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26歲春（3）
許靜也不知道自家老媽是怎麽想的, 反正兩天後老媽宣布, 找大姨認識的那家裝修公司。她麻木地想，這一點不像是老媽自己思考後做出的決定，倒像是老媽被大姨唠叨煩了，無奈妥協。
王桦找來裝修公司的人見面洽談那天，許靜特意請假參與, 并嚴肅表态, “我們最近裝修過, 知道行情。醜話說在前面, 如果開價太高，或者工程質量不行，我會上你們公司，直到把事情掰扯清楚。”
王桦當即手心冒汗。她知道，外甥女真能幹出來這事。
裝修公司來的是個姓程的設計師，男性，戴了副眼鏡，模樣很斯文。這時認真點頭, 保證說, “您放心。既然大家都是認識的, 價錢上我會盡量幫你們算的優惠些。正好最近我們公司有活動，購買套餐送燈具和淋浴用品。反正你們裝修新房，這些東西肯定要買，辦套餐更省事。”
聽說有東西送，王桦立即高興起來, 連聲說，“我就知道小程你靠得住！”随即，她轉向王楓，得意地說，“我給你介紹的人怎麽樣？不錯吧？”
王楓笑道，“是不錯。”
許靜懷疑，“不會套餐價格已經加了贈送物品的價格吧？有價位表嗎？拿出來我看看。”
“這個……”程設計師手足無措地看向王桦，似乎不知道怎麽接話。
王桦十分不悅，她覺得外甥女是不給她面子，存心讓她丢人。
于是她擺擺手，不耐煩道，“你上班賺錢去吧。這裏有我跟你媽兩人看着呢，不用你操心。”
許靜心說兩個人有什麽用？一個相信所謂的熟人卻不相信親人，一個耳根子軟，拒絕不了別人的無理請求。萬一真有什麽事，兩人只會傻乎乎被人騙。
“阿靜，你該不會是信不過我們吧？”王桦反問。
許靜真想說是。
結果王楓拉了拉她衣袖，沖她使了個眼色，同時勸道，“上班去吧，這裏有我看着呢。”
許靜心知自己讨人嫌，只能無奈離開。剛走出不遠，她就聽見身後熱烈讨論起來，氣氛熱絡。
“現在笑的開心，以後可別哭。”許靜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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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許靜得知水電改造第一階段即将做好。于是，她特意喊上章夢潔到五樓驗收。
“你想裝修房子，怎麽不喊我啊？”章夢潔一邊提出疑惑，一邊到處察看，“話說，大半年前不是剛裝修過一套嗎？怎麽又要裝修？你到底找的什麽工作？賺了多少錢？”
“不是我，是我媽買的房。”許靜心情說不出的苦悶，“別提了，我本想找你幫忙，但我媽拗不過我姨的意思，不知道找了個什麽裝修公司負責。我看着設計師就不像個好人，虛僞，道貌岸然，假正經！”
倒不是許靜懂看相，而是因為設計師是大姨帶來的，所以她潛意識裏很抵觸。
看了沒一會兒，章夢潔忍不住感慨，“幸好你機智，喊我過來看一看。這工程做的也太垃圾了，路上随便拉個人來幹都比他強。”
她就知道！許靜絲毫不覺得意外，反而有一絲疲憊，“說說，怎麽個垃圾法。”
“電線線路複雜，所以在裝修之前就必須設計好。水電改造看上去很簡單，其實是個很重要的工作。我剛剛看了下，你家這情況明顯工人在偷懶。”章夢潔啧啧稱奇，“我們公司工人特別嚴肅，幹起活來簡直讓人懷疑他們全部患有完美癌，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偷懶做出來是什麽樣呢。”
一想到反面教材是自己家，許靜就開心不起來，黑着臉四處逛。
“水電改造重要，重要在什麽地方？”章夢潔随便舉了個例子，“你進卧室的時候開燈，睡覺的時候想把燈關上，又不想再從床上爬起來，所以一般會在床頭邊弄個一樣的開關，這樣躺在床上就能關燈。如果沒做好，那麽你進卧室的時候開燈，想關燈的時候得回到門口。同樣，用床頭的按鈕開燈，想關燈只能按床頭的按鈕。”
許靜似乎明白了什麽，面無表情問，“也就是說，本來兩個開關是連通的，做得不好就沒這效果了。”
“對，不過我只是随便舉例，并不是說你家的線路是這樣子。”章夢潔撇了撇嘴，笑得輕蔑，“就目前來看，可以肯定的是，工人幹活沒用心。線路沒藏好，很容易老化。到時候出點問題超難修補，因為線是埋在最下面的。”
許靜忍不住磨牙，從牙縫裏憋出幾個字，“還有呢？”
章夢潔四下張望，皺了皺眉，“路線設計的很敷衍，我來做能做的更好。”
頓了頓，她說出自己的看法，“我總覺得，工人像是在趕工。一般來說，工人幹活分按天算錢和按工程量算錢兩種計價方式，這家估計是按工程量算的錢。所以工人幹活圖快，不在乎細節，不願做的精細。這樣一來，他們就能多接幾個活，多賺點錢。”
