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沈重城擔心他第一次去見謝父謝母給對方留下不好的印象,等到以後他和謝予安公開關系時被反對就完了。
謝予安安慰他“不會的, 媽媽很喜歡你。”
但是沈重城對謝予安的話深表懷疑。
在沈重城的回憶裏, 謝母一直是個溫柔的女人, 但有些時候也有些……兇悍。不過女性都是愛美的, 他這次去謝家帶了很多護膚品和彩妝,和他平時買給沈母用的牌子是一樣的,聽沈母說效果不錯,所以沈重城又再買了幾套帶過來, 希望能夠借此讨得謝母的歡心。
謝家的小洋房在郊區的一個小區裏,空氣比市區好太多, 還因為靠近機場, 所以這附近都沒有高樓,放眼望去都是明亮的藍天和陽光,也難怪謝父謝母不願意搬家到市區生活。
前天謝予安就告訴了謝母沈重城今天要來他們家做客, 所以謝家的門今天都沒關,開着就等謝予安和沈重城過來。
不過謝予安和沈重城拎着禮物和車上下來後,卻沒有在家裏的小院子中看見謝父謝母的身影, 所以謝予安抻着脖子朝裏面喊了一聲“媽媽?你在嗎?”
“诶,在呢在呢——”謝母很快就給了他回應, 從二樓探出頭來。
沈重城擡頭望向這麽多年過去保養的不錯,依舊年輕的謝母, 抿着唇角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平時看着兇兇冷冷的,所以這個笑容他還對着鏡子練習了好久, 努力讓自己在謝母面前看着親近一些——甚至他今天穿了一身顯年輕的休閑裝,也不只是全部為了方便玩蹦床。
而沈重城身材高大,氣勢不凡,杵在削瘦白淨的謝予安旁邊十分明顯,謝母視力非常好,一下子就看見了他,她看着這兩個孩子并排站在一塊,一下子就回想起了小時候自己兒子把沈重城帶回家來吃飯的情景。
謝母當初可心疼沈重城這孩子了,畢竟謝予安從小到大都被她養得白白嫩嫩的,小時候肉胳膊就像蓮藕一樣,可愛的誰見了都想咬兩口,相比之下,經常帶着一身“虐傷”來他們家蹭飯的沈重城就可憐極了。
于是謝母一邊飛快地往樓下跑着,一邊問“雞崽兒,你把胖虎帶來咱們家了嗎?”
“阿姨你好,我是沈重城,就是以前經常和安安一塊玩的霸——”
沈重城正和謝母做自我介紹呢,結果卻和謝母一起開口了,他聽見謝母叫他的小名,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僵住了。
“咳,媽媽。”謝予安咳了兩聲,對謝母小聲地說,“重城他小時候叫霸虎,不叫胖虎。”
“哎呀,我記錯了呀。”謝母驚訝地睜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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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重城當然不會和謝母計較這種問題,長輩想叫什麽就叫什麽吧,他把帶來的禮物遞給謝母“阿姨,這些是我帶來的禮物,送給您和叔叔的。”
“你這孩子,來家裏吃飯還帶什麽禮物嘛,又不是回娘家。”謝母熱情好客,拉着沈重城和謝予安帶他們進屋坐。
她的話本意是想讓沈重城不要見外,把這裏當做自己家一樣就行,實際上小時候謝母也是把他當半個兒子養的,有什麽好吃的都會叫謝予安出門玩時給沈重城捎帶上一份。
只是說着無心聽着有意,謝予安和沈重城聽見這句話的時候都下意識地朝對方看去,兩人目光相撞,剛要笑笑謝母就回過了頭,他們倆就只能像做賊似的又把頭垂下。
謝母倒是沒有發現他們兩人的小動作,她見沈重城長大後幾乎和小時候就是兩個模樣,要不是她已經知道了沈重城就是小時候和謝予安一起玩的那個男生,謝母都覺得自己在街上見到了沈重城都不可能認出他。不過她看沈重城的相貌和模樣,就知道他這些年來過的一定很不錯——起碼一定不會像小時候那樣經常被人虐待了。
當初沈重城一家急急忙忙地搬走,謝母還擔心過他一段時間,就怕他出了什麽事,就拉着沈重城在一旁說着些家常話,把謝予安晾在了一旁,搞得謝予安有種他是老公,把深受婆婆喜歡的兒媳婦帶回家後的錯覺。
他四下看了看,沒發現謝父的身影,就問謝母“媽媽,爸爸呢?他今天上班嗎?”
