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世子很忙
“寧世叔,現在可以告訴我事情的真相了吧。”狹窄幽暗的牢房裏,阮阮輕聲問寧覺。
寧覺尋了塊幹燥的地方,脫下外袍,疊好擺放在地上,讓阮阮坐了上去:“涼嗎?”
阮阮搖頭。
“那就好,”他随意在她身邊盤膝坐下,“咱們至少還得在這兒待上兩三個時辰,無事可做,不如你先猜,真相是什麽。”
阮阮一雙柳葉彎眉輕輕蹙起,半晌答道:“寧世叔想要試探蓮兒姐對你是不是真心,故意找人演了這場戲?”
“诶?”寧覺吃驚地看向她,“雖不全中,亦不遠矣。咱們小傻丫也不傻嘛。”
阮阮因他這句誇贊,雙頰有些發燙,想到什麽,神情嚴肅起來:“寧世叔,蓮兒姐是真心喜歡你,她剛才只是太害怕了。你這樣吓唬她,會不會過分了?”
寧覺反問:“害怕?你不也怕嗎?還是留了下來。”
“我,我那是為了蓮兒姐,她是娘親的親生女兒。”阮阮小聲争辯。
“我還以為,你留下來,是因為喜歡我。”寧覺直望進她的瞳眸裏,目光認真,半點兒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阮阮輕柔而又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是。”
寧覺面色一沉,抿着嘴不說話。
“你不高興了?”阮阮打量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說,“那個,寧世叔你有那麽多女人喜歡,不差我這一個啦。我只是不想騙你。”
“我沒有女人。”寧覺沉着臉辯白,“那小妾懷的是晟歌兄的孩子,小妾生母是青州一名歌姬,齊親王嫌她血統卑賤,沒資格生下宗親血脈,派人追殺身懷六甲的她。我帶她私奔,是為了轉移齊親王的視線。晟歌兄一早就将她藏了起來。這次路過青州,我與晟歌兄商議,不如将這戲演完,徹底給齊親王一個交代,好安了他的心,讓他收回追殺令,孩子未來也能平安長大。吓唬蓮兒,既是做戲給齊親王看,也為讓蓮兒意識到,她根本沒多喜歡我,大難臨頭,我這樣一個無權無勢的世子,還入不了她的眼。”
原來如此。了解了真相,阮阮愧疚地低下頭,她又錯怪他了:“抱歉,寧世叔,我不知道事情是這樣。那個小妾後來怎樣了?那個齊親王不會難為你嗎?”
“小妾給晟歌兄生了個大胖小子,母子平安。至于我,我雖無權無勢,但齊親王總要給我父親幾分薄面,放心吧,沒事。”寧覺拍了拍她的肩膀,見她仍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樣,心下一軟,“喂,我剛才跟你開玩笑的,咱們患難之交,我知道你不會撇下我不管。我才不在乎你喜不喜歡我,到京城你就知道了,年輕有為風流倜傥的世叔我,有多麽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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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阮阮探究般地看着他。
他往牆上一靠,嘴裏叼根稻草,吊兒郎當道:“真的不能再真。怎麽?後悔了?想要收回之前的話?來得及,看在咱們這麽熟的份兒上,你想追我,我給你行個方便。”
“呼——”阮阮如釋重負,松了口氣,是玩笑就好,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了。
寧覺心裏頭酸酸澀澀的:“阮阮,朋友一場,你實話實說,我是不是特別讨人嫌?”
阮阮想了想,搖頭:“雖然一開始兇巴巴的,但相處下來,我知道,寧世叔其實是非常好的人。接蓮兒姐進京與父親團聚,到漕幫刑堂來救我,還有這次的事,寧世叔有這麽多事情要忙,卻不為名也不為利,很像阮阮心目中江湖大俠的樣子。”
“非常好的人?大俠?是嗎,哈哈……”寧覺只覺得雲開霧散,臉上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傻笑,連眉峰上的朱砂痣都仿佛在放光。
“寧世叔,你笑起來真好看。”阮阮由衷感嘆。
寧覺笑不出了,直愣愣盯着她看,眼神裏透露出危險的訊息。這不是第一次被別人誇贊容貌,但不知怎的,誇贊的話出自小傻丫之口,他就有一種,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剝的沖動。
阮阮猶未察覺,一雙烏黑锃亮的大眼睛,熠熠生光,寫滿了對他的贊賞。
寧覺握緊拳頭,強迫自己不去看她。不行,她好不容易才對他改觀,他可不能再把她吓跑了。
“寧世子,王爺有請。”獄卒的話打斷了二人間的暗潮洶湧。
這麽快?比寧覺料想得早了不少。不過也好,再這麽與小傻丫共處一室待下去,天知道他會不會再吓到她。還是速戰速決,盡早趕回京城,那裏是他的地盤,他一定有辦法,讓小傻丫喜歡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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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輕點兒。”寧覺嗯哼出聲。
玉晟歌停下給他擦藥的手:“我就是個粗人,輕不來。寧兄你再忍忍。”
“還是我來吧。”阮阮在一旁擔心地提議,“我幫寧世叔上藥。”
“不用,”寧覺拒絕,一想到她那雙柔若無骨的小手将輕撫過他的脊背,他的傷幾乎就要好了一半,可這次背上的傷口太過猙獰了些,他不想吓着她,于是低聲警告,“阮阮,‘男女授受不親’,你可別偷看。”
“我不偷看。”阮阮慌忙別過眼,“我什、什麽都沒看到。”
玉晟歌不厚道地笑出聲來。
“你還笑,我為了你,白挨了頓板子。”寧覺瞪他,“你老子下手可真狠,半分情面都不留。”
“父王從小就這麽管教我,我皮糙肉厚,不比寧兄你這麽金貴。”說着,玉晟歌手上加了力。
寧覺強忍着沒哼出聲來:“晟歌兄,嫂子不是說,孩子的名字留給我這個救命恩人起。他爹是個粗人,力氣又大,他就叫玉大力如何?”
