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自從那個咬人事件告一段落, 宮笑黛明顯感覺時遷對她不像之前那般了, 雖然周末他還是照常給她補課, 但是,他一和她講解完就開口把她轟到卧室去寫作業。
起初,宮笑黛撇嘴不願意, 倔着和他共享着一間書房,說是問起問題比較方便, 後來時遷也随她去了。
可是, 她發現, 他在身邊的時候,自己總是會出神, 做題也心不在焉,學習效率很低,索性她心一橫,以後他每次和她講完, 就主動乖乖的回了卧室。
遇到不會的問題,她會積攢到一塊,抽時間一起找他解決了。
慢慢的,宮笑黛發現這兩個多月他們之間的相處總是怪怪的, 說不清哪裏別扭, 反正和一開始相比,少了那份自在和随意。
而時遷看她的時候, 眼裏總是蓄着一股疏離的神情,宮笑黛心裏堵堵的, 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讓她很抓狂,想發洩可又找不到突破口。
時遷是真的忙,周末在家工作的時候還要抽出心思和時間幫她輔導,有時候宮笑黛都感覺她有點不知好歹了。
人家那麽忙自己還死皮賴臉的纏着他補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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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前的一個周六上午,時遷照例給她講解語法,他剛講完,擱在辦公桌上的手機就響了,他看了眼來電,輕掃了一眼前面的小丫頭,拿過手機走到一旁接聽。
宮笑黛其實是有心想偷聽,只是隔着距離,她也沒聽見電話裏說了什麽,只聽他默了片刻,只輕輕說了一個“好”就挂斷了通話。
這感覺,抓心撓肺的好奇。
她磨蹭着要拿着學習資料回卧室,時遷在背後猝不及防叫住她,“等等。”
宮笑黛回頭,睜着大眼困惑的看向他,時遷猶豫了幾秒,“中午我出去和朋友吃個飯,可能要晚點回來。”
她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後,笑吟吟的說,“哦,您走吧,中午我自己叫個外賣就行。”
他幫她補課又不是欠了賣身契,不能因為她在,就斷絕了人際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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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遷走了兩步到她身前,垂着頭居高臨下的審視着她,不放心的問,“自己沒問題?”
她仰臉和他對視,眼裏自信滿滿,“沒啊,大白天的呢,我就在家做題,不出去。”
時遷點點頭,出門前又不放心的叮囑她一遍才走。
宮笑黛失笑,一個人呆呆的在書房坐了會,後來索性霸占了整個辦公桌,英語資料鋪滿了桌面。
“哼,現在還不是我自己的。”
卧室那個小書桌真的太憋屈了,和書房的一比,雲泥之別。
她剛學的入神,猛地聽見有門鈴響的聲音,她定神聽了聽才走過去。
宮笑黛從監控裏看過去,陸元白兩手滿滿的提着東西,隔着屏幕和她對視着。她詫異,打開門把他讓進來。
“陸大哥,你怎麽來了?”
真是不巧,小叔不在啊。
陸元白之前上時遷這來過幾趟,除了一開始對她這突然冒出來的小朋友感覺好奇之外,其他倒沒多問過什麽。
畢竟,時沐會在的時候他們見過,只是他還是改不了叫她“小朋友”這癖好。
陸元白朝客廳掃了一眼,把打包好的飯菜自顧自的放到廚房,回頭問她,“小朋友,在學習啊?”
宮笑黛摸不清他一連串的舉動,她笑了笑,替他倒了杯水回他,“是啊。”
“你找小叔啊?他剛出去了,估計要晚點回來。”
陸元白站着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嗓子,“我知道,他讓我來的。”
宮笑黛下意識驚訝了一下,她對時遷的這番行為有點不理解,“是有什麽事嗎?”
難道出門吃飯忘記拿錢包了?
宮笑黛左思右想,怎樣都感覺時遷不像是因為這個讓陸元白跑一趟的。
陸元白指了指餐廳他剛帶的飯菜,“他讓我過來幫你輔導一下,随便帶點午餐。”
她有點受寵若驚,“陸大哥,真是太麻煩你了,其實我自己可以叫外賣的。”
陸元白擺擺手,“不麻煩,外賣都是小餐館的,不衛生。”
“況且,你小叔真的太過分,把你這小朋友扔家裏,自己一個人去陪美女吃香的喝辣的,我都看不過眼了。”
話音一落地,宮笑黛臉上的笑突然變得有點僵硬,她愣了一會,緩緩藏起剛才的神情,淺笑着輕聲問陸元白,“剛才你說,他陪美女去吃飯?”
陸元白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他今天去相親了啊?”
宮笑黛臉上的笑徹底挂不住了,她心尖上倏然一疼,像是利箭般穿過,咬緊着下唇,垂着眸子一言不發。
所以,她讓他補習是耽誤了他的私人時間,耽誤了他約會相親嗎?