“沒上,他去釣魚了。他聽說重城要來家裏吃飯,就說要給你們釣大魚吃呢。”謝母解釋道,然後他看着謝予安和沈重城一塊坐在沙發上,就瞪了謝予安一眼,說,“你怎麽也跟着坐下了?快去把米淘了把飯煮起,再洗洗菜,然後給重城削兩個芒果來吃啊。”
“噢,我馬上去。”謝予安上了小學後就被謝母摁着學做家務,聞言也沒覺得有什麽,下意識地就從沙發上站起來朝廚房走去。
可是他們在公寓住時沈重城都沒舍得讓謝予安做過家務,他們那每天都會有保潔阿姨來收拾打掃,晚飯的話大多也是沈重城給謝予安做,或者就是出去吃,所以他也跟着站了起來,說“我去幫安安。”
“不用幫。”謝母拉住沈重城,說,“他不學着做這些,以後有了對象兩個人生活也是要做的啊。”
沈重城差點就順嘴說出“我不用安安做這些事”的話來了,謝予安對他眨眨眼,示意他不用幫忙後沈重城才重新坐下,繼續陪着謝母聊了會天。
謝父大概在十幾分鐘後就到家了,還帶回來了幾條大魚,他看到和小時候相比大變樣的沈重城也沒認出來,把魚交給謝母後就往沙發上坐,也打算和多年不見的沈重城聊聊天。
結果謝父一屁股坐到了謝予安放在沙發上的背包,那裏面還放着兩只尖叫雞,沈重城來不及阻止他,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謝父笑着坐下,然後又驚恐地站了起來。
“哈哈,胖虎好久不見你了,你現在這麽帥,叔叔都認不出你來——”謝父話還沒說完,尖叫雞的高音就把他唬了一跳,“這裏頭有啥?雞嗎?”
尖叫雞的聲音穿透力很強,遠在廚房裏的謝母和謝予安都聽見了。
謝予安系着謝母的碎花小圍裙,捏着一把蔥探出頭來說“那是玩具。”
謝父拉開了自己兒子的背包,從裏面掏出兩只尖叫雞盯着看了一會,然後伸手捏了捏,霎時那尖利的雞鳴就蓋過了電視機的聲音,謝父呵呵笑了兩聲,評價道“還挺好玩的,像雞崽兒。”
沈重城十分贊同,他就是覺得像謝久安才買的這尖叫雞,不過這話肯定是不能當着謝予安的面說的。
謝父迷上了這新奇玩具,和謝予安索要“雞崽,你這兩個玩具有點意思,把它留給爸……爸爸拿去送你姑姑的兒子呗。”
謝父年逾四十,卻依舊童心未泯,經常喜歡捏着一些小孩子的玩具玩,夢想是養一條金毛,但是謝母潔癖怕狗掉毛不許他養,所以謝父經常往隔壁姑姑跑,去撸她們家的金毛。
而現在,謝父明顯是盯上謝予安的尖叫雞了。
但要是普通的玩具謝予安肯定就給謝父了,不過這兩只尖叫雞的意義有些特殊,謝予安還打算把他帶回公寓找個櫃子裝起來呢,不能給的。
他也沒拆穿謝父的借口,就說“這兩只不行,我有用。爸爸,回頭我買一箱寄回家。”
“那行,你別忘了就行。”謝父同意了,把兩只尖叫雞給謝予安重新塞回了背包裏。
弄完這一切後他見一旁的沈重城裝乖地在旁邊看了全程,就笑呵呵地說“哎呀,讓你看笑話了,雞崽就這個性子,這麽大了還玩這些玩具在,啧啧,真是幼稚得要死。”
第一個買雞的沈重城“……”
不過沈重城看看謝父又覺得心裏平衡了,甚至還有種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詭異優越感,這麽一想他和謝予安天生就是一家人,瞧,他的興趣愛好和謝父還有些相近呢。
所以哪怕謝予安和他還沒對謝父謝母公開關系,大家圍在一起吃飯時也讓沈重城有了一種吃家庭團圓飯的感覺。
“胖虎啊,先喝點湯補補,我下午剛吊的魚,很鮮。”謝父先給沈重城打了碗湯。
“人家小時候叫胖虎,不,霸虎,你亂叫什麽呢。”謝母拐了謝父一肘子,糾正他道。
謝父道“啊,是霸虎啊,叔叔年紀大了,有點記不清了。”
沈重城笑笑,說“沒事的叔叔,霸虎胖虎叫什麽都一樣,這是我爸媽給我取的小名。”
“是因為你屬虎嗎?”謝母問他,“我記得你比安安大六歲吧好像?”
