主此話不妥,你我夫妻,公主親手泡的菊花楓露茶,本王何時不能吃,這一盞自是要奉與皇後娘娘才對。”
端和卻不樂意,噘着嘴:“可是人家一早上才收了這麽一點兒秋露,驸馬不吃豈不辜負了我一番心意。”
皇後娘娘心道,這端和還真是有了男人什麽都不顧了,怕她再說出什麽不妥之語,遂咳嗽了一聲:“本宮并不覺口渴,這菊花秋露茶既是端和的一番心意,驸馬還是莫辜負了,本宮不打擾你們夫妻了,去東宮走一趟。”
端和忙拉着夜郎王:“恭送皇後娘娘。”皇後擺擺手,自己這一走她倒講起規矩了。一出禦花園的月亮門,便忍不住嘆了口氣。
周喜兒低聲道:“娘娘可是擔心端和公主?”
皇後:“好歹也是本宮的表妹,自小也是一處長起來的,總有些情份,你瞧剛才那情形,這才剛成婚已被那夜郎王拿的死死,一顆心都撲在了夜郎王身上,若是旁人也還罷了,偏偏是夜郎王,這麽多年夜郎可是一直對咱們大晉虎視眈眈,若不是這場瘟疫,夜郎又怎會與我大晉和親,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這夜郎與北狄一樣,跟咱們大晉早晚得打上一仗,若到了那時,端和這個和親公主豈有好下場。”
周喜兒:“可不是嗎,按說這和親公主本不該落到她頭上,便夜郎王公然求娶,若大公主母女死活不應,這和親也落不到她們頭上,畢竟宮裏這麽多正牌的公主,既是和親自然正牌公主最合适,想必夜郎王爺也不會勉強,偏偏大公主母女一門心思要攀這門親事,上趕着跟夜郎和親,也不知大公主心裏怎麽想的。”
皇後冷哼了一聲:“一見了男人就什麽都顧不得了,還想什麽,這娘倆一個樣兒,算了,既是她自己種的因,将來什麽結果也得她自己擔着。”
周喜兒:“這夜郎王還真是膽大包天,在禦花園便公然堵截阿十小姐,若是在別處,這夜郎王還不知幹出什麽事兒來呢?”
皇後:“待北征大軍開拔,他也該回夜郎去了。”
主仆說着話進了東宮,一進來就見阿十跟太子兩人打在了一處,這情形公裏的人早就見怪不怪了,尤其東宮的都知道阿十小姐只要一來,太子殿下便會格外高興,交手過招只是太子殿下表達親近的方式,除了阿十小姐,跟那些陪着太子練拳腳的侍衛,見太子跟誰切磋過拳腳啊。
所以,阿十跟小粘糕過招的時候,東宮這些奴才沒一個上前的,都遠遠的在周圍候着,免得攪了太子殿下難得的好心情。
瞥見皇後娘娘,忙跪下磕頭,皇後娘娘擺擺手,示意他們起來,自己卻看向空地上的兩人 ,能瞧得出阿徹故意讓着阿十的,拳腳挨在阿十身上便收了力,而阿十這丫頭卻時不時就會耍賴,阿徹雖嘴裏嚷嚷着她耍賴,那臉上的笑容卻比平常燦爛的多,可見口不應心。
阿十發現跟着小子過招兒越來越力不從心了,小時候揍這小子三拳兩腳就收拾了,如今這小子力氣 大,套路熟,想贏還真有些難。
不過阿十并不着急,她還有一招兒百試百靈的絕招,只要使出來,必然能贏他,想到此,見小粘糕一拳打了過來,暗道好時機,不退反進,迎着拳頭過去,阿徹急忙收手,卻已經晚了。
阿十挨了一拳,哎呦一聲,蹲在地上,阿徹臉色一變,忙過去:“可是傷着了,我瞧瞧。”說着伸手拉她,卻給阿十抓住胳膊一帶一按,把他按在地上嘻嘻笑道:“小粘糕服不服,別看你長高了不少,想贏你姑姥姥差得遠呢。”
阿徹不滿的道:“你耍賴,我不服。”
阿十:“姑姥姥教過你多少次了,兵不厭詐知不知道,你這點領悟力,以後千萬別帶兵打仗,不然肯定吃敗仗。”見那邊兒大侄女來了,放開他,跑了過去:“那個夜郎王可走了?”
