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滿天星
“周白焰，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于佳推輕輕了推旁邊的睡着的周白焰，一點反應都沒有。
講臺上的班主任頓了頓，音量又大了些：“周白焰！”
還是沒有反應。
于佳一張臉憋得通紅，在周白焰腿上眼疾手快地掐了一把——
“啊——你幹嘛？”
周白焰被痛醒，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環顧四周——發現大家都低着頭，只有講臺上的班主任抱着手，冷冷地瞪着他。
整個班估計也就周白焰敢睡覺。
不過誰讓他是這個班唯一的特長生，他不需要跟大家考一樣的分數，只要不是上課有太過分的舉動，老師都會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周白焰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對不起，老師。”
班主任敲了敲黑板：“講這個題，不對就別坐下，給你好好醒醒瞌睡。”
周白焰看了看黑板上的題，本來想直接說自己不會做，結果一看——
上周溫冬給他講過。一模一樣的題，講了三遍。
周白焰立刻換了個吊兒郎當地表情：“楊老師，這個題吧，其實很簡單……”
等他講完了，班主任挑了挑眉，沒說什麽，倒是先看了看他旁邊的于佳——
于佳接到那個目光，立刻臉色漲紅：“楊老師，我自己也不會做啊這個題！我沒有教他……”
全班都笑了，只有周白焰沒笑，臉色不太好看。
于佳也不敢笑。
文科5班有一半的女生都不喜歡她，就因為她是周白焰的同桌。
所以她知道周白焰很讨厭別人拿這種事情來跟他開玩笑。
班主任哼了一聲，繼續講題。周白焰得意地坐下來，揉了揉額頭，開始醒瞌睡。
他摸了摸校服口袋，沒摸到要的東西，吐了吐舌頭，拿起水喝了口。
于佳看了看他，猶豫了很久。
她臉色還是紅紅的，半晌從桌子下面遞了一顆巧克力過來，拿書擋着嘴說：“巧……巧克力。”
周白焰臉都沒有轉過去。
“不要。”他打開面前的書，“你自己吃吧。”
他們後桌的姜明舟笑了笑，低聲嘲了句：“周帥不吃小姑娘給的東西，于佳，你第一天知道啊？”
“你閉嘴！”于佳漲紅了臉，“就你話多。”
等好不容易下了課，周白焰背起書包，往教室外邊走。教室外邊幾個小姑娘見他出來，都小聲議論着。
有幾個女生推着一個臉色紅紅的姑娘出來，一群人嘻嘻哈哈的，那姑娘一被推出來就攔了周白焰的路。
周白焰身後的姜明舟看這情景，沒忍住又笑了笑。
“你怎麽上課下課都有桃花啊？我是你我都要被追怕了。”姜明舟啧啧感嘆。
那女孩子滿臉通紅，看上去像是吓壞了，半晌才怯怯地答：“學……周白焰學長……”
周白焰點了點頭：“你堵我幹嘛？有什麽事？”
他表情很是正經，一點調笑的意味都沒有。
“沒……沒什麽事……”那女孩子馬上讓了路。
周白焰這才笑了笑：“好好學習吧，謝謝。”
那女孩被他笑得恍了下，又生出些勇氣來：“學長，能不能……要個你的……電話……”
姜明舟笑着上去攬住周白焰的肩膀：“我們白焰不用手機，喜歡到都來堵人了，這都沒打聽清楚？”
兩人說說笑笑地走了。
“我說你這人真是……”姜明舟笑着打了他一下，“一張臉吃透咱們附中啊，我這一天到晚都要看着你被女人纏着。”
周白焰笑了笑：“又不好玩。”
“不過我說你也真是奇怪，怎麽就是不談戀愛？你又不着急學習。”