“是的。”沈重城說,他的小名和謝予安都差不多,都是根據屬相取的,“叔叔,阿姨,你們也別叫我名字了,就繼續叫我胖虎吧,和小時候一樣就行。”
謝母看向一旁的謝予安,驚喜道“那和咱們家雞崽兒一樣啊。”
謝予安在給大家盛飯,聞言抿唇笑了一下,沒說話,結果剛坐下後還沒來得及擡手拿完,就被沈重城借着桌布的遮掩,偷偷在桌底牽了下手。
他微微怔了一瞬,垂着眼睫,也輕輕握了下沈重城的手。
沈重城察覺到手指上傳遞過來的力度,也微微側着眼睛偷偷看了謝予安一眼。
“對了,胖虎,阿姨剛剛看了下你送來的那些東西,都很貴呢,這太破費了吧。”謝予安進入娛樂圈後賺得錢比謝父謝母兩個人都多,所以他後來往家裏寄給謝母的護膚品也變貴了,謝母因此認識了不少牌子。她剛剛看了眼沈重城給他的那些東西,發現價格都不便宜,加在一起怕是得有好幾萬,驚詫了好一會,擔心沈重城給他們花太多錢了。
沈重城和謝予安正在這邊偷情似的眉來眼去呢,冷不丁被謝母問了這麽一句,謝予安下意識地想要抽手,不過沈重城畢竟是見過大風浪的人,面不改色地把謝予安的手重新牽得更緊,然後笑着回答謝母,還也學着謝母叫了謝予安的小名“不會的阿姨,我現在和雞崽兒一樣,也是在娛樂圈工作,所以賺的很多。”
沈重城确實很收斂了,要不是怕吓到謝母,他都想直接送翡翠寶石之類的珠寶首飾了,只是他和謝予安目前還只是“童年好友”,如果真的送了那麽昂貴的東西,那謝母再怎麽遲鈍也會發現他和謝予安關系不一樣了。
而謝母也知道謝予安進入娛樂圈後賺的錢确實多,所以倒也沒有懷疑沈重城的話,她又接着說“你和雞崽兒一樣也是演戲的嗎?還是唱歌什麽的?”
“都不是,我只是在娛樂公司裏上班。”沈重城非常“謙虛”,還不忘誇一把自己的老婆,“我沒有雞崽兒那樣的天分,演不了戲的,唱歌更是難聽。”
“雞崽兒唱歌也難聽啊。”謝父毫不猶豫地賣了自己的兒子,“像他包裏那兩只雞叫的一樣。”
謝予安“……”
“雞崽兒唱的也沒你說的那麽吓人吧?”謝母眼角的細紋都笑出來了,“不過雞崽兒确實有演戲的天分呢,他從小就愛演戲,在我面前演就算了,他還特別愛陪別人一起演,就小時候你們也玩過的那種過家家,扮演新娘新郎爸爸媽媽的那種——”
沈重城附和地點點頭,他唇角保持的微笑是精心練習過的完美弧度,不過此刻卻加深了一些——可不是嗎?謝予安小時候就是他的新娘啊。
然而謝予安卻笑不出來了,他似乎知道了謝母想要說什麽,可是他沒來得及開口阻止謝母,謝母就把剩下的話都說出來了“胖虎啊,你都不知道,雞崽兒小時候給咱們全小區的小女娃都當過老公呢。”
謝予安!!!
