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不死的
九人跟在這個女人身後,踩着厚厚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好幾分鐘,才在一戶人家屋外停下。
女人說,這裏是村長家,可以住一半人,其他人必須到另一家去住。
村長這個身份,在小小的村莊裏可謂是最高掌權者了,而且作為村長,想必對村裏的人或事都有所了解,如果能住在這裏,或許可以獲得更多線索。
玩家們心中雖然依舊惶恐不安,但也都想到了這一點,于是紅藍兩隊便争着搶着要住村長家。
雙方商量各派出一個人,猜拳決定,紅隊是汪明,藍隊是那個女孩,最後藍隊獲勝。
宋辛他們五人只好去了另一家住。
這戶人家在靠近村尾的地方,是一座四合院,房間不少,但卻只住了一對年輕夫妻。
女人帶宋辛他們過來後也沒多說什麽,就回家去了。
這裏的男主人叫馬貴,他妻子叫李翠,兩人看起來都很和善,說話時笑眯眯的,特別的熱情。
在分房間的時候宋辛得知,其中一間擺放着簡單家具的屋子是馬貴老母親的——馬貴還有個親哥哥住在鄰村,而老人目前住在哥哥那邊。
所以玩家們暫時也可以住這間房。
除去夫妻兩人的房間外,總共還有三間房可以住人,汪明一個人睡最小的房間,宋辛和馬尾女孩一起住,另兩個男人同住一間。
分好房間後,妻子李翠又忙前忙後地幫他們生火燒炕,還找來了幹淨衣服給他們換。
玩家們對于目前所發生的一切還處于難以接受的階段,所以暫時沒人提起要去找線索,都留在房間裏整理自己的情緒。
宋辛坐在炕沿,将濕漉漉的運動鞋脫下來,一邊卷被雪水打濕的褲管,一邊聽着坐在旁邊的馬尾女孩哭。
房間裏只有女孩的哭聲,她可能是哭累了,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低低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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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辛卷好褲管,對着雙手哈了一口氣,又用力揉搓了幾下,才感覺被凍到生疼的指尖稍微好受了一點兒。
她這才摸出先前從屍體上找到的卡片,仔細地看了起來。
卡片大小和材質都和銀行卡差不多,黑色的磨砂底,只在中央處有一個銀色标志。
宋辛用食指在标志上摩挲了幾下,翻過面來,看到了另一面的圖案——這是一張小醜大笑的臉。
與此同時,一段文字像是被卡片投影出來的一樣,以半透明的形态浮現在圖案上方。
【小醜面具:戴上它,你就是最靓的殺人魔。道具持有者可在冷卻時間內随時使用,剩餘使用次數:3次,效果持續時間:3分鐘,冷卻時間:24小時】
雖然這個描述很簡單,但已經足夠讓人看明白了——這是一件可以用來殺人的道具。
它是一張小醜面具,而且需要“戴上它”來觸發道具效果。
宋辛勾了勾唇角,對于這個道具十分滿意。她平時雖然健身,但自認沒有足夠的力量與那些大男人抗衡,而這個道具,或許能在關鍵時刻幫到她。
她将衣服口袋裏那塊石頭拿了出來,兩相對比——就更嫌棄這塊毫無用處的石頭了。
這張道具卡會自動浮現出使用方法,可石頭卻什麽描述都沒有,它應該就是塊普通的石頭,是她運氣太差才抽到了這種東西。
帶在身上有點累贅,扔出去打人可能都打不痛,要不,扔了?
“你不害怕嗎?”馬尾女孩突然低聲開口,帶着哭腔向宋辛問道。
宋辛将視線從石頭上挪開,偏頭朝她看去,只見她雙目又紅又腫,神情緊張而又無助,看着就像只可憐的小兔子。
宋辛歪了下頭,說道:“有一點。”
“你真勇敢,我好羨慕你。”
女孩吸了吸鼻子,雙腳踩在炕沿邊,兩條胳膊緊緊圈着膝蓋,将身體抱成了一團,剛剛止住的眼淚又嘩嘩流了下來:“我好害怕啊,我真的好怕啊……為什麽,為什麽好端端的突然就這樣了?我今天本來是要去和男朋友約會的,他昨天才答應做我男朋友,今天是我們第一次約會啊……可是,可是……”
她嗚嗚哭了一陣,斷斷續續地說完了剩下的話:“天上出現那些聲音後他就拉着我朝旁邊的商店裏逃,可還沒跑到門口,他的頭就在我眼前爆掉了!好多血……好多血啊……嗚嗚嗚……”
不知道是因為提起傷心事還是因為終于找到了傾聽的對象,她說着說着就嚎啕大哭起來。
雖然宋辛根本沒有打算傾聽。
默默将石頭裝回口袋,宋辛想了想,又将運動衣帽子上的調節繩抽出來,在那張道具卡上綁了幾圈,再将它們一起塞進口袋裏。
光是一張薄薄的卡片有可能弄丢了都不知道,加上 一截繩子總會好一些。
女孩哭了許久也沒得到宋辛一字半句的安慰,不由抹了把眼淚向她看過來。
宋辛察覺到她的視線,瞥了她一眼:“一個小時內如果不能收起你的軟弱,我就當提前少了個隊友。”
說着,她穿上女主人李翠拿來的棉拖鞋,便出了門去。
外面的雪下得小了很多,但還是冷,冷氣直往人骨頭縫裏鑽,一出門就連眉毛都染上了一層薄霜。
馬尾女孩呆愣了一下,看着宋辛将門拉上,房間裏頓時又暗了下來。
她因哭得太久而頭腦昏沉脹痛,将宋辛那句話來回想了幾遍,才理解了這話中的意思。
宋辛出了門不敢多留,立刻順着屋檐走向了上面與堂屋相連的主人房——她打算先找夫妻兩人問問看有沒有什麽線索,現在她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游戲規則說過,他們只有三天時間用來完成游戲。
三天之後,如果沒能完成,就會像之前那些人一樣爆頭而亡。
她還不想死,也不能這麽輕易死掉,因為她的命……不只是她自己的。
宋辛壓下腦海中翻湧的回憶,走到門前,剛剛擡起手準備敲門,卻聽見房裏傳來了夫妻二人的說話聲。
“那老不死的最好別回來了,死在你大哥家都行,我看見她那髒兮兮的樣子就覺得反胃!”
