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驿站(小修)
章靜言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左邊那個青衣男子。
只覺心中百般糾結複雜,怎麽現在就碰到了蘇赦,記得上輩子自己到及笄之後,才通過蘇赦的妹妹蘇曉月相識。如今,怎麽現在就遇到了。
是了,她上輩子這個時候正纏綿病榻,錯過了這次出行。
母親擔心自己,加之外祖母病情大好,母親和自己就沒有這次出行,等到年後才又回鄉省親。
這次卻又不同,反而陰差陽錯地碰到他。也罷,自己與他本就是孽緣,如今不理會這些便是。
章靜言這麽想着,臉色越發顯得蒼白,身體不由自主地發顫。
章母正往外面看,扭過頭看到女兒這個樣子,以為女兒剛病又累了,心疼地說:"靜兒,你趕緊靠到娘親懷裏歇會兒。"又挑開簾子吩咐外面侍從道:"咱們先走慢點兒。"
章靜言緩了緩,又用手揉了幾下自己的臉頰,讓臉龐看起來紅潤些,這才擡起頭,向母親撒嬌:"娘親,我沒事。"
章母看着女兒紅彤彤的小臉,眼色恍惚,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只好含着笑開口:"可能是母親累了看錯了。"
不過,還是擔心着女兒的身體,并沒有讓馬車加快速度。
今年大乾朝四處動蕩,加之趕上災年。
本來章母并不想帶女兒一起回鄉省親,但是月前母親的一封家書中言明外祖母想念外孫子女。
而且長兄在信中言明母親雖然大病痊愈,但是依然需要調養,大夫交代不能讓母親多思多愁。
所以這次省親是勢在必行,也苦了靜兒随她長途跋涉。
另一邊,章勇騎在馬上朗聲笑着說:"六王爺和蘇公子先請。"
身着黑衣的六王爺面無表情點了點頭,身旁身穿紅衣的蘇赦笑着說:"多謝章兄,下次我請章兄吃酒,這次我和六王爺有公務在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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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王爺一衆人馬頓時飛馳而過,這麽快速度依然保持隊形不變。
章勇不禁感慨:難怪說六王爺軍紀嚴明,養兵如神,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等六王爺也一行人馬走完,章勇也帶着自家侍從通過城門。
如今各地荒災,所以進出城門檢查的十分仔細。章家以武起家,自然守城門的士兵也認識章勇,也算賣章家一個面子,并沒有仔細檢查馬車就放行了。
出了城門,馬車走在平坦開闊的管道上,章靜言那口郁氣才消散了些許。
坐在章靜言旁邊的章母也一言不發,她拿起一個雙魚佩用手輕輕摩擦着,神色恍惚,思緒萬千。
章靜言一看母親這神情就知道母親又想念父親了,這才剛分別不久……也難怪,父親和母親向來恩愛,除了父親去戰場外,從來都沒有怎麽嘗過離別之苦。
這次去外祖家省親,可能要月餘不見,是難為母親了。
章母感到有人拉自己,她一擡頭,就看見乖巧的女兒正沖着她笑,她馬上回過神,關切地問:"靜兒,可是有什麽不适?"
"娘親和女兒講講外祖家的事吧,女兒都還未見過外祖父外祖母,怕自己失禮"章靜言習慣性地撒嬌。
"你外祖父性格嚴厲,外祖母性格溫和善良,你兩位舅父都是喜愛讀書人,至于其他,到泰安府再看吧。"
章母摸着女兒的頭發,驕傲地說:"你是我們這一輩唯一的女孩兒,理應被我們嬌寵。"
章靜言聽到後靠到章母懷裏,感到心裏暖暖的,剛才見到蘇赦的糾結一下子緩和了,自己已經和上輩子不同了。
上輩子自己在王府被毒死,那時候父母如果知道,肯定會找雲南王對質,也怪李如霜眼皮子淺。
不過既然已經重來一世,她就不會再讓自己陷入孤注無緣的境地。章靜言在心底暗暗發誓。
簾子從外面被挑開,章勇從外面探頭進來,他看向章母,說:"天色已晚,孩兒看咱們還是趕緊趕到前面驿站休息吧?"