沈重城???
沈重城的微笑保持不住了,僵在唇角。
“後來他覺得當別人老公沒意思,就去給小男生們當小老婆去了,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謝母哈哈笑了起來,謝父也在一旁點着頭笑。
謝予安“……”
謝予安都感覺沈重城在桌底下偷偷牽着他的手已經僵住了,他現在甚至不敢轉頭去看沈重城的臉色。
“不過他最愛的應該還是你。”謝父喝了一口魚湯,替謝母補充道,“你們搬家以後,那段時間電視上在放抗日戰争劇,他就整天哭着說他老公去打仗了,要是回不來怎麽辦?還問我和你阿姨,說他是不是要守寡啊。”
“唉,從小戲就這麽多。”謝母長嘆一聲,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自己兒子,“難怪死活要進娛樂圈演戲。”
沈重城摸着謝予安的手背,意味深長道“原來……雞崽兒那麽喜歡我啊。”
正如謝母所說那樣,謝予安小時候戲非常多,他自己愛演就算了,還非得拉着別人一起演,還要正模正經地念臺詞,就比如他們喝雪碧交杯酒的時候,小謝予安就蹙着眉抿着小嘴,一本正經地說話,還把臺詞念錯了“夫君,飲下這杯合斤酒,你我便白瘦不相離。”
沈重城識字比他多,就糾正道“是合卺,第三聲,後面那句是白首不相離。”
“噢,那卡了重來。”小謝予安應了一聲,又揉揉自己臉,重新做了表情念臺詞,“夫君,飲下這杯合卺酒……”
這些回憶沈重城在分離後的每個夜晚,睡前都要回想一邊,他覺得那是他小時候最美好的回憶之一,而他小時候和謝予安分別時,确實是經歷了一番堪稱生離死別的告別呢。
那是在他去坐飛機的前一夜,他偷偷從家裏跑出來來看謝予安,謝予安一見到他就抱着他哭,可憐巴巴地說“你這冤家啊……嗚嗚……你一定要回來啊……咱們家的雞和田——”
說到這裏,小謝予安忽然卡殼了,約莫是記不起臺詞。
然而那時候的沈重城哪知道謝予安是在念臺詞,他雖然奇怪為什麽謝予安又換了個稱呼叫他,但他看着小謝予安哭得眼眶紅紅,白嫩嫩的臉蛋上都是汗,還這麽舍不得自己,心裏一下子就被責任和說不出的其他情緒給填滿了,篤定道“老婆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結果……
謝父現在卻告訴他,謝予安對他說這些話都是因為小時候看多了抗日戰争劇?
“呵呵。”沈重城笑了兩聲。
“吃菜吃菜,大家快吃飯吧。”謝予安抽了自己的手,給沈重城和謝父謝母夾了菜,然後往自己嘴裏扒飯,“飯馬上就冷了,這些菜冷了都不好吃。”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謝予安才與謝父謝母告別,說是要把沈重城“送回家”了,但是兩個人的家現在都是住在一塊的。
一路上,沈重城一反常态,臉上始終挂着淡淡的微笑。
等電梯時,謝予安偷偷觑了沈重城一眼,被沈重城逮到偷看後他又讨好地笑笑。
沈重城見他這樣也笑了,但是沒說話。
謝予安輕輕抽了涼氣,他戰戰兢兢地掃了指紋開門,結果人剛進去就被沈重城摁到了牆邊壓住——是标準的壁咚姿勢。
男人居高臨下地望着他,高大的身軀極具壓迫力,忽地勾起唇角,挑高眉梢道“死鬼,你的冤家我回來了,咱們家的雞和田還在嗎?”
謝予安聽着他的話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哪聽不出來這是自己自己當初和沈重城送別時說的話,他磕磕絆絆道“……不在了。”
沈重城緩緩摩挲他的後頸肉,像捏小雞崽兒一樣,說“那咱們的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