宮笑黛突然覺得自己像個拖油瓶。
過了片刻,她強裝鎮靜,假裝若無其事的搖搖頭,好奇寶寶似的繼續和陸元白聊着天,“他都不跟我說這些的,所以,到底是和誰啊?”
陸元白直言,“他大哥部隊的一個老首長孫女,聽說那美女長得如花似玉的,真是便宜了時遷這小子了。”
宮笑黛這時候都不忘維護時遷,“小叔長得也不賴好吧。”
什麽如花似玉閉月羞花,不管男的女的,他們跟時遷一比,估計都只剩下“如花”的份了,還如玉呢,她才不信。
陸元白投降,“是是是,你小叔是不賴,可這一把年紀了總要先處個對象吧。”
宮笑黛眼睛圓鼓鼓的瞪着他,“陸大哥你和小叔年紀不差上下。”
然後她又用僅兩人能聽到的後鼻音發聲,“你不也是一把年紀了還沒交個女朋友麽。”
陸元白差點氣得背過去,他今天來這裏是找虐了嗎?竟被一個小丫頭噎的死死的。他深呼吸,選擇閉嘴,他是發現了,在這小朋友跟前兒是說不得時遷一句壞話的。
況且,他也沒背地裏說時遷什麽啊,“一把年紀”這話都不行?他慶幸,幸好剛才沒說時遷是老男人,不然現在指不定已經被這小朋友轟到了門外。
包廂裏,只有時遷和傅如玉對面坐着,時應和傅興都很知趣的找借口先離開了,給他們留下獨立的空間。
時遷剛想開口,手機突然跳進來一條短信,他拿起來打開。
陸元白:“你确定你家這小朋友不是你的迷妹?老子就說了你一句‘一把年紀’,差點被她拿眼神射死,你家太可怕了,你快點回來。”
陸元白的話讓他倏然放柔了表情,嘴角也噙着似有似無的弧度,他沒回,按滅手機看向對面的漂亮姑娘,再開口,聲音沙啞又性感,“傅小姐,我想我們……”
“時三少,你別着急拒絕,我們男未婚女未嫁,試着交往下有何不可。”傅如玉臉上挂着微笑,一頭波浪大卷顯得妩媚又風情,她眉眼彎彎,出聲打斷他。
“我們之前見過的,可能你不記得了,但從那之後我一直希望再見到你,我想我是喜歡你的。”可能是因為從小和男孩子混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多,傅如玉的性子豪爽,直來直去,有話也從來不藏着掖着。
時遷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忽然勾了勾嘴角,他看向傅如玉,眼眸深邃,“謝謝傅小姐提醒,按照你剛才的話,我想我有喜歡的人了。”
那種看不見就格外想念的感覺。
傅如玉:“……”
剛才她麽的她究竟說了啥?
時遷在傅如玉還沒緩過神時就已經把外套搭在手臂上起身了,“抱歉傅小姐,醫院還有事,先失陪了。”
傅如玉連忙站起來,不服輸的問,“等等,能問一下,她哪裏比我有優勢嗎?”
時遷回頭,“她比你年輕。”
說完,他腳步一刻也沒再停留。
時遷到家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多了,他輸入密碼進了屋內,客廳安安靜靜,他擰着眉剛想打電話給陸元白,質問把他家小丫頭拐到哪裏的時候,書房卻傳來陸元白極其壓抑克制地聲音,“姑奶奶,小祖宗,你這問題都錯多少遍了?”
陸元白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小朋友原來這麽難教,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根本不過腦子啊。
他有點崩潰的看着她。
宮笑黛撓撓頭,笑眯眯的讨好他,“陸大哥,你消消氣,消消氣,皺紋都出來了。”
她心裏煩躁,沒心思學習。
時遷悄無聲息的推門進來,屋內的兩人聽見門響循聲望過來。
陸元白像是看見了救苦救難的菩薩,激動之情難以掩飾,“你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就要犧牲在你家了。”
時遷看了他一眼沒搭理,飽含深意的看向辦公桌後的小丫頭,明明剛才她還挂着笑,和他視線對望的時候,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收沒,然後面無表情的低頭繼續學習。
就連招呼都沒打。
陸元白,“怎麽樣了?相親順利嗎?”
