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局
連勝沒想到她腦洞這麽大,同時昨晚的失落被放大了。
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他打她?
從小到大,他什麽時候打過她了?倒是幫她打了不少架。
他真是覺得自己又冤又委屈,不過想想誤會也好,要她知道昨晚發生的事,還不得羞死,肯定避他如蛇蠍。
二人關系好不容易修好了點,他不想她躲。
他的緘默,在秦姜白眼裏就是默認了事實。
她瞪着眼睛質問:“你為什麽打我?”
連勝擺出他那側被揍的臉,“你先下手的,大小姐。”
他指着那一處輕微紅腫的地方。
他不指,她還沒發現,秦姜白眨了下眼,“我打的?”
疑問的語句,卻幾乎是肯定的口吻。
“不然我打的?”連勝眼皮一掀,神情冷漠地望着她,“我要帶你走,你不肯,發酒瘋打我。”
這的确像她會做的事情,誰讓這人這麽讨厭?
秦姜白的口氣軟了點,“所以你還手了?”
連勝:“沒有,我只是正當防衛。”
秦姜白半信半疑,但想着自己的确打了他一巴掌,而且看傷痕,明顯是自己下手比對方重多了,那麽大的一塊紅腫,還在臉上,嗯,她沒吃虧,于是便坐回椅子。
可還是覺得哪裏不對。
畢竟這淤青的位置太奇怪了。
她還沒細想,就被連勝轉了話題,“你怎麽會去參加秦谏的酒會?”
說到這個就來氣,秦姜白根本沒想到秦谏是這樣的敗類,更沒想到他敢這麽做,“他不怕我告狀嗎?”
連勝嘆息了一聲,沒想到她什麽都不懂,是秦父保護得太好了,現在出了這事,就算他不說,秦父也會告訴她,“當初你們家進秦宅的時候,得罪了秦谏的父親,他們對你家是恨之入骨,而且不論是秦谏本人還是他爸,在秦宅地位都比你和你爸牢固,你想要告狀,除非有鐵證,不過……昨晚的酒會是他辦的,而且你也沒受到任何實質性傷害,就是你爸大概也沒轍。”
秦姜白眉頭一皺。
真憋屈。
她早些年都在玩,對家族情況毫不關心,在國內也沒任何人脈與資源,真吃了虧只能默默忍了。
原來,她能欺負的人,不過也僅有連勝而已啊。
她默默啃了一口面包,又喝了口粥,驀地問道:“這粥陳阿姨做的吧?怎麽沒看到她人呢?”
牛肉胡蘿蔔粥,味道和以前一模一樣。
連勝:“買菜去了。”
秦姜白暗暗僥幸,沒被人撞見好,她才不想和這人扯上誤會。
殊不知連勝早就知道她這想法,特意把人支走的。
秦姜白放下空碗,“我回去了。”
連勝:“我送你。”
秦姜白:“不用了。”
連勝:“你以為我想送?是你爸非要我送。”
秦姜白挑眉,最終還是坐進了他的車裏。
車開出車庫,入眼的風景與記憶中沒有太大區別。
尤其看到連勝家隔壁的別墅,正是她原來的家。
一時之間,兒時回憶被一點點撿起。
而那些回憶中,幾乎都與他有關。
好的,還是不好的,都是他。
越是回想,越是深陷。
她用力閉了下眼,克制住回想,轉移思想,問道:“你爸媽一直住在這?”
雖然不知道他們家這幾年生意做得怎樣,但以連叔那種喜歡新潮事又喜歡顯擺的性格,居然不換房子?
這次回來後看到整個A市變化巨大,房地産發展也越來越好,有更多的富人區建成,這裏不論條件設施還是地理位置已經比不上新區了。
連勝道:“你怎麽知道就這一套房?”
“哦,是我蠢了。”
“是蠢。”
“呵,你是故意的吧?”
“什麽?”
秦姜白別過頭,看車窗外,懶得搭理他。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帶她來這裏。
上次在棋院也是被他帶着故地重游。
車剛出小區,秦姜白就接到了寧少輝的電話,聽到他關心又焦急的口氣,想來他完全不知情。
連勝隐約聽到電話裏是年輕男人的聲音,起初以為是她男朋友,但聽到幾個關鍵詞後就知道不是了,壓在胸口一整晚的郁氣,這會兒幾乎沖破桑眼,他出聲:“送你回秦宅,還是度假村?”
“呃……”寧少輝的話被打岔了,“你,你和誰在一起?不會是連勝吧?”
