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姬冥淵一眼就認出了老朋友,倍感親切,一百年過去,韓林的樣貌變化不大。
只是老朋友冷冰冰的,站在樹上,手裏提着一壇子酒,眼神迷離,望着遠處月光下的湖水粼粼微波。
月下的倒影,透出微微的孤寂。
換作從前,韓林絕對會嬉皮笑臉的倒挂在樹枝上,手舞足蹈的把江挽從一堆仙林繁雜瑣事裏拉出來,驕傲的舉起壇子,說他又偷了藏在逍遙山莊某處的酒,撞斷了幾棵他精心栽培的桃樹,然後豪飲一大口,把酒壇子扔給無奈的江挽。
仙林傳言,江挽死後,炫琅湖主韓林就經常閉關,深入簡出,這一百年裏,也就參加了幾次重大的集會。
韓林一直在獨飲,沒有給樹下的姬冥淵嘗一嘗的意思。
“咳咳咳,韓兄,別來無恙。”姬冥淵沒想到,這麽快能與韓林見面,離着相約慧亭的時間,還差幾天。
韓林把酒喝完,把酒壇子扔在樹杈上,飛身跳下樹,落在姬冥淵眼前。“我只是試上一試,沒想到魔尊會親自前來,看來仙林最近的傳言是真的,鳳凰山靡血宮主姬冥淵,恢複了記憶與功法。春葉城,落月雪山,平越谷,你大鬧幾場,生怕別人不知道你的野心。姬冥淵,百年前仙林對你不起,如今,你是想奪回屍軍,向仙林複仇嗎?”
誤會啊兄弟,長生訣并沒有想起多少,而且我看上去多麽純良可愛溫若無害,這麽會閑的沒事去跟那個玉狐貍過不去呢?
“他沒有,他沒恢複功法,也沒想去報仇。”江漁替姬冥淵解釋,“韓湖主,我反倒要問你,你為何要冒充我師兄,給我們寫信?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們家住何處的?”
韓林似乎不認識江漁,想必是世尊收江漁這個徒弟的時候,他已經閉關不出,不怎麽與逍遙山莊來往了。他以為江漁是姬冥淵的手下,不屑冷哼,“這樣最好,姬冥淵,你只需要知道,你的命,是江挽用他的命換來的。若你有心為禍仙林,我定不會袖手旁觀。連同醉花陰那時候的賬,一起算。”
明明是恐吓與威脅,姬冥淵硬生生的聽的感動。老朋友嘴裏說出江挽這個詞的時候,他真想立刻告訴韓林,他就是江挽。
可随之而來的解釋,讓姬冥淵頭疼,而且他頭腦中的兩個元神前輩,一定不會允許他們的身體變成一個正道人士。
“既然你們已經識破,是我模仿江舟的字跡,我就有話直說,我想借魔尊長生訣之術,幫我明州處理一件詭異之事。”韓林說。
什麽事,需要請魔尊親自出馬?韓林指名道姓的說非長生訣不行,此事應該是比較棘手。
“說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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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西郊,有一片墳場,是幾百年來,一直是我明州城百姓喪葬祭拜的地方。可二十年前,那裏忽然闖入一只怪獸,龇目獠牙,形容瘋癫,且力量驚人。在場祭拜的百姓們合力,與怪獸争鬥,多半被怪獸抓傷咬傷。事發突然,我炫琅湖弟子聞訊去到時,就見有白衣仙人,乘蓮花劍,從天而降,降服了怪獸,并把怪獸帶走。我那時候,人在閉關,弟子怕擾我清修,并未将此事告知與我。”
韓林說的仙人,是個修仙之人,白衣蓮花,十有八九,是他的二師弟榮弄。
重生以來,姬冥淵還是第一次聽人說起榮弄的事。雪女不認識榮弄是誰,江漁也絕口不提他的二師兄。
聽韓林接着說,“事情過去後一個月左右,許多人家夜裏擊鼓報官,說他家失蹤了人丁,且多數是當家的男人。官府統計,有三百人之多。數量甚大,且形态詭異,不像是凡人盜匪所為,官府便求到了炫琅湖。炫琅湖弟子調查,這些夜裏忽然失蹤的人,除了一對夫妻外,全都都是怪獸襲擊墳場之時,正在祭拜祖先,與怪獸搏鬥受過傷的人。”
“一對夫妻?”姬冥淵聽韓林刻意強調。
“那對夫妻都是凡人,溫和善良,是明州很有名的大夫,醫術高明,深受明州城百姓喜愛。”韓林也見過那對年輕夫婦。
“你懷疑失蹤的城中百姓,是被怪獸抓走了嗎?”姬冥淵猜測,“白衣蓮花,踏莎行榮弄,他既然抓走了怪獸,定不會容怪獸作惡。”
“此事,我家弟子,與逍遙山莊詢問過,可那時候逍遙山莊似乎是出了什麽大事,我們得到的消息是,榮弄奉師命外出做事未歸,并沒有聽說什麽怪獸。查了半天,毫無線索,這件事,被官府壓了下去,每家每戶賠償了銀兩田産,慢慢的不了了之。”
江漁忽然說,“韓湖主,榮弄師兄自二十年前外出後,就一直沒有回過師門。我們也很想知道,榮弄師兄去了哪裏。”
原來如此,怪不得江舟坐上了仙林盟主的位子。但榮弄的性格,絕不是一聲招呼不打,就離家出走的人。姬冥淵倒吸一口涼氣,恐怕是遇上了什麽大事故。
被牽制二十多年,或者是……
不可能,蓮花劍主,是不會輕易死翹翹的。
“你稱他師兄?原來,你就是江漁。”韓林眼神裏,忽然生出一絲憐惜,略有探尋,忽然捉住江漁的手腕,姬冥淵下意識的很緊張,拉住江漁的胳膊,企圖護他在身後,“你要做什麽?”