“你敢?”玉晟歌想給他一拳頭,對着他慘不忍睹的後背,到底沒下去手,瞥到旁邊一臉擔憂的阮阮,他來了句,“我瞧你這世侄女阮阮姑娘挺好的,你若答應把她許配給我兒子,我兒子就叫玉大力了。”
寧覺一個翻身從床上坐起:“好久沒打架,痛痛快快打一場。我贏,大力就得認阮阮做幹娘。”
“你輸了呢?”玉晟歌好奇問。
寧覺輕笑:“我怎麽會輸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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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英侯世子寧覺與齊親王世子玉晟歌為了争美,決戰于青州,最終玉世子輸了半招,與寧世子一笑泯恩仇,握手言和,傳為一段美談。
這兩日,京城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有說書人在講這場青州大戰。寧世子要回京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寧覺和阮阮在半路追上蓮兒,三人一道入了京,沒見着老劉派來接蓮兒的人,倒先見着了蘇曉天蘇大才子。
“寧兄,這邊!”蘇曉天在道旁朝寧覺猛招手。
“寧世叔,那邊好像有人叫你。”阮阮提醒。
寧覺瞥了眼蘇曉天身後一衆圍觀的百姓。這個損友,難道就不知道低調二字怎麽寫嗎?他才剛回來,可不想被人堵得連家門都進不去。
“歡迎寧世子回京!”望穿秋水的女子們打起一早就準備好的條幅。
“哇,京城的姐姐們好熱情啊。”阮阮感嘆。
“我和你說過我很搶手。”寧覺硬着頭皮道。
蓮兒自始至終陰沉着臉。自從在青州發生了那件事,她對寧覺算是徹底死心了。長得帥家世好的男人,京城應該還有不少,她還是找個更靠得住的吧。寧覺這樣的浪蕩子,她要是跟了他,別還沒享幾天福,就先把小命玩沒了。唉,她無福消受,留給別人吧。
寧覺護着一臉好奇的阮阮和一臉忍耐的蓮兒,進了蘇曉天事先訂好的酒樓雅間。
“寧兄,歡迎你回京,兄弟特地給你準備了接風宴。”蘇曉天搖着他的菊花折扇,左看看阮阮,右看看蓮兒,“可以啊,終于開竅了?”
“還差得遠。”寧覺自斟自飲了一杯,要小傻丫開竅是這麽容易的嗎?
“燕瘦環肥,齊人之福,看來寧兄的做人原則已經全變了吧?”蘇曉天乘機打趣。
寧覺這才意識到損友在說什麽,解釋道:“別胡說,這位蓮兒姑娘,是劉院使的女兒,阮阮是她的義妹。”
蘇曉天不肯罷休:“姐妹更好,娥皇女英,千古佳話——”
一顆花生米不偏不倚塞進蘇曉天的嗓子眼,噎住了他接下來的話。他撫着胸口,嗆咳不止:“咳咳咳……”
阮阮見狀,趕緊用力拍向他後背的穴位。
蘇曉天一口将花生米咳了出來,叫道:“寧兄,你要謀殺親兄弟嗎,你好狠的心吶!幸虧阮阮姑娘心地善良,救了我一命。”
阮阮讪笑着勸道:“蘇公子,寧世叔之前還用筷子紮瞎了別人眼睛,他對你,已經很好了。”
寧覺十分得意地點了點頭,小傻丫終于學會為他說話了。
蘇曉天驚吓不已,将阮阮拉到自己身後:“他紮瞎了別人眼睛,你不害怕?”
“有點兒怕。”阮阮如實回答。
“我跟你說,他可暴力了。從小到大,我都深受他迫害——”
“蘇兄,我好久沒拜訪永和郡主了,正想——”
“帶我去。”蘇曉天把阮阮忘在身後,一臉渴盼望向寧覺。
“可我很暴力。”寧覺無奈攤手。
“沒有,我胡說的。寧兄翩翩君子,溫潤如玉,全京城上下有口皆碑。”蘇曉天拿着扇子給寧覺扇風,“和我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兄弟。”
“你再在阮阮面前說我壞話,我就給永和介紹門親事。”寧覺在蘇曉天耳邊低聲警告。
蘇曉天剛要大叫求饒,突然意識到不對勁兒,詫異地回頭看向阮阮。
阮阮沖他友好一笑。
“借一步說話。”他将寧覺拉到外間,小聲問,“寧兄,你對阮阮姑娘,該不會是認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