秦姜白不滿地瞪了連勝一眼,只好嗯一聲。
寧少輝驚訝道:“你昨晚一直和他在一起啊。”
想來他肯定也知道是連勝接走了她,而現在才早上8點多,還被連勝剛才那一句話提醒,不這麽想才怪。
秦姜白也懶得解釋了,反正過夜這事她父母默許的,回頭寧母來問,怎麽交代也是她父母的事。
寧少輝的态度明顯冷淡了下來,很快結束了通話。
秦姜白手肘搭在車窗上,斜了他一眼,“你真是一點都沒變。”
每次被他撞見有男生與她告白,他都要橫插一腳。
上小學時,秦姜白的同學與她告白,被他撞見,笑道:“那你以後可得多費心幫你女朋友喂飯,換尿布了。”
那男生難以置信地看着秦姜白,“你,你還穿尿布嗎?”
秦姜白雙手按緊屁股,臉刷地一下紅了,從此見這男生都繞道走。
上了初中,秦姜白已經是長成校花級別的漂亮。
無數男生追求,就連校草寫了封情書給她,整整三頁滿滿都是字。
那感情真叫一個真摯動人,感人肺腑……
她情不自禁地朗讀了出來。
念着,念着,連勝接着她的話往下念。
秦姜白一驚,看向他。
只見他頭低低地在看手機,感慨了一聲,“挺長的,抄的不容易。”
秦姜白嘴一撇,直接把情書丢進他家垃圾桶,此後只用眼白看校草。
……
如此事情多不勝數,她以為他是喜歡她才這麽做,結果當年腦袋一抽,和他告了白。
其實人家不過是喜歡看她出糗的樣子罷了。
連勝拒絕了她,嘲諷了她,羞得她無地自容。
她從小就受父母寵愛,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未受到挫折的她,竟然在青春期這一特殊時期,在這一人生大事上栽了跟頭,自尊心受到了極大沖擊,在父母安排下直接出了國,二人再沒聯系。
回想間,車到了秦宅。
秦姜白的父母出來接人,秦母一見她換了衣服,警覺地問道,“你的禮服呢?”
“爛了,丢了。”
秦父母臉色瞬間變差。
那種鑲嵌碎鑽的禮服本來就不好清洗,基本就是一次性衣服,奢侈又浪費。
但她父母不至于為了幾萬塊的衣服而生氣,秦姜白思考了幾秒,才發現這話令人誤會,輕咳了一聲,“穿着睡了一晚上,皺得不行。”
秦母松了口氣,抱着秦姜白胳膊上下打量看她有沒缺塊肉。
秦父則是冷冷地看了連勝一眼,沒有說話,只哼了一聲,秦母倒是客氣地說了謝謝。
因為這件事,秦母對連勝倒是有了幾分好感,所以當寧母來詢問秦姜白與連勝怎麽回事的時候,秦母委婉地表示她主要看孩子自己的意思,自己不會過多幹涉女兒的感情問題。
這件事暫且揭過,秦姜白暗暗給秦谏記了一筆賬。
很快,她有了新麻煩。
她沒想到她爸趁她夜不歸宿,竟然把她的護照與賽車駕照一并沒收了。
她一直都很謹慎保管,只是這次回國才幾天,先是因為要見秦母的朋友,後要參加酒會,人不在度假村,一直住在大宅子裏,給秦父下黑手行了個便。
雖然他早透露要她回國的打算,但秦姜白沒想到他這麽了當地沒收她的護照與賽車駕照。
她什麽時候暴露賽車的事了?這次回來完全不見秦父異常神色,當然也可能是他老謀深算,沒被她看穿。
算了,與其追究怎麽被發現的,不如趕緊想辦法拿回來,不然下個月的比賽她就參加不了,而且每個月都要出國一趟,這事總歸瞞不住,她遲早要解決,不如趁現在。
秦姜白從書桌上拿起文件袋,又将車從維修廠裏開出,直奔秦氏集團總部大樓。
秦父剛剛從會議室出來,就聽到女兒來的消息。
他冷冷一笑,不用想也知道她是來吵架的。
哪知道推開辦公室門,見她坐在沙發上,雙臂展開靠在沙發背上,翹着二郎腿,惬意得像是在家。
秦父坐在真皮椅上,讓泡好茶的秘書出去,問道:“有什麽事?”