“我怎麽不着急學習了？”
“……我們班就你沒有高考壓力好嗎？你只要考過藝術線就直接去大學……你整天睡覺，哪裏着急了？”姜明舟講得羨慕不已，“你家裏人真是有先見之明，知道你小子就不是學習的料，早早的送你去學音樂……”
“明明是我學音樂有天賦好嗎？”周白焰給了他一肘子，“我不就數學不好嗎，藝術家怎麽可以學數學？”
“還藝術家，人家藝術家還多情呢，你像個和尚似的……”
姜明舟打量他，“于佳也挺漂亮的吧，上次那個六班跳舞的，吳瑩瑩，你也拒絕了人家。你說你是要求有多高？”
“不喜歡啊，沒感覺。”周白焰聳了聳肩，“我不喜歡漂亮的。”
“那你喜歡什麽啊？”姜明舟驚了，“難不成還喜歡長得不好看的？你這麽特別啊？”
周白焰笑了下：“是喜歡合适的。”
出了校門，周白焰和姜明舟分開。他推着自行車，回家的路上路過花店，買了一束滿天星。
————
因為周白焰這周學校調假，溫冬就晚上來給她補課。
她到得比較早，但又不好意思上去，就坐在周白焰家樓下的一個籃球場旁邊，看旁邊的幾個男生打籃球。
然後她就看到了，周白焰穿着藍校服，推着自行車，從籃球場那頭走過來。
他的書包一側放水杯的小兜裏面插着一束滿天星，應該買給秦益深的。
他推着車過來的樣子俨然就是一部青春偶像劇，溫冬看着，莫名就有些心跳加速。
人大多都無法抵禦好看的皮相，她也不能例外。
她微微坐直了一些。
周白焰也看到了她，推着車過來：“小老師，你坐這裏幹嘛啊？”
“休息會兒。”
周白焰看了看她，把車停好。然後坐到她旁邊，盯着她笑了笑：“你是不好意思上去吧？”
被說中心事，溫冬臉紅了紅。
周白焰像是看到什麽新奇的東西：“怎麽我一說你就臉紅，小老師，你這麽害羞的嗎？”
溫冬勉強地開口：“沒有。”
周白焰哈哈哈地又笑起來，一點都不顧及溫冬，看着溫冬圓滾滾的身子和臉，越看越覺得順眼。
跟他學校裏面的女生都不一樣，雖然長得不好看，但是話不多，不吵，還識趣，周白焰還蠻喜歡這個補課的姐姐的。
她有種讓人覺得很可靠的感覺。而且他每次逗她，她要麽沒有反應，要麽就是皺皺眉不說話，很少數的時候會臉紅，比如秦益深拉着她吃飯什麽的，跟別的女孩反應都不一樣。
周白焰覺得好玩得不行。
他哈哈地又逗了溫冬一會兒，坐下跟她一起看球場的人打籃球。看了一會他就坐不住了，起身過去跟那三個人說了幾句，火速地加入了戰局。
溫冬就托着頭看，周白焰脫了校服，裏面穿着一件白體恤，把書包也丢給她，他走過來，很随意地把衣服往溫冬懷裏一扔：“小老師，幫我拿一下，我去殺他們兩局。”
溫冬抱着洗衣粉和陽光味的衣服，書包輕輕的，估計一本書都沒有。那束滿天星淡淡的香味擦過她的鼻尖，她抱着他的東西，愣了半天。
再擡頭，周白焰已經嘻嘻哈哈跟那三個人開始玩了。他應該是經常運動，運球、投籃的樣子都很娴熟。
周白焰每次投進一個球，就自我陶醉地大叫一聲：“帥！”
溫冬看着就不由自主地笑了。
“小老師！看見沒！”
她只點了點頭，但是在心裏說着。
看見了。
她的眼睛無法從他的身上移開，那一刻伴着夕陽，像是這個世間最美好的一切，他太耀眼了。
等周白焰打了會，過來從溫冬手裏接過自己的書包，滿頭是汗：“小老師，你幫我拿着衣服吧，我手髒。”
周白焰有一點小潔癖。
她點點頭，兩個人并肩往樓上走，周白焰身上汗味都是清新的，她走在他身邊，微微有點臉紅。
她覺得有點慌亂。
“你媽不知道今晚我來吧？”她急忙找了個話題，“這兩次來都沒怎麽見你媽媽。”
周白焰今晚本來有晚自習的，但是因為放假調休不上課，今天的晚自習就換到了下周。
