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月份的倫敦, 陽光依舊的熹微，空氣帶着一絲絲悶沉感, 江諾從學校出來後，回了一趟公寓，聞琪也在，還有她的男朋友冬森，冬森是一名酒吧調酒師, 跟聞琪是初戀，兩人從高中一直到現在, 聞琪來英國學習, 冬森也趕過來。
平時在酒吧, 聞琪跟江諾去都是酒水打八折。
兩人打了一個招呼。
聞琪在卧室裏面換衣服, 換了一件又一件, 她糾結的皺眉, 最後拿着兩件衣服敲了敲江諾卧室的門。
“江諾, 你看，這兩件哪一件好看？”
江諾覺得都挺好看的, 她的目光落在一條紅色的裙子上，“這件吧。”聞琪皮膚白，紅色裙子更襯一些, 她糾結了一下說，“明天冬森的小姨要來這裏, 穿紅色的, 會不會顯得..沒有那麽禮貌。”
冬森的家境很一般, 聞琪家境優越，父母都是大學教授。
聞琪有些臉紅，“我要跟他訂婚了。”
江諾一怔，立刻笑着，“恭喜你們。”
聞琪臉上帶着甜蜜的笑容，跟冬森出去，一直到晚上才回來，手裏拎着不少的東西，都是明天要送給冬森的一些親戚，洗了一個澡，聞琪過來敲江諾的門。
異國夜色，萬裏之遙。
窗外的風景幽深而美麗。
已是夜深，萬籁俱寂，江諾有些出神。
諸多事情，從腦海一瞬而逝。
“江諾。”聞琪在敲門。
兩人躺在床上，聞琪紅着臉，“我有些緊張，我不知道明天冬森的小姨會不會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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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諾握着她的手指，說，“你很優秀，一定會的。”
這一晚上，聞琪跟江諾說了她跟冬森的事情，少女時期的怦然心動一直到現在，這一條路，并不好走，聞琪說，“我害怕，我害怕他比我放棄的早，索性，我們兩個都堅持過來了。”
江諾這一夜未眠，起身的時候是淩晨三點。
異國他鄉的夜色是那麽陌生。
江諾坐在陽臺上，有洗完衣服未幹的水汽蒸騰，帶着濕漉漉還有洗衣液的氣息，卻如同酒水一般讓人開始沉醉，她想，唐時聿，你是不是此刻也正準備休息了。
清晨的時候，聞琪起來洗了一個澡，看見江諾已經準備好了早餐，“江諾，你怎麽起來的這麽早，哇，好豐盛的早餐。”她拉開椅子坐下，早餐的時間，聞琪問江諾，“江諾，你家是在哪裏的。”
“C市。”
“那離我家很近，坐高鐵的話，大約1個小時左右。”聞琪吃了一口煎蛋，“等畢業了，你是準備回國嗎還是留在這裏。”
“再說吧。”
“對了，上次你來冬森的酒吧幫着他打掃衛生的時候，冬森一個朋友，就是上次包了一個包廂過生日的那個楊文池，他好像對你有點意思，跟冬森要你的聯系方式，我沒有讓冬森給，我覺得，應該征求你的同意。”
聞琪說，“我還沒有問你有沒有男朋友呢，萬一有男朋友，豈不是很尴尬了。”
“聞琪，謝謝你，但是我目前，不想這些。”
“好吧。”
吃飯早餐，冬森來了，跟江諾打了一個招呼，聞琪跟冬森立刻了，江諾收拾了碗筷，手機響了起來。
她這個手機號碼。
除了唐初萦跟陸星黎，幾乎沒有幾個人知道。
果然如同江諾猜測的一般，是唐初萦打來的。
唐初萦的心情似乎不好，平時她叽叽喳喳的仿佛充滿了活力一樣，她差距了那段好像有一種濃濃的壓抑感，“初萦，你怎麽了。？是不是工作上有什麽事情。”
“嗯，我不幹了，前天辭職了。”唐初萦的聲音很悶。
江諾笑了笑，“不幹也好，看他們還敢欺負你不。”
“狗眼看人低，我超額完成任務，陳主編随随便便的找了一個理由就把我給開除了，明擺着是針對我。”
江諾了解唐初萦，按照初萦的性子，是不可能因為這麽一件事情而不高興的。
“初萦，是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江諾...我看見我媽媽跟陳主編坐在一起吃飯...”唐初萦的聲音很無力，“我前腳辭職，還沒有跟我媽媽說，我媽媽就給我準備好了新工作，讓我去星辰娛樂，她就這麽不相信我嗎？為什麽一定要插手這件事情。背地裏買通我的主編随随便便把我給開了，還說什麽怕我吃苦，怕我受累...”
江諾沉默了幾秒。
對于溫華岚。
那是一個看上去溫柔親和優雅氣質的女人，其實每一位父母對于自己的孩子，總是用盡了自己最大的感情，傾注了全部。
就像溫華岚在面對自己，依舊的體現着自己作為上流人士豪門貴太太最雍容的一面，沒有任何污言諷語，優雅的将她的家境扒皮的一幹二淨，每一個字卻都能狠狠的擊中了她內心深處最脆弱的一面。
“初萦，我們跟家長的角度都不同，但是唐太太或許不理解你，但是一定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唐初萦很低落，“可是，她也得理解我一下啊。”
“不說了，我先去醫院了，陳嫂炖了雞湯。”
江諾蹙眉，“醫院，出什麽事了嗎？”
“我哥病了。”
江諾握着手機的手指一顫。
“你哥他...”