秦姜白将手裏的計劃書放到他面前,“這是我重新優化過的整改方案,因為最近暑假,客流量暴增,我發現度假村一些設備供應不足……”
他是不是以為她會像以前一樣,拍着他辦公桌大吼大叫地反抗嗎?知道他不吃這套,她就“曲線救國”先談談正事,安撫下他情緒。
秦姜白一邊說着,一邊察言觀色,秦父忽然餘光瞥了秦姜白一眼。
秦姜白被這雪亮的目光一盯,話便卡在了喉嚨,口氣軟了半截,“爸……”
“你還知道我是你爸?”秦父哼道,“有什麽直說,拐彎抹角得浪費時間。”
秦姜白默默蓋上計劃書,放在一旁,軟着嗓子問道:“能把護照和駕照還給我嗎?”
“不能。”
口氣雖然生硬,但他會回答就是有了周旋的可能。
秦姜白竊喜,與老爸鬥智鬥勇了這麽多年,誰摸不透誰的脾氣?先服軟準沒錯。
繼而,她獻上美麗的笑容,“你看,我又不是玩物喪志,該做的都好好在做,賽車嘛,只是興趣,消遣而已,就像你平時打高爾夫球一樣。”
其次要把賽車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越是把它當一回事,那她爸越是不能容忍。
秦父眼皮一掀,擡眸盯着她,聲音低沉,“你為什麽喜歡賽車?”
秦姜白笑嘻嘻,“因為刺激,好玩。”
秦父挑眉,“難道不是因為那個小子?”
“什麽?”秦姜白眨了眨眼,茫然又訝異,這個答案出乎她的意料。
秦父:“你們回國見了幾次?”
“沒幾次。”
“你還去棋院看他比賽?”
“……”
事情怎麽突然轉了向,向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
難道他爸生氣不是因為她不務正業嗎?他不是最關心自己家業能不能被繼承嗎?怎麽會是因為連勝?
秦姜白走神中,秦父放下臉,“我想我是不是要派人查查這幾年你在英國做什麽?”
秦姜白嘶了一聲,用長指捋了下長發,“爸,我真的和他沒有聯系!你不能因為我喜歡過他就把我判了死刑啊,我以前是腦袋有問題才看上他的,女兒這些年真改過自新了,非常認可你說的話,我絕對沒有把他放心上。”
秦父盯着她那一頭及腰的金發,唇角一斜,“我看你是沒有把我的話放心上吧?叫你把頭發弄回來,弄了嗎?”
秦姜白剛剛捋到後腦勺的手指一頓,默默放了下來。
秦父盯着她良久,冰冷吐出兩個字:“出去。”
談判失敗,秦姜白被趕出辦公室,她咬牙切齒地走到地庫,坐進車內。
整個人陷進座椅裏,雙手環抱在胸前,大口大口吐息着,又心煩意亂地抓了兩把長發。
儀表臺上的手機響了,一個陌生的A市座機號碼。
秦姜白接起,聽筒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好,請問是Miss Adkins嗎?”
她已經出名到電話都被人洩露了?
秦姜白還沒回答,對方先自我介紹了,“我是中國棋院宣傳部的章琳。”
“中國棋院?”秦姜白眉頭一皺,腦海中浮現了某人的臉。
“是的,我們想邀請您參加下個月的圍棋汽車拉力賽。”
“嗯?那是……?”
“這是由由國家體育總局棋牌運動管理中心、中國圍棋協會牽頭舉辦的一項圍棋界與賽車界明星選手共同參與的活動,重在推進各個地區的文化交流……”章小姐對活動做了一番簡介。
“為什麽會找我?”
“我們一共邀請六位車手參加,都賽車界的明星,而你又是世界級的車手,最近人氣很高哦,如果能邀請到你,将是我們的榮幸。”章小姐說了許多她的榮譽,顯然是了解過的。
秦姜白調侃道:“你們下圍棋的,還了解賽車啊?”
“您最近在微博上可是大紅人呢,現在最火的那位女明星贊賞過您。”
這麽一說,秦姜白想起了梁文瑜那個采訪視頻。
當時梁文瑜的粉絲都跑臉書來留言,那微博自是不用說了。
章小姐又道:“而且連九段也贊過您呢!”
“連勝啊。”
這必須與他有關,不然棋院有那麽神通廣大拿到她聯系方式,還是剛回國辦的手機號?
“對對,你也是他粉絲嗎?”提到連勝,章小姐瞬間變成迷妹的口氣。
“不,我是他債主。”
“額……”
“所以,我不會參加的,謝謝。”
秦姜白挂斷了電話,無比煩躁地打開了音響,讓自己沉浸在勁樂中。
這存在車裏唯一的歌曲,單曲循環了兩遍,驀地被她關掉。
她才想起這首歌,也是以前他喜歡聽的。
真他媽是日了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