皇後娘娘:“你怎麽跟他碰上了?”
阿十攤攤手:“我哪兒想到他會跑到禦花園去啊,我一出去就給他截住了,跟我說了一堆有的沒的,什麽夜郎的風光很好,讓我得空去夜郎,他一定盡地主之誼等等,還說娶了蘇盛蘭,就跟我們謝府站了親,讓我稱呼他姐夫,虧他想當出來,蘇盛蘭算我哪門子的姐姐啊,若是從蘇家那邊兒論輩分,我可是蘇盛蘭的長輩,他倒是臉大,蔫不出溜的給自己長了一輩兒。”
太子過來給母後請了安,方皺眉道:“夜郎王找阿十做什麽?”
阿十:“我哪兒知道啊,看樣子是想攀親戚。”
皇後:“你這丫頭還真是個惹禍精,夜郎王可不是好惹的,你以後離他遠些。”
阿十:“誰惹他了,是他來惹我好不好?好了,總說不相幹的人做什麽,玳玳呢,怎麽
沒過來?”
皇後:“八嬸極少進宮,在我那坤寧殿還好,到了東宮只怕她不自在,我讓嬷嬷帶她去書閣了,估摸一時半會兒出不來。”
阿十笑了:“這倒是,你那書閣裏藏得話本子,她最喜歡?只怕到天黑都不舍得出來了。”
皇後趁機暗暗打量這丫頭,雖乍一看沒什麽變化,可那眉梢眼角悄悄溢出的風情,一看便知是怎麽回事兒,莫非真跟睿王有了肌膚之親。
想到此,看了阿徹一眼:“北征大軍即将開拔,雖你年紀還小不能帶兵出征,卻也不能袖手旁觀,你父皇跟皇叔正在承極殿議事,你去伺候着,聽聽也長些見識。”
太子應一聲去了,到了門口忍不住回頭道:“阿十晚些走,我有個東西給你留了好些日子了,等我回來給你。”
阿十眼睛一亮:“是什麽好東西,幹嘛還非等你回來,這會兒給我不就好了。”
太子抿着嘴笑了一聲:“這會兒不成,我得去承極殿,你若不等我,這東西我可送別人了。”撂下話才轉身走了。
阿十咕哝了一聲:“什麽寶貝啊,至于嗎?”
皇後:“阿徹自小跟你親,我這個當娘的倒靠後了。”
阿十:“蘭丫頭,不是我說你啊,你這當娘的也太嚴厲了些,你看人家老百姓家裏的爹娘莫不是一個唱白臉一個□□臉,當爹的嚴厲些是有的,當娘的可都溫柔可親的很,哪有你這樣的一見了小粘糕不是問功課,就是問政事,這哪是當娘的該做的。你想想大嫂當初是怎麽對你的。”
皇後:“阿徹身份不同,他是大晉儲君東宮太子,若我不想将來大晉出一個昏君就必須嚴厲。”
阿十也知道她大侄女說的對,儲君自然不能像自己一樣散養,小粘糕将來要扛起的是大晉萬千百姓的生計,生在帝王家就注定他此生不可能恣意快活。想到此,不免有些心疼,琢磨下次再跟他過招兒不耍賴好了,讓這小子贏一次也高興高興。
☆、第 76 章
見大侄女屏退左右, 阿十便知大侄女有話要說,琢磨莫非是夜郎王的事,不禁道:“我跟夜郎王就見過幾次,并無交情來往,你就放心吧,就算我再糊塗些, 敵我還是分的清楚的。”
皇後:“我問的不是夜郎王, 是皇叔。”
阿十一愣, 想起那天的事兒, 到底有些心虛:“好端端的問他做什麽?”
