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香茵攙了凝脂的手，身上衣衫未退，發髻也整齊，她笑吟吟道：“明日可以出府回家一日呢，我和香彤都在準備東西，是不是擾了姐姐？”
凝脂在榻邊坐下，大丫鬟的床二等丫鬟是沒有的，不過這屋子也是頂好的了。
“沒事，你們繼續，上個月是我守夜，沒碰上，時間一久竟給忘了。是不是很想回家啊？”凝脂知道，這些不是簽了死契的都會允許回家一日，但是也表示不可能當上大丫鬟。活契到底沒有死契讓主人家放心。
香彤還在收拾零嘴，見凝脂來了，抓了一把瓜子給她：“姐姐別嫌棄，這都是小姐吃剩下的，但也好吃，我弟弟最喜歡這些了。”
“你們是怎麽來府裏的？”凝脂當然不嫌棄，拿了點兒嗑，順便唠話。
“其實我和香彤是同鄉呢，當年家裏太窮了，實在沒辦法，我底下一個弟弟，香彤底下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不得已只得賣身，活契的不值錢，就拿了二兩銀子，但好歹也是撐過去了。再過三年就能回了，我們琢磨着給小姐送嫁完呢。”香茵笑着回答。
“恨你們爹娘不？”
“不恨，我們自願的，”香彤接過話，“要不這樣全家都得餓死。姐姐呢？”
“我啊，和你們不一樣，我和我姐姐都是因為我爹娘太偏心，一賣就給賣了死契，家裏一堆孩子。也不算重男輕女吧，我妹妹就被疼得跟心肝似的。”平靜地說出這番話，凝脂心早就不疼了，或許已經對那家人沒感情了吧。
“唉，姐姐，沒事兒，你看，小姐前些日子在念什麽禍兮什麽福什麽的，你如今自個兒回去也是衣錦還鄉，比小戶人家的小姐還風光呢。你爹娘一輩子也給不了你妹妹這樣的日子不是？說到底，是姐姐厲害！”香茵安慰了凝脂幾句，就跑去拿了幾個盒子過來：“這是我自己做的胭脂，還帶玫瑰味兒的，姐姐皮膚好，跟名字一樣，外頭用的也不放心，我做的不好但也安全，不壞皮膚，送給姐姐，姐姐可別嫌棄。”
香茵的手藝凝脂一直有聽聞，如今得了這三盒真是受寵若驚，“這怎麽好意思……”
“姐姐用完只管問我拿，要不了幾個銀子，就是費功夫。香彤幫忙收集材料，我來做，我和香彤用的都是我做的呢！”香茵挺挺胸，笑得開懷。
凝脂也笑了，“行。對了，你們等會。”
凝脂回了屋，把胭脂放屋裏，又尋了點東西才又去了她們屋裏，“這裏有兩條帕子是用小姐賞的角料做的，都是綢緞的，上面是我自個兒繡的，就跟着小姐學的繡功，只能勉強看看，你們可不許嫌棄。還有一點兒果脯，是小姐吃剩的水果曬的，我也沒什麽好東西了，給你們弟妹吃罷！”
連香茵香彤都有零嘴，身為大丫鬟，平日裏的角料是要多少有多少，小姐刺繡剩的，小姐專用繡娘裁衣服剩的都沒用，大多都是歸了凝珠凝脂，畢竟小姐沒用，繡娘想賺點外快也沒那麽多時間，一小部分就夠了。葡萄什麽的水果小姐一般吃點兒就不吃了，那麽寶貝的東西不好儲存，倆丫鬟就拿去曬。
雖然都是剩的不要的，但是精心弄一弄也是很好的東西。就這帕子拿出去賣，每個月賺的能有好幾兩，這可是上好的布料！但倆人也有腦子，如果布料只有柳家或者少數人有，賣出去可能會有損名聲，那她們也不會幹，最多自己用。但這還是少的，畢竟柳家不是什麽皇族也不是有名的富商。
兩個丫鬟跟着柳知瑤學了三年的刺繡，因為是大丫鬟，以後會幫忙做一些貼身的針線活，所以私底下夫人都有給她們加課程，再加上凝脂很用心，練習得多，竟越過了柳知瑤和凝珠了。
如今這禮物送出去可真是比那胭脂還貴重，香茵香彤老開心了，直說凝脂就是她們親姐姐。
凝脂笑笑，叮囑她們早點睡下，明日起早回家。香茵香彤連連點頭，還保證下次給做三種不同味道的。
其實那帕子她很多，更好的也有，果脯也有一小箱子，怎麽吃都吃不完。但兩個丫鬟純樸，她也不多說什麽，只當做心意好了。況且這東西也的确難得。
凝脂回了屋，被倆人逗得開心，心事也暫時擱下了，倦意一來就卷了被子睡了。
次日醒來，府裏少了些人，活契的不多，但也分成了兩半，一人回一天，得兩天才又恢複平常。
夥食少了人吃，王婆子就給做了肉餡的包子，凝脂湊過去一口氣吃了兩個，還吃了半碗粥。
