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藥水
重烽不是人, 不管他的外表多麽像人類, 他都沒有和人類相同的情感。
所以他提出這種方法時, 可以毫無波瀾。
但宋辛不行, 就算她再怎麽自私,她也沒辦法做到完全沒有心理障礙地去殺掉那些人。
如果那些人本身就不是什麽好人, 她或許根本不會猶豫,但他們不是。
雖然……不管用什麽辦法,只要她想活下來, 對方就必須死。
宋辛漱了口, 用手撩了一下眼前略長的劉海,從鏡子裏看向重烽, 慢慢說道:“不到萬不得已, 我不打算這麽做。我們可以殺掉男主人搶鑰匙, 但其他人暫時別動。”
先按照游戲規則玩下去吧。
玩家們陸續到了大廳裏吃早餐,而端來早餐的廚娘拿着多一份的食物将人數默默數了一遍,随即臉色微微一變,轉身便走。
宋辛看着她迅速消失的身影, 心中暗想,看來不只是園丁那邊,還要找機會撬開廚娘的嘴。
當早餐吃到一半時, 男女主人攜手下了樓來, 夫妻二人的神色看起來都非常溫和平靜, 一點都看不出心虛之色來。
這兩人都沒有提起少了一個人這件事, 就像從一開始這裏就沒有那個人存在過。
宋辛沉默地喝着牛奶, 心中越發肯定他們身上有很大的秘密。
衆人很快吃完了早餐,按照先前的分隊各自出發。
清晨的花園比昨天來時還要漂亮許多,空氣清新得讓人呼吸時會産生一種肺部受到了清洗的錯覺。
園丁依然坐在他的房間外面,昨天那只沒有編完的花環還扔在那裏,上面的花都蔫了下去。
今天他沒有編織花環,他什麽都沒做,只是坐在那兒,擡頭看着碧藍的天空,一雙看起來很滄桑的眼睛裏蘊含着別人讀不懂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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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玩家們沿着一條小徑朝他走過去的時候,他慢吞吞地轉頭看了他們一眼,然後又站起來,轉身回屋了。
盡管玩家們看到他站起來後就加快了腳步,卻因為距離原因沒能趕在他進屋之前把他攔住。
當他們跑到房子外面時,園丁已經關上了門。
朱莉看向宋辛,低聲問:“怎麽辦啊?等嗎?”
宋辛想了想,走上前去打算敲門,才走到門前,那扇門就打開了。
有了前車之鑒,她立即朝旁邊閃躲了一下,而這次,卻沒有水從裏面潑出來。
園丁看了她一眼,将手裏的一張紙交給了她,随即又立刻關上了門。
朱莉和眼鏡男連忙圍上來,看着宋辛将紙條張開。
紙條上只有兩個歪歪扭扭的字——快走。
宋辛皺了皺眉,回想起昨天見到園丁時的經過來,心中暗道,難道這個園丁其實是個啞巴?
昨天來的時候他就沒有說過一個字,今天也一樣,就連“快走”這麽簡單的兩個字也要用紙條來傳遞。
如果不是啞巴……就是有什麽原因導致他不能開口說話?
“這個人也太奇怪了。”朱莉皺眉道:“他完全不配合,我們怎麽才能打聽出線索來啊?”
眼鏡男朝重烽腰間的苗刀看了一眼,開口說:“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宋辛和朱莉都沒有反對,重烽更不會。
眼鏡男便拿起了園丁門外那條小板凳,走到門前,用力揮起凳子,朝房門砸了下去。
在那一聲接一聲的巨響之下,門板也顫動個不停。
這裏的房門與與那座大房子裏不同,只是木頭門的,雖然上面有鎖,卻不太牢固。在眼鏡男砸得氣喘如牛之時,木門上的木板也被砸斷了兩片。
園丁終于打開了門,臉色黑沉得像墨水一樣,站在門口目光銳利地盯着玩家們。
眼鏡男喘息着,開口道:“告訴我們所有關于這個鬼地方的秘密,否則我們殺了你!”
園丁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沉默地閉上了眼睛——他在無聲地告訴他們,想殺他,就動手。
已經做到這一步了,他還是什麽都不肯說。
眼鏡男又氣又無奈,高舉着 手裏的小板凳想要朝園丁頭上砸下去,卻又沒敢下手。
因為他不确定哪個nc是正确的,萬一因一時之氣而殺掉了最終需要上交物品的那個nc,他就算把腸子悔青了都沒用。
他氣惱地将板凳扔到了一旁,惡狠狠地對園丁咬牙道:“你不說是吧?我是不敢殺你,難道我還不敢揍你麽?”