一見她的神色,皇後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只是仍有些不信:“你說我問什麽, 你跟我說句實話,跟皇叔可是在南越就認識并且有了肌膚之親。”
阿十臉一紅, 知道肯定是玳玳那個大嘴巴說漏了, 自己想賴也賴不掉, 只是讓她說出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故此低下腦袋不吭聲。反正,以她大侄女的性子,至多就唠叨兩句也就過去了。
皇後見她那樣兒, 哪會不知她想的什麽,嘆了口氣:“你說你,這麽大的事兒,怎麽回來連提都不提, 這是皇上有意撮合你們的婚事,太太上皇做了主,才成就了你們的婚事,若不然,你打算怎麽辦?咱們女孩子身子多要緊,你身子給了皇叔,若嫁不得他,以後還能嫁何人,若不是你二人有緣,豈不是要耽誤你一輩子。”
阿十:“你不知道,在番禹城的時候,也是陰錯陽差……”把南越跟睿王 的事兒大略說了說,免得大侄女沒完沒了的數落自己。
皇後聽完愣了半晌不禁嘆道:“還真是姻緣天定,你說你在京裏待了十幾年連皇叔一面都沒見過,這不過去了一趟南越就有了肌膚之親,是陰錯陽差也是上天注定,只是,你既知道他是誰,回來怎麽不說,若是你早說了,這會兒不定已成了大禮。”
阿十拖着腮幫子看了大侄女一會兒:“蘭丫頭,當初大哥大嫂,阿爹阿娘都反對你入宮,可你卻執意入宮,雖說當了母儀天下的皇後,可這樣的尊榮,別人稀罕,咱們謝家的人卻不稀罕,八哥說你是為了皇上,因為喜歡他,愛他,所以非他不嫁,你寧願入宮,在這個牢籠裏過日子,給他生兒育女,可他卻左一個妃子右一個美人的好不快活,若早知如此,當初你還會毅然決然的入宮嗎?”
皇後沉默良久點點頭:“會。”
阿十:“蘭丫頭我之前總覺着你糊塗了,做什麽放着外頭的自在日子不過,非要自找別扭的進宮當什麽皇後,可如今,我好想明白了一些,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許多事情身不由己。”
皇後:“既如此,你更不該瞞着南越的事。”
阿十搖搖頭:“可是在南越的時候,我還沒喜歡他啊,即便有了那件事兒,卻是陰錯陽差的烏龍事件,難道就因為這一場烏龍,就要跟他捆在一起做一輩子夫妻嗎,更何況,他的身份如此尊貴,便我說出來,他若執意不娶我怎麽辦,就算我丢的起這個人,咱們謝家也丢不起這個臉啊,還不如就當什麽都未發生,他當他的睿親王,我昨做我的謝阿十,兩下太平各自相安。”
皇後:“你說的倒是輕巧,就不想想自己,清白的身子沒了,以後怎麽辦?”
阿十:“蘭丫頭,你難道不覺得不公平嗎,你看外頭那些男人莫不是左擁右抱三妻四妾的,還要去青樓妓館尋樂子,卻要求娶的妻子必須是清白之身,豈不混賬,我謝阿十才不要那樣的混賬男人呢。”
皇後自來知道這丫頭讓八叔給帶歪了,有些想發離經叛道,且是個小杠頭,若是認真跟她擡杠,能擡上三天三夜,不禁道:“好,好,你不要那樣的混賬男人,既如此,為什麽又喜歡了?”
阿十:“我也不知道,在南越的時候我真不喜歡他,覺得他就是個冰塊,冷冷的,一絲人情味都沒有嗎,後來回來之後才發現,其實冷的只是他那張臉,內裏卻是個很有趣的人。”
皇後見她說起睿王一張小臉都放光,完全一副提到心上人的小女人的樣子,便知道,這丫頭是打心眼裏喜歡皇叔,不過有趣的人,皇後仔細回想了回想皇叔那張冷冰冰沒有一絲表情的連,深覺阿十先頭說他像個冰塊,很是貼切,至于有趣,真沒看出來。
忍不住好奇的道:“皇叔哪裏有趣?”