章母點頭同意,章勇放下簾子騎到隊伍前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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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六王爺一行人浩浩蕩蕩騎馬行進在官道上。
因為祭祀事關重大,雖然這一行人都騎着良駒,但是祭祀用品就裝了幾十輛馬車,更不用說禮儀侍從。
所以反而行走的速度不比章母一行人快多少。
"王爺,現在天色不早了,我們加快速度,趕快趕到前面的驿站休息吧?"蘇赦看了看有些昏暗的天色,向六王爺建議道。
"好吧,傳本王命令,全軍加快速度,到前面驿站休整。"六王爺說完,一馬當先,向前面驿站奔去。
"聽令"一陣整齊的聲音傳過,然後整支隊伍浩浩蕩蕩地向驿站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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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朝建國不到百年,驿站就修繕了多次,所以從外面看,坐落于官道一角的驿站看起來像是剛建好似的。
六王爺一行人趕到驿站時,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驿站的燈還未亮起,可能近期沒有因為荒年沒有什麽人員出行,驿站的大門已經緊閉。
随行的侍從前去敲門,只是輕敲了幾下,馬上有人過來開門。
那是一個身穿短衣,身材瘦小的老人,他手裏提着白色的燈籠,暈黃的光将他的臉襯得有些蒼白。
那個敲門的侍從驚的将佩劍拿在手裏,稍微後退了一步,等仔細看到老人後面暈黃的影子,這才鎮靜下來。
"六王爺和蘇公子奉命去泰山祭祀,路經此地,還不快前去安排住宿。"那侍從黑着臉強裝鎮靜地說。
那個驿站的老人拿着燈籠照了照六王爺這邊,這才慢吞吞地開口:"小人這就安排,各位大人請。"
他推開門在前面帶路,一行人跟着進去。進了院子才發現裏面空間挺大,地面打掃的幹幹淨淨。
"王爺和蘇公子這邊請"那個驿站老人引着六王爺和蘇赦來到驿站最好房間,然後退下去安排其他人。
"瑾之,你們都先回去收拾一下就休息吧,明天辰時繼續趕路。"六王爺滿臉疲倦,用手揉了揉太陽穴,吩咐蘇赦道。
蘇赦微微一笑,那若有似無的笑容斜斜的挂在嘴角,留下的盡是無限風情。
此時他的臉上也稍微添了些許疲倦,聽到吩咐馬上走出了六王爺的房間,只往旁邊自己的房間走去。
另一邊那個驿站老人自去安排餘下的人馬,因為人員衆多,安置這些侍從車馬就花費了兩個多時辰。
剛安置好正要關門,遠遠看到又一隊人馬往這邊趕來。
這隊人馬正是章母一行人,因為怕母親和妹妹受不住路途坎坷,所以章勇并沒有讓馬匹加快速度,一行人不緊不慢地走着,在太陽落山前也緊随六王爺一行人趕到了驿站。
那個驿站老人就是京城郊區的驿丞。他停住關門,拿着手裏的燈籠,靜等着那行人馬趕到。
章母輕輕推了一下身旁熟睡的女兒,低聲細語在女兒耳旁呼喚道:"靜兒,我們到了,快醒醒。"
章靜言慢慢地睜開了雙眼,她圓圓的小臉帶着剛睡醒後的紅暈,黑亮的眸子亮晶晶的看着章母,撒嬌道:"娘親,可算到了。"