王婆子早就吃完了，倚在廚房門邊看她。啧啧，可真是美啊，說是小姐也有人信。
凝脂今日換了碧色的裙子，還穿了綠色的繡腰襦，一身的綢緞，還繡了丁香花，很是好看。這換了鄉下，細布衣裳可是都買不起呢。
發髻和別的大丫鬟一樣，卻戴了镂空的丁香花金簪子，耳墜也是丁香花的。
凝脂是伺候大小姐的，夫人只有這麽一個女兒，自然疼到不行，而夫人嫁妝又多。這麽算來，凝脂那兒的金首飾銀首飾玉首飾還能少了？
王婆子有個侄子，是比凝脂大了一歲，年齡剛好相配，可惜的就是凝脂簽的是死契呢。唉。
“凝脂姑娘，今兒穿得這麽漂亮，小姐是不是要出門兒去？”王婆子笑着問，凝脂是伺候大小姐的，這些下人們哪個不讨好她？說話也得笑嘞。
凝脂搖頭：“昨兒沒說呢，不清楚。問這個幹嘛？”
王婆子笑得更谄媚：“我就問問，下午好看看準不準備小姐愛吃的。”
這理由尚可，但凝脂還真是不知道。“我吃飽啦，王婆婆的手藝越來越好了，我去伺候小姐了，先走啦！”凝脂起身，用帕子擦擦嘴巴，提着裙擺走了。
今兒柳知瑤破天荒的已經起了，凝脂嘿嘿一笑：“奴婢來晚啦！今兒給小姐绾個好看的發髻賠罪好不好？”
“那你以前绾的不好看？”柳知瑤孩子氣地嘟嘴看她，美目流光潋滟。
凝脂忙告罪：“都好看都好看呢！小姐這麽漂亮，不绾也好看～”
柳知瑤被哄樂了，讓凝脂給绾個柔婉的流雲髻。
绾好了發髻，凝脂和凝珠一陣翻箱倒櫃，翻出了條粉色碧玺眉心墜，看起來很是婉約柔美，再配上三支粉色碧玺簪子，凝脂贊道：“小姐跟畫裏的仙子一樣美呢！”
柳知瑤嬌嗔她一眼：“貧嘴。”
收拾妥當了，穿着粉色齊胸襦裙的柳知瑤去柳夫人那兒，再一道去老夫人處用飯。
凝脂和香蕊跟着伺候，凝脂就讓凝珠趕緊去吃個早飯。早上柳知瑤早起了兩刻鐘，凝珠幸好昨晚和香桃輪着洗漱更衣，但是早上沒來得及吃早飯。
柳知瑤一路都在撒嬌，柳夫人最後還是放她出去了。柳知瑤每個月都去三次珍寶閣，順便還要游玩一番，柳夫人都習慣了。
老夫人也喜歡這個孫女兒。大房只有一個嫡出的小姐，嫡出的少爺倒是有兩個，一個已經入仕途，一個卻剛剛開蒙。庶出的小姐有三個，少爺有一個。
而庶出的是沒資格來這裏陪她用飯的。
所以一桌子只有老夫人和大房二房三房的夫人們以及大房的柳知瑤和二房的柳知雯三房的柳知湄柳知汐。
老夫人不喜歡下人們在場，所以凝脂和香蕊都在外頭，閑來無事，凝脂拿出随身帶着的絡子，打絡子随時可以，也是一筆額外收入。
柳知湄的丫鬟碧蘭碧菊和柳知汐的丫鬟青蘭青菊一塊兒走了過來。柳三夫人為了讓姐妹從小團結，連丫鬟名字都幾近相同，這也是費了心思的，以至于姐妹倆一樣……心思壞。
“你們家小姐連這點錢都沒給你們啊？好不容易空下來還要打絡子。”碧蘭年紀最大，率先開火，捂着嘴嗤嗤笑了起來。
香蕊憤憤，凝脂先她一步道：“有些人耐心不足，不養一養什麽時候喪了命都不知道。這麽點銀子是不算什麽，這不是養心性麽？”她愛銀子又怎麽，幹她們何事？不過，左右她們又不會讀心術，怎麽說都可以。
四人哪裏信，凝脂繼續道：“我少買支簪子就能讓我少打好幾個月絡子了，哪裏是為了錢呢。”
這話一下子堵住了四人的嘴，仔細一看，她髻上的那可是金簪子呢。
本來不覺得什麽，可是從頭看到腳這價值能是她們的一倍！
柳夫人嫁妝多又會打理，連帶着柳知瑤是她們小姐拍馬也比不上的，如今連丫鬟都穿戴得這般好！比起來，她們才應該打絡子嘞。
憤憤不平離去後，香蕊幸災樂禍地瞪了她們一眼，低頭驕傲道：“我們都缺銀子那她們還算什麽？真可笑，姐姐也聰明，把她們給噎回去了呢！”
房裏幾個二等丫鬟與她關系都不錯，最好的就是這個香蕊了。
香蕊說罷，又說起家裏的事兒來，“我娘上個月得的病也不知好了沒有，我的積蓄都快花光了。整整二十兩銀，我從八歲攢到現在，都四年了，兩個月就花完了。花完了也就算了，若是還沒好那可真是不讓我活了。”
凝脂從未過問家裏，好壞不知，他們也不知自己到了哪戶人家，這樣都挺好的。聽香蕊說起她娘，心裏倒也有點惦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