阿十:“他會用柳條編好看的花籃,然後把我喜歡的茉莉花都插在裏面,叫王順給我送過來挂在窗子邊上,還會釀酒,蘭丫頭你不知道,他釀酒的手藝比八哥還厲害,還會香噴噴的魚給我吃,會用青草編蜻蜓螞蚱給我玩,還讓我騎他的大黑,還……”
皇後看着這丫頭說的這些,忍不住有些驚愕,忍不住道:“阿十,你确定說的是皇叔?”這跟自己平常見的那位也差太遠了。
阿十自是知道大侄女驚訝什麽,不禁笑了起來:“就知道你不信,我一開始也沒想到,還以為他是塊冰呢。”
皇後見她笑的開心,也跟着笑了起來:“倒是沒想到皇叔還會這些。”忽想起什麽,不禁收了笑,白了阿十一眼:“甭想着混過去,就算你們兩情相悅也該知道分寸,如今大禮未成,有些事還是的避諱些。”
阿十小臉一紅,那天在睿王府的酒窖裏是自己吃醉了,主動騷擾,不然也不會發展到那種地步,雖如此,她卻并無後悔,喜歡就是喜歡了,他們還有婚約在身,做什麽要惺惺作态,況且,他就要出征了,這一走至少也得一年,再想見他就難了。
想到此,小臉暗了暗:“蘭丫頭,他要出征了呢。”
皇後嘆了口氣,小兒女的心思,她自是知道:“就是要出征了才要謹慎些,你也不想想,你們這般,若萬一有了該怎麽辦?”
阿十愣了愣:“有什麽?”
皇後伸手戳了她的額頭一下:“你這丫頭真是個糊塗蟲,你說有什麽,自然是孩子,便你們有婚約卻并未成禮,若有身孕,你該如何自處?好了,事情既做了,再後悔也晚了,只是你需答應我,不可再莽撞行事。”說着笑了一聲:“待皇叔得勝歸來,你們倆成就大禮,随你們如何恩愛,誰還管得着。”
姑侄倆說了會兒話,周喜兒便來回說,端和公主有事請見。
皇後皺了皺眉,這端和還真糊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夜郎王沒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偏偏端和對他言聽計從,剛在禦花園瞧那情形,堂堂公一個公主,做小伏低的讨好男人,臉面都不顧了,這麽半天不出宮,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夜郎王賊心不死還惦記着阿十呢。
想到此 ,看了阿十一眼:“這端和不知要出什麽幺蛾子,你跟她素來不和睦,還是不要見她了,阿徹不是有東西給你嗎,你且留在東宮等他。”
阿十也不想理會端和那兩口子,點頭應了。
皇後吩咐了兩句便回了坤寧殿,召了端和進來,果然端和旁邊跟着夜郎王,兩口子一塊兒進來的,見了禮,端和四處看了看:“怎麽不見阿十?聽說她今兒也進宮來了,莫不是怕給我行禮,故意躲着我吧。”
皇後瞥了眼夜郎王:“這話從何說起,剛在禦花園,驸馬還跟阿十說話來着,想是驸馬忘了告訴你也未可知。”
端和臉色略變側頭看了眼夜郎王:“大王跟阿十又不認識,有什麽話說?”
夜郎王:“都是親戚,碰上了若不打招呼豈不失禮。”
端和:“可你怎麽沒跟我說?”
夜郎王臉色微沉:“這樣的小事也需跟公主彙報不成。”
端和一見他的臉色,立馬軟了:“大王莫多想,妾身并無他意,只是妾身跟阿十自小一起長大,情同姊妹,知道她進宮來,就想尋她說話,不想大王倒先碰上了,卻不跟妾身提,日後見了阿十提起此事,妾身不知,豈非不妥。”
夜郎王:“既是你的姊妹,該當府中設宴好好款待才是,你們姊妹也可一處裏說說梯己話,回去便讓管家請過來吧,你我即将回夜郎去了,你們姊妹也該好好聚一聚。”
端和為難的看着他,自己不過随口一說的,她跟阿十從小鬥到大,說冤家還差不多,哪來的什麽姊妹情深,就算自己不計前嫌,下帖子請她,阿十也只會無視,斷不會來赴宴的,那丫頭傲氣的很,從不把自己看在眼裏。
可自己前頭的話都扔出去了,這會兒再讓她收回來豈非沒面子,更何況,大王這也是替自己着想,若自己不領情,豈不辜負了他的一片好意。
左右都不是,正為難呢,皇後開口道:“這兩日宮中事多,本宮有些忙不過來,便接了阿十過來,讓她幫着本宮料理些雜事,一時半會兒的回不去謝府,這設宴還是免了吧。”
端和聽了暗暗松了口氣:“那等阿十忙完了回去再說。”說着看向夜郎王:“大王也聽見了,實在不巧,也不能因為我們姊妹敘話就耽擱了娘娘的大事。”
夜郎王目光閃了閃:“自然正事要緊。”
☆、第 77 章
皇後見周喜進來, 問道:“出宮了?”