馬車在驿站門口停下,章勇下馬過來将母親和妹妹扶下馬車。
往前幾步,驿丞舉着燈籠為她們照路,章勇前去和驿丞交涉,過了大概片刻,章勇大踏步走來。
"母親,那驿丞說兩個時辰前六王爺一行人馬剛被安置在上房,現在只有驿站中下房能住人。"
章勇看向母親和妹妹,眼含歉意。繼續說:"可能要委屈母親和妹妹了。"
章母用手安撫了一下女兒:"那就先這樣吧,只住一晚,明天我們就啓程。讓那位驿丞前面帶路吧。"
驿丞腳步蹒跚地走在前面,章母和女兒跟着走在後面,不一會兒,就來到了驿站西面的中房。
驿丞上前推開門,只見房中只簡單放着桌椅,一張床上挂着青色素淨的帳幔,桌子上擺着茶壺并茶碗,并沒有多餘的物件,看起來清清冷冷的。
"這看起來也太簡陋了吧"站在章母身旁的大丫鬟知棋快嘴快語。
章母平時最是溫和,所以丫鬟們最是活潑,以知棋最是嘴快機靈。這時知棋說話,章母知道她這個性子,也沒有怪她。
只是扭過頭看到驿丞可憐巴巴地站在那裏,也不好說什麽,只是嘆了口氣,吩咐知書拿些賞錢給驿丞。
知書從袖口取出一只荷包,遞給驿丞:"我家主人請您老人家喝酒吧,還有我們其他人馬,就靠您幫忙安置了。"
驿丞接過荷包,掂量了一下,嘴邊的笑更深了,他應承會好好安置其餘的人,就告辭退下。
等驿丞走後,章母拉着女兒在椅子上坐下。身邊的丫鬟婆子開始收拾房間,過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屋裏就變了樣。
知書帶着幾個小丫鬟端着幾盤菜進來,只見是二素一葷一湯,一盤鹽水鴨皮白柔嫩,兩碟小菜分別是清炒白菜,素炒滑菇。最後一盆菌湯看起來鮮美異常。
章母在用飯前先問過兒子,知道他在前院用飯就不在理會他,只緊着女兒用飯。
章靜言的碗裏都是母親夾的菜,只好慢慢往嘴裏塞。
用罷飯菜,章母笑着對女兒說:"今天你和我一塊兒住這裏吧,要不娘親擔心你。"
章靜言今天見到蘇赦,雖然有母親安慰,心中難免有些錯亂,正想一個人靜靜。
聽到母親這麽說,只能推脫自己年紀大了,怕再和母親一起休息哥哥笑話自己。又和母親撒嬌了好大一會兒才被章母同意。
身穿綠衣的青竹走在前面打着燈籠,桃紅替章靜言籠了籠鬥蓬,引着她向旁邊客房走去。
"小姐,現在天色已晚,您還是早點兒休息吧。"丫鬟桃紅掀開香爐,用旁邊的小鐵棒輕挑了幾下,順便從一邊的盒子裏拿了一塊香料,放了進去,這才蓋上蓋子。
頓時,屋內的香氣越發濃郁,蘇氏輕輕的吸了口氣,頓時清醒了許多,又想起現在有父母疼寵,哥哥寵愛,一時又感到心裏暖暖的。
一切都不同了呢,現在不像上輩子自己病重不出,現在她正前往外祖家省親。
哥哥也沒有同王嘉華的兄長争執,結果摔斷了腿,一切都不同了。
雖然在路途上遇到了蘇赦,但是,那又怎麽樣?自己有家人疼寵,只要不是招惹那妖孽,他又怎麽會理會自己這個小丫頭。
"小姐"桃紅的聲音在章靜言耳邊響起。章靜言擡起頭,看了看桃紅,吩咐道:"你們先下去吧,我這就休息。"
兩個丫鬟為章靜言整理好床鋪,又替章靜言換好了一套淺紅色中衣。知道章靜言不喜歡丫鬟守夜,就都退下了。
章靜言又為自己倒了杯茶水,想到母親囑咐自己別深夜喝茶,只輕泯了一口,就收拾躺到床上睡下了。
可能白日舟車勞頓,躺到床上只過了半柱□□夫,就進去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