這是李翠的聲音——那種嫌惡狠毒的語氣,跟之前與玩家們說話時的親切感截然不同。
宋辛擡在半空的手放下來,微微皺起了眉頭。
随後,男人馬貴的聲音也傳了出來:“行了行了,別氣。她這次不是自個兒走掉的麽,招呼都沒跟咱們打,我看她本來就不打算回來了。”
“哼,”李翠冷笑了一聲,“她不想回來有什麽用?還得你大哥不趕她回來才行啊!哪一次不是這樣,一個月一滿他就趕緊把人送來了,生怕那老不死的多在他那裏待一天!”
馬貴說:“這次都已經三十三天了,他也沒把人送回來啊,說不定他是真讓她一直留在那了。”
“怎麽,你還幫你那摳門大哥說上話了?最近這麽大的雪,他當然沒法子送人回來啦!你可別以為他是孝心發作!”李翠的聲音提高了幾個度,又趕緊壓低,似乎怕被外人聽見:“本來之前說好的,他們家每月給咱們一元,人就一直由咱們養,才兩個月他又反悔了,我呸,什麽玩意兒!”
房間裏沉默了一下,馬貴才說:“好了好了,人現在不是還沒回來嘛,別說了,當心被幾位大師聽見。”
“咱們自己家的事,還怕他們外人聽,關他們什麽事兒?”雖然嘴裏這麽說着,但李翠還是壓低了音量,也收斂了情緒,語氣聽起來溫和多了。
她還抱怨了一句:“說起來,為了這幾個不知道真假的大師,老娘還把那老不死睡的屋子從裏到外收拾了一遍,可真累得夠嗆!你這死男人倒好,就知道躺在炕上磕瓜子兒!”
馬貴嘿嘿笑了兩聲:“誰讓我媳婦能幹呢是不?”
“……”
房間裏兩人不知道在幹嘛,不太隔音的木頭門裏很快傳來了夫妻兩的**聲。
宋辛挑了下眉,轉身往回走去。
當她推開門進去的時候,就見馬尾女孩正在房間中間的空地原地做深蹲。
看到宋辛進來,馬尾女孩立刻站了起來,雙手在眼睛上用力揉了揉,開口道:“謝謝你,我知道該怎麽做了,我要活下去,我絕不會再哭了!”
宋辛勾了下嘴角,走到炕沿坐下來,扯過被子披在身上,默默地将剛才聽見的對話重新想了一遍。
那夫妻二人顯然不像在玩家面前表現的那麽親善。
宋辛不知道他們口中那個“老不死的”到底是怎樣的一位老人,有可能不是什麽好人,所以引起兒子和媳婦的厭惡。
但更大的可能是單純的後人不孝。
如果老人本身就有問題,在兒子媳婦不孝的情況下,她肯定會撒潑耍賴地鬧得人盡皆知,不太可能像馬貴說的那樣自己悄悄離開這裏。
那麽,根據這兩夫妻的交談內容,大概就是一位老人有兩個不孝的兒子,兩兄弟都不願意贍養她,把她看作燙手山芋,一到時間就迫不及待趕她到另一家去。
可這位老人,已經去到大兒子家超過一個月時間了。
大兒子之前每一月期滿就迫不及待地要把人送回來,這次卻過了一個月多三天還沒動靜。
宋辛眯了下眼睛,右手拇指與食指無意識地輕輕撚動着,微微抿起唇來——
那個腳部受傷的男人說過,楊柳村發生怪事是從一個月前開始的。
老人離開這裏的時間,也恰好是一個月。這之間……是否有什麽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