他周日想去看電影，好好偷懶一天。秦益深最近又不怎麽在家，所以他就自作主張讓溫冬今天來給他補課了，然後好明天去和朋友看電影，痛快玩一天。
“嗯，她最近有點事吧，這兩天都不在家。”周白焰擦着汗，“沒事兒，我跟你說不是一樣的嗎，你又不是給我媽補習。”
“你跟你媽關系挺好。”溫冬指了指他包上的滿天星。
他笑了笑：“那不然呢，她一個人帶着我那麽多年，挺辛苦的。”
“你之前說你爸爸……”她說完就後悔了，感覺自己不該那麽多話。
“我爸？”周白焰笑了下，居然十分坦然，沒讓她尴尬，“我爸是個漁民，說起來不怕你笑。我媽很早就跟他分開了，不過他經常給我打電話，他們離婚也不影響我什麽。小老頭挺可愛的，你看——”
周白焰用紙巾擦幹淨了手，從兜裏掏出錢包，抽出一張掌心大小的照片來，“我要是生得像我爸就完蛋了，你看我爸長這樣哈哈哈——小老頭挺可愛的，老給我寄小魚幹吃。”
溫冬湊過去一看，照片上的是個很普通精瘦的中年男人，兩鬓已經有了些許白發，重點是——跟周白焰根本一點相似的地方都沒有。
生父？
那麽那天在機場看到的那個人又是誰？
溫冬一堆問號，總覺得有什麽馬上要呼之欲出，但又說不上來。
她總有種不太好的，奇怪的預感。
周白焰把那束花愛惜地從包上取下來，整理了一下，又用紙巾隔着手，怕汗水留在花上，才拿在手上。
溫冬覺得有點羨慕。
兩個人上了樓，周白焰掏出鑰匙來打開門，等他低頭準備換鞋的時候，身子一下子就頓住了。
溫冬覺得奇怪，側過身子看了看，一下子就僵住了。
門外鞋架上有一雙男士皮鞋。
旁邊是一雙紅色的高跟鞋，溫冬見秦益深穿過。
秦益深有很多高跟鞋，但是溫冬只對這一雙印象深刻，秦益深平時打扮比較素雅，偶然一次穿了一雙豔麗的鞋子，所以印象很深。
當時她還覺得，秦益深很配紅色。
空氣安靜了很久，他們兩個都站在門外，仿佛家裏有什麽洪水猛獸，都不敢踏進去。
大門正對的就是秦益深的卧室。那扇門沒有禁閉，只是微微掩着，現在是黃昏，天還沒有完全昏暗，家裏卻是黑的。只有秦益深的房間亮着。
他們打開門，大概是聽到了動靜，裏面很快有了點動靜，很快有個女人一邊披着外套一邊推開門走出來。
秦益深裏面穿着一條絲質的睡裙，披着頭發，神色間本來春意融融，但幾乎是看到周白焰的一瞬間就冷了下來。
變得有些慌亂。
“誰啊？”
三個人面面相觑着，誰都沒說話，這時候，秦益深的卧室裏又走了一個人出來。
是那個溫冬在機場見過的男人。他正在扣襯衫的扣子，看到面前的人，皺了下眉。
溫冬一貫冷靜，這會兒心裏慌得覺得手腳都軟了，她看着周白焰整個身子都在抖，手裏的那束
花因為太用力，已經快被捏斷了。
她從來沒有見過周白焰這個樣子，整個人都懵了。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幾乎是下7意識的反應，她伸手碰了碰周白焰的手，想把他先拉走，畢竟現在他這個樣子，像是下一秒就要沖上去殺人一樣。
先把他帶走，先藏起來，別讓他看到這些。
這居然是她的第一個想法。
周白焰這會兒估計是被刺激過頭了，兩眼呆愣，眼眶通紅。
她正盤算着，周白焰像是冷靜夠了，他轉過身，兩只手扶着溫冬的肩膀，把溫冬推出門，聲音啞得不像話，“小老師，改天再補課吧。”
溫冬看着他通紅的眼睛，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他就已經砸上了門。
從那天開始，很多事情就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