她就知道大姨靠不住！許靜打電話，把自家老媽、大姨、那個什麽程設計師全喊了過來。
當着衆人的面，章夢潔把話重複了一遍。光看她萬分嫌棄的表情，所有人都能感覺得到，工程質量有多差勁。
程設計師鐵青着臉，喝問道，“你到底懂不懂裝修上的事？不懂別瞎說。”
章夢潔笑了，“我就是吃這碗飯的，你說我懂不懂？行了，收起你那一套，鬼話只能騙騙外行人。用糊弄外行人的說辭來糊弄我？省省吧。”
“诽謗，這是惡意诽謗。”程設計師鐵換了個說辭，只差沒呼天搶地地喊冤了。
章夢潔不屑，“那行，再找個懂行的來評評理呗，看到底是你對還是我對。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那個膽子。”章夢潔很想勸他，少年，謊話當面被揭穿是件很打臉的事，不要作死了。
“房子交給你裝修之前我應該有說過，工程質量不行，我會找你麻煩。”許靜雙手環抱，目光炯炯，緊盯設計師不放。
王楓嘆了口氣，果然她姐找的是個不靠譜的家夥麽？
王桦一臉懵逼，不敢相信熟人會坑她。
程設計師直冒汗，久久說不出話來。
“行了吧，別在這丢人了。你不覺得可恥，我作為同行還覺得羞愧呢。”章夢潔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随意，“趕緊把錢吐出來，然後麻溜地滾蛋，這裏我接管了。”
程設計師靈光一閃，大聲叫道，“我知道了！你們是想換人做這個工程，所以故意雞蛋裏面挑骨頭，存心想找茬。我告訴你們，工程已經開始，錢是不會退的。”
許靜用看智障的表情看着這個設計師，十分懷疑，這貨跟大姨混久了，以為人人都是傻逼，都很好騙。“趁現在我還肯好說話的時候，乖乖把錢退回來，工程我會找人全部重做。”
“不退。”程設計師堅定拒絕。
“你傻麽？等我把事情鬧大，鬧到你們公司領導都知道，你說他會不會為了保全公司聲譽，說你是臨時工？”許靜冷笑。
“到時候你會被辭退，我的錢會退回來，你們公司領導說不定還得給我道歉。什麽樣的豬腦子，才會覺得我拿你沒辦法？”
“我直接聯系媒體維權，向社、會公開貴公司醜行，開不開心？高不高興？領導會不會覺得你做得很好，給你升職加薪？”
“都跟你說過了，坑誰別坑我，怎麽就不聽呢？我這人什麽都吃，就是從來不吃虧。要麽把錢退回來，要麽扒你一層皮。”
許靜每多說一句，程設計師就抖一下。到了最後，他咬咬牙，松了口，“按照公司規定，真的沒法給你們退全款，最多只能退一半。”
“公司退一半，剩餘部分你可以自己出資。”許靜冷冷道，“或者你打算換個公司，重新從最底層開始做起？”
“不可能！只能退一半的錢！水電改造加上設計費，一共收了一萬塊，可以退給你們五千。”程設計師表明立場。
許靜略頭疼。對方一口咬死最多退一半，她還真拿他沒辦法。別看她能用輿論威脅對方，真鬧大了，公司一句“已經辭退臨時工”就能把事情解決。并且，肯退一半的錢，在一般人眼裏，已經算是表示誠意了。
想到這，許靜頗為惱怒地瞪了自家老媽一眼。都說別聽大姨的話，現在開心了吧？短短幾天，五千塊就打了水漂。這可是老媽一個月工資呢！早聽她的，什麽事都沒了。
王楓也無奈，親姐在她耳邊唠叨個不停，她能怎麽辦？要不認栽？反正錢也要回來一部分了，就當花錢買教訓吧。
就在這時，王桦突然說，“不用找媒體，我知道他們公司在哪裏，我去。反正我已經退休了，每天閑在家裏沒什麽事做。我每天都去他們公司報道，進來一個人我就跟人唠唠嗑，詳細說說我是怎麽被裝修公司員工騙了錢的。”
“！！”程設計師驚呆。
許靜瞪大眼睛，大姨這招似乎是傳說中的撒潑耍無賴絕技。更重要的是，大姨走進公司，對方不能随便趕大姨離開。因為大姨已經五十多歲，随便被人碰一下，就地倒下也不是不可能。
章夢潔适時插話，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出了這樣的纰漏，連累公司名譽受損，不但得離職，本月的薪水也拿不到手吧？賠錢私了吧，起碼薪水還能剩下一部分，設計師每月工資可不止五千。”
程設計師嘴裏發苦，萬萬沒想到，這回踢到鐵板上，碰到一群難說話的家夥。更倒黴的是，公司為了防止員工年後離職，年終獎一向四月份發放。他現在走人，這個月薪水拿不到就算了，年終獎也沒辦法拿到，這可就虧大了。
“你們狠，我認栽，以後再也別找我。”程設計師通過銀、行轉賬退還貨款，然後憤憤離開。
章夢潔沖着他的背影直罵，“坑熟人就算了，還坑老年人。虧你有臉做得出來，真不是個東西！人家跟你爸媽差不多歲數，居然好意思下手，缺不缺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