“沒什麽,”韓林緩緩松開,說了聲,“金丹破碎,仙髓盡毀,原來如此。”
姬冥淵睜大了眼睛,韓林說什麽呢?什麽金丹破碎,仙髓盡毀?江漁身體弱,動作慢,從沒有修過築基,可資質根骨不錯。他一直以為江漁是天生的體質,難道說……
不是他醫術不足,看不出來,而是……他壓根從沒有往那個方面去想。
怎麽可能?
作為逍遙山莊的弟子,世尊的親傳,誰敢下那麽重的手?而且,仙髓與心同在,傷之即去根本。能毀去修士的金丹仙髓,并且不傷及他性命的人,壓根兒不存在吧!
江漁低下頭,把手默默地伸進袖子裏,露出慣常腼腆的笑,“沒有那麽嚴重。”
韓林沒再理會這個小插曲,繼續說,“半月前,我出關,聽說了此事,心懷好奇,便親自去了墳場一趟。我在墳場,感受到幾縷污濁之氣,很淡,我卻敢确定,與一百年前鳳凰山上那群屍體的氣息,一模一樣。”
“所以,你以為是我做的?”姬冥淵似乎沒辦法伸冤,世上會長生訣,能驅動那群屍體的人,只有他一個。
韓林搖頭說,“不,我并不如此認為。仿字邀你這個請,也不是我願意的。我找到江舟,他最近在後山弄了一個溫泉,日日沐浴,惬意得很。他說二十年前的事,過去就過去,人家失蹤人口家屬都不計較了,你何必還斤斤計較,鳳凰山的屍軍在鎖屍塔裏呆的好好的,一只都沒少。我與他理論,他便給了你的住址,要我來找你。他說你已經不傻了,功法差不多也回來了,也該活動活動筋骨。這個事兒,多半是你的手下所為,由你出面處理,比他出面,更加合适。”
姬冥淵氣結,什麽叫他處理比較合适,分明是那玉狐貍懶得出門!
韓林重新跳回樹上,抱起酒壇,望向遠方湖心亭。
姬冥淵算是答應了,他有心事,沒心情陪着韓林欣賞風景,神識之海裏兩個元神早就吵個不停。
“笨蛋!誰欺負你媳婦了趕緊問清楚!看老子不把他大卸八塊!”
“哼,我會讓他生不如死。”
“打斷骨頭,肉包成水餃。”
“紮一千根針,慢慢放血!”
姬冥淵果斷屏蔽掉神識之海裏一竿子殘忍酷刑,他拉着江漁,快步走回了客棧,關門後,抱起江漁的臉一陣亂親。
頭腦清明後,姬冥淵深呼吸,淡定,淡定,千萬不能沖動。
“江漁,這件事,你必須與我說清楚,”姬冥淵強忍着壓抑住無邊憤怒,“誰幹的!”
“小冥兒,你想問什麽事是誰幹的?”
“別跟我裝傻!韓林說你的身體!你從沒與我說過。”姬冥淵氣江漁,也氣自己。
江漁眨眨眼,“你真想知道?”
姬冥淵堅定的點了點頭。
“江舟師兄。”
誰???
江漁就知道姬冥淵會是如此表情,他趁機鑽進驚訝到呆若木雞的姬冥淵的懷裏,環抱住他的腰,側臉貼在姬冥淵的耳邊,輕輕的說,“我沒騙你,但我不恨他。”
姬冥淵晃晃腦袋,欲要再問,江舟是他的好兄弟,他了解江舟的性子,絕不可能會做如此殘忍之事。更別說江漁是江舟的同門師弟。江漁伸出手指,止住姬冥淵上下活動的嘴唇,“小冥兒,如果,我與江舟師兄之間,只能活一個,你會選誰?”
一邊是好兄弟,一邊是家人,雖然總是不願意承認男妻這個問題,但他早已把江漁當成自己的家人。日夜相處,連狗也會生感情,更何況是人。
破爛選擇題!
江漁嘆了口氣,“你回答得出,我便告訴你,你所有想要知道的事。你回答不出來,是嗎?”
“我……”
“我知道,所以你忘了,我也忘了。是你曾經與我說,生而為人,多半會做錯事,被人怨恨,然後再去怨恨別人,周而複始,循環往複,無止無休。與其花時間去計較,年年歲歲,耿耿于懷,不如忘掉算了,并非原諒,而是算了,然後把糾纏怨恨的時間,花在尋找幸福的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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