他說完就揮拳朝園丁臉上打了過去,園丁不閃不躲,一副随他處置的樣子。
這種軟硬不吃的态度,實在讓人無可奈何。
宋辛想了想,開口道:“你們兩個留在這裏吧,我和重烽先去廚娘那邊看看。”
朱莉也想跟着一起走,但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宋辛就已經轉身走開了,而重烽緊跟其後,完全沒有給朱莉說話的機會。
朱莉轉頭看了眼鏡男一眼,猶豫片刻,還是留了下來。她總不能只留他一個人在這裏啊。
廚娘此時正在廚房裏洗碗,但這一次她的心情似乎沒那麽好了。
宋辛走進廚房時,背對着門口的廚娘好像完全沒注意到她的腳步聲。甚至在她開口叫了廚娘一聲時,對方還吓得将一只盤子掉在了地上,嘩啦一下碎成了數片。
廚娘手忙腳亂地蹲下去收拾,又把指尖給劃破了,慌忙将手指放進嘴裏吸吮。
宋辛走上前去,站在她面前,低頭問:“你怎麽這麽慌張?出什麽事了?”
廚娘連連搖頭,放下手來勉強地笑:“沒什麽,沒什麽。”
“難道你沒有發現少了一位客人嗎?”宋辛微笑着問。
廚娘朝後退了一步,抵靠在洗碗臺邊,一個勁地搖頭:“抱歉,我什麽都不知道。”
宋辛随着她的動作向前走了一步,鞋底踩在那些碎瓷片上,發出一陣輕響。
她盯着面前滿臉慌張的廚娘,慢慢說:“以前也發生過吧,來到這裏做客的人,每夜都會消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廚娘的眼睛瞬間瞪大,顯得有些震驚,卻又很快回過神,慌忙掩飾自己的情緒。
但宋辛已經看見了,她笑了一聲,說道:“我還想知道一件事——晚餐裏的藥,你是下在什麽東西裏的?”
廚娘慌張心虛的神色再也掩飾不住,她下意識地朝後退去,卻因抵住了洗碗臺而沒能成功。
宋辛的試探已經有了結果——負責下藥的人就是這位廚娘。
廚娘緊張得咽了幾下唾沫,才嘴硬地說道:“我不知道什麽藥……”
“沒關系,”宋辛打斷她:“不願意說這個的話,我們換個話題——你真的才到這裏來工作半個多月嗎?”
廚娘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是,是的。”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麽,在你來之前的那位廚娘去了哪裏?”宋辛微笑着看着她,慢慢地說:“還有那位管家,他真的是自己辭職離開的嗎?如果你不能确定他們的去向,你又怎麽知道,他們不是像那些客人一樣不見了?”
“我……”
宋辛沒有等她說話,接着問:“你見過客房裏那些血跡嗎?雖然人不見了,可那些血跡明顯在告訴我們,消失的人都已經死了。你怎麽能确定不會輪到你?”
廚娘又咽了一下唾沫,額頭冒出了細小的汗水來,顯得非常緊張。
“你到底知道些什麽?告訴我!”宋辛再向前邁了一步,雙眼幾乎湊近了廚娘的臉,繼續逼問道。
廚娘下意識地将身體朝後仰去,嘴唇顫抖了兩下:“是,是的,之前的客人也不見了!”