周喜兒:“奴才一直送到了宮門外,眼瞧着上了馬車方才回轉。”
皇後點點頭:“這就好。”
周喜兒:“說起來,公主還真是糊塗,而且怎麽夜郎王說什麽聽什麽,連點兒公主的體面都不顧了,一味的讨好做小伏低, 哪有半分公主的樣子, 如今可還在咱們大晉呢, 等以後到了夜郎怎麽辦, 奴才可聽說夜郎王後宮儲了不少美人呢。”
皇後:“道兒是她自己選的,好歹對錯也怨不得旁人,這個我倒不擔心, 我是擔心夜郎王對阿十的心思,只怕不會輕易丢開, 大軍出征的當口, 萬萬不可出岔子。”
周喜兒:“就算夜郎王對阿十小姐賊心不死, 可如今阿十小姐已跟睿王殿下定了婚事, 夜郎王也已娶得了端和公主,他不死心還能做什麽,況且, 阿十小姐對他可是一點兒意思都沒有,奴才瞧得真真兒,阿十小姐那個臉色恨不能躲得遠遠,況且, 以阿十小姐的性子,斷不會跟異族有什麽牽扯,主子多慮了。”
皇後點點頭:“阿十這丫頭雖貪玩,可大事上從不糊塗。”
周喜兒:“那可是,阿十小姐捐了嫁妝做軍饷,這事兒可都傳遍了,還有誰不知道,若沒有阿十小姐起頭,那些朝中的大臣,別看吃花酒尋樂子舍得掏銀子,真讓他們捐些出來,難着呢,如今阿十小姐捐了嫁妝,他們你若是再裝聾作啞,侍郎大人也不能答應。”
皇後嗤一聲笑了:“八叔自來個不吃虧的,阿十的嫁妝都捐了,別人怎麽也得陪着。”說着嘆了口氣:“這剛太平了十年,北狄又起兵作亂,這一鬧騰,不知多少人家要妻離子散呢,老百姓就望着太平,誰樂意打仗啊,可太平怎麽就這麽難呢。”
皇後話音未落就聽外頭皇上的聲音傳來:“大白天的皇後怎麽唉聲嘆氣的。”
皇後忙站了起來,剛迎到門口,皇上已經走了進來,後頭還跟着睿王跟八叔,兩人給皇後行禮,皇後不禁開口道:“大軍即将開拔,皇上這幾日連用膳的時辰都一再往後錯,怎麽這會兒得了閑。”
皇上:“若信着忙且忙不完呢啊,只不過,朕也的體恤下臣,自打阿徹一進承極殿,聽說阿十進宮來了,皇叔與謝侍郎心裏都跟長了草似的,一個勁兒往外瞧,心不在焉的,哪還有心思議事啊,朕瞧着不忍,幹脆順着他二人的意,來皇後這裏會佳人來了,雖說咱麽老夫老妻了,比不得他們青春年少,可皇後也不能嫌棄朕。”
雖自打入宮,二人之間相敬如賓,似這般輕松說笑的時候極少,而且,皇上這一句老夫老妻實在說到了皇後的心坎了,這是皇後藏在心裏多年的念想,想着他們不是帝後而是夫妻,像那些千千萬萬的尋常夫妻一般相親相愛,冷暖相依。
心裏存着這個念想,皇上這一句老夫老妻聽在耳裏,實在窩心,忍不住看了皇上一眼,私心裏猜度着這句話是不是他的無心之語。
謝渲自是知道大侄女對皇上的心思,不禁暗暗嘆息,這丫頭還真是個死心眼,不過,他們謝家的人哪個不是死心眼的,莫不是認準了一個就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