時遷擰眉,下意識看了一眼宮笑黛,小姑娘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低着頭握着筆,卻紋絲不動。
忽然,她站起身,手裏拿着筆和習題冊繞過辦公桌走出來,“你們聊,我回避一下,去卧室寫。”
陸元白剛才問時遷的問題,他長時間不回答,不就是覺得她在這妨礙他們聊天嗎?這容易,好辦啊,她還是有眼力見的呢。
宮笑黛眼睛垂着地面路過時遷身邊,胳膊猝不及防被旁邊的人拉住,她困惑的擡頭看過去。
“不需要回避,就在這寫吧。”時遷看着他,聲音猶如山澗的一股清泉,悅耳又動聽。
她仰着臉,目光和他對視,下一秒,她彎起眉眼對他笑了笑,笑容特無害,“不了,我還小,對你們大人這些情啊愛啊的不感興趣。”
時遷:“……”
他有些不悅,臉色黑壓壓的看向她,宮笑黛迎難而上,不怕死的問,“還是說,小叔要在我高考這重要時刻教我早戀啊?”
縱然此刻時遷有千言萬語想要解釋的話,也都瞬間被她這話紮得煙消雲散了,他松手,看她從他手裏掙脫後歡快的走出去。
時遷煩躁不已,不知道為什麽最近這小丫頭怎麽那麽難應付。
對她好了,她刻意的和他保持距離,對她疏離了,她又哼哼唧唧對他不滿。
陸元白此刻親眼看見這場飽含深意的大戲,他有點腦子卡殼,緩了半天才找回聲音,他看着時遷,不知如何開口,“你不會是……”
時遷涼涼瞥他一眼,“收起你腦子裏那些想法,沒聽見剛她說什麽?”
陸元白瞠目結舌,有種時遷被小朋友拒之千裏之外的感覺,關鍵,他還從他臉上看到了寵溺和無奈。
晚上,宮笑黛照常去餐廳吃飯,只是吃完就躲進了卧室,別說找時遷補習了,就連一個單詞都沒請教過他,只一個人在屋裏悶頭做題。
時遷試了幾次想敲她的門都止住了,他整個人有些煩躁卻又無可奈何。
第二天時遷晨跑回來,宮笑黛已經起床洗漱好坐在了客廳,時遷進來後還有些詫異,“怎麽不多睡一會?”
平時她睡懶覺的時候,他不叫個七遍八遍的是不會起的,今天這麽積極,時遷總覺感不是什麽好事而。
果然,宮笑黛仰臉笑着看向他,“小叔,我要跟你說個事兒。”
時遷一頓,他随意的坐在旁邊的沙發上,兩腿敞開着,身子前傾,目光如炬的盯着她,“什麽事?”
宮笑黛直直的、笑吟吟的看着他的眼睛,“下周,我就不來補習了。”
他忽然臉色一僵,唇瓣被他抿的薄薄的,目不轉睛的望着她,試圖想從她臉上找出一絲破綻,半晌,他嗓音沉沉,“嗯?”
小丫頭依舊面上笑着,話也回的極其灑脫,“下周我爸媽就回來了,而且他們已經給我找好了輔導老師。”
時遷冷着臉,沉默的看着她,一言不發。
“謝謝小叔這段時間的照顧。”
“我一會就回學校,明天有個考試,我需要提前去看看考場位置。”
時遷輕嗤,她今天這番舉動有些出乎意料,一連貫的話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他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宮笑黛深知他的性子,雖然他不搭話,但她知道他是聽到了她的話,一時之間沉默橫亘在兩人之間,時遷依舊一瞬不瞬盯着她,宮笑黛差點被他的眼神看的丢盔棄甲。
她慌忙起身,眼睛不敢看他,“我去收拾一下我的東西。”
住了這麽久,她的東西可不少,每個周末帶來一點,客房擺放的都是她的小玩意。
時遷站起來攔住她的去路,他手抄在運動服口袋站在她面前,兩人身高懸殊,一個仰頭,一個垂頭,四目相對,卻又相顧無言。
時遷居高臨下看着她,片刻後,聲音有些低沉無奈和嘶啞,他自嘲的笑笑,“還喜歡醫生嗎?”
宮笑黛錯愕,心裏瞬間猶如小鹿亂竄,他的話意味不明,她有些招架不住。宮笑黛想了想,妥帖的回:“我想學醫當然是因為喜歡。”
他喜歡的是醫生這職業,包括每一個醫生。
“但是我也喜歡兵哥哥。”
這話不假,如果不是她自身的要求不達标,她都想去當女兵了,那身姿飒爽的模樣,想想都心血澎湃。
時遷臉色比剛才更低了幾分,眼神極其克制,腦子裏閃過昨天她喝醉時說過的話。
所以,她這是心裏喜歡韓家那小孩?
時遷忽然感覺她臉上的笑有些紮眼,有些沒心沒肺,看得他百抓撓心卻又無計可施。
他頹敗又無奈的閃出一條道,眼睜睜看她蹦蹦跳跳去收拾行李,心裏堵着一口悶氣,不上不下。
他想說的話全都被她堵的死死的,他甚至有種錯覺,覺得這份情愫會就這樣下去永遠見不得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