宋辛笑了笑,伸手在她的肩膀輕輕拍了拍:“這就對了,還有什麽,一起說了吧。”
廚娘朝着廚房門口那邊看了一下,才接着說:“我知道的也不多,那些消失的客人不是一起來的,他們是一個接一個地來到這裏,大約相隔兩到三天……可每個人都只會在這裏住一夜,第二天一早就不見了。一開始我真的以為他們是很早就離開了這裏——因為我只是個負責做菜的廚娘,通常不會去客人們住的三樓。直到前幾天的一個下午,我心血來潮上去了一趟,卻看見清潔工正将一張帶血的床單扔進垃圾袋裏……”
在那時,清潔工什麽都沒說,可當天晚上女主人就找到了廚娘,并眼神淩厲地詢問她今天在三樓看到了什麽。
廚娘當時下意識地表示什麽都沒有看見,而這似乎救了她一命。
女主人滿意地笑了笑,告訴她只要好好做自己分內的工作,就會再給她加一倍薪水。
而當時,廚娘的确只是做了她自己的工作,直到宋辛他們這些玩家到來。
廚娘說,在玩家們到來之前,女主人給了她一瓶東西,并要她在夜晚開飯前,将給客人使用的餐具都用那種東西泡半個小時——女主人說,這是用來消毒的。可卻一再強調,只需要對客人們的餐具進行“消毒”。
那東西就放在衆多調味料旁邊,是一只類似酒瓶的玻璃瓶。
宋辛拿起來看了看,只見裏面還裝着許多透明液體,用掉的分量大概只有十分之一。
“夫人說,一次只要一小勺的分量,加到清水裏就好。”廚娘站在一邊低聲說。
宋辛擰開瓶蓋稍微聞了一下,就這麽一下,她便感覺到淡淡的眩暈感迅速襲來。這東西沒有味道,但效果應該非常好。
她擰好蓋子,将東西放回了原處,沉吟片刻後,擡頭看向廚娘:“我要你幫我辦件事。”
廚娘身體顫了顫,猛地搖了幾下頭,渾身上下都在表示着抗拒。
宋辛加了一句:“事成之後,你不僅可以活着,還可以帶走這裏的錢。”
“你,你要殺了他們?”廚娘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宋辛笑:“這就與你無關了,你只要知道,我要你做的這件事不難辦。”
廚娘的眼神開始變化,她顯得有些猶豫,幾分鐘之後,才咬了下嘴唇,用力點了點頭:“好,我願意試試看。”
宋辛走到了廚房門口,朝外面看了一下,然後對重烽說:“你站在這裏幫我看着,如果有其他人過來,就立刻告訴我。”
重烽便站到了門邊,雙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
好在其他人暫時也沒空過來,宋辛花了幾分鐘時間,将她剛剛成形的計劃捋順,然後把需要廚娘去做的事情說了一遍。
随後她便離開了廚房,帶着重烽重新前往園丁那邊。
而此時眼鏡男和朱莉還依然對這個園丁束手無策。
見到宋辛他們過來,朱莉趕緊朝他們揮了揮手,老遠就問道:“怎麽樣,有找到什麽線索嗎?”
宋辛搖搖頭,等到走近之後才說:“沒有線索,但知道了一點事情——我們昨晚的确被下了藥,藥下在餐具裏,飯菜倒沒問題。”
她大概說了一下藥是怎麽下在餐具上的,眼鏡男聽完後便點頭道:“我猜也只能是這樣,男女主人昨晚也一起吃了飯菜,如果飯菜有問題,他們也得中招才對。下在餐具上就不一樣了,只要他們的餐具沒問題,就不會中毒。”
宋辛說:“廚娘是按女主人的吩咐做事的,我威脅她今晚不要再下藥,否則就算今夜死了人,活下來的人明天也會殺了她。她怕死,所以答應了。”
說這些話時,他們沒有刻意避開園丁,而那個園丁就站在門內,透過那扇被砸爛了一些的門盯着他們。
“反正一頓晚飯不吃也沒什麽,我們可以直接不吃。”朱莉說道。
眼鏡男搖了搖頭:“最好還是吃點,讓男女主人放松警惕,晚上才會露出破綻。等到半夜他們再來殺人的時候,我們就可以抓個正着。”
宋辛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今晚的飯一定要吃,但在廚娘做飯期間,可以讓人在廚房看着她,只要她沒機會在餐具上做手腳就好。”
“就這麽辦。”眼鏡男沒再多說,轉頭看向了那個園丁:“那他這裏呢?這張嘴真是死都撬不開!”
宋辛朝園丁看了一眼,慢慢說:“或許我們需要先去找到能撬開他嘴的鑰匙。”
既然這個nc存在着,那就一定有他的作用。他現在不肯說,自然有不肯說的原因。
就像某些游戲一樣,只有觸發了特定條件,才能從nc口中得到想要的線索。
四人一起回去時,另外四個玩家全都坐在客廳裏。
中年男人一見到他們便站了起來,臉色難看地說道:“男主人出門去了,鑰匙在他身上,根本沒辦法弄到手。他們兩個去了書房那邊想試着撬門,結果……聽見房間裏傳出來了一些奇怪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