那端，唐初萦将手機扔在了床上，開了免提，一邊換衣服一邊說道，傳入江諾的耳中，帶着電流的聲音。
“我哥哥以前生過一場大病，後來康複了，已經有五年沒有複發了，誰知道三天前突然高燒不退，現在在醫院裏面。”
“他...你哥他沒事吧。”
“今早上退燒了，我先去就去醫院看看。”唐初萦換好了衣服，“先不跟你說了，我先走了，晚點再聊。”
唐時聿身體不舒服。
江諾的背脊靠在了門板上，一上午，腦海間一直在回蕩着唐初萦說的胡啊，她知道，他的身體，患過一場重疾，那是他們第一次相見。
心中有一則號碼早已熟悉。
指尖落在屏幕上。
江諾輸入了唐時聿的手機號碼，撥出去的那一瞬間，她猛地挂斷。
心跳生如雷鼓。
久久不平。
—
C市。
唐時聿出院的那一天，穿着白大褂的徐景淮走過來叮囑了兩句，唐時聿說了一句，“啰嗦。”
“我再啰嗦，也比不得某人把自己的命都不當命了，不想要了？我跟你說，平時每隔半年，定期檢查。”
“知道了。”唐時做坐在沙發上，聽着徐景淮說了一堆，面無表情的合上了筆記本電腦，徐景淮習慣了他這個脾氣，笑着問，“梨梨是誰？”
唐時聿目光幽幽的擡。
徐景淮連忙後退，“好好好，我不問了不問了。”
這個名字，在唐時聿那一晚高燒最厲害的時候，喊了兩聲。
—
三月中旬的倫敦。
江諾發現自己懷孕了。
那一晚上她恍然若夢。
失眠的她竟然真的做了一個夢，夢裏，有個小奶音甜甜的喊着她。
江諾并沒有去打掉，她甚至用空餘的時間找了一份兼職。
但是下旬的時候。
江諾腹部有些疼痛，她臉色蒼白，這種疼痛開始蔓延，并非尋常。
江諾心裏有些慌，立刻打車去了一趟醫院，看着B超的檢查結果，醫生說，“宮外孕，需要立刻手術。”
江諾的目光落在B超檢查單上，醫生給她開了住院申請，讓她去交費，見這個美麗的東方女生沒有動彈，醫生繼續說道，“情況不樂觀，必須立刻手術，這種事情不能拖，宮外孕會有生命危險。”
江諾擡起頭，看着醫生，眼底那一抹光芒變成死寂。
“我...我能過兩天再手術嗎？”
醫生的表情，簡直是覺得她瘋了。
“明天，不能再拖延了。”
不論是誰，遇見這樣的事情，都會害怕驚慌，恨不得立刻挂號住院準備手術，可是面前的這個東方女生，她在聽到‘宮外孕’的時候，眼底，是沉沉死寂。
江諾走在街道上。
從她出生到現在，命運給她開的玩笑已經很多。
可是到現在，依舊如此。
她的手溫柔的貼在了自己的腹部，一聲聲低喃，“為什麽..”
為什麽，你既然來到了我身邊，又要離開。
—
江諾買了兩本故事書，晚上躺在床上，“媽媽給個故事吧。”
一個故事講完，她突然眼中含淚，拿出手機，翻出了曾經她偷拍唐時聿的一張照片，盯着照片久久，她躺在床上，用被褥蒙住了臉。
第二日下午，腹部疼痛持續，她在醫院裏面，準備手術前夕，接到了老家一位鄰居的電話，“江諾啊，你奶奶出事了，老人家耳聾，車子來了她聽不到…”
江諾挂斷了電話後第一個電話是打給了陸星黎，她幾乎是渾身顫抖，“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星黎，我奶奶出事了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陸星黎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剛剛在睡夢中。
“姐。”他說，“媽....媽說最好不要打擾你。”
“為什麽？”江諾的眼前一片漆黑，腹部的疼痛驟然加劇，她往前踉跄了幾步，她想不明白，為什麽蔣玉舒做的如此之絕，連跟奶奶最後一面，也見不到..
她有些嘲諷的笑。
蔣玉舒是怕，她趕回去C市吧..
怕她見到唐時聿，怕耽誤了她的親生女兒宋彎彎。
人之心，當真可以決絕至此嗎？
就算非親生，二十二年的感情，當真就是低賤如塵土嗎？
江諾走出了診室的那一瞬間。
腹部疼痛如絞。
她閉上眼睛。
手機無力落在了地上，如同這一段親情，碎的徹徹底底。
江諾從小，就有兩個願望。
一個是，賺夠錢，把奶奶帶出那個山村，找一處好的養老院，讓她安享晚年。
二則是，給蔣玉舒換好一點的假肢，帶着蔣玉舒離開陸鋪江那個賭鬼，以後好好生活。
現在，如煙消雲散。
僅存的半點感情，盡數散盡，絲毫不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