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春天來了
第二十六章春天來了
碧蓮在石寶離開後，心情便安靜下來了。她那燒焦的頭發已長長，臉上的燒疤已褪落，雖然還殘留着很大很明顯的紫色印痕，但是她從來就沒有在意過它的存在，她根本也不去拿鏡子照看它，她有時還希望它更大更深些呢。這樣別人就再也不會認出真正的她原來的她。原來的她才是真正地被大火燒盡了呢。
現在，她每天料理些家務，幫方醫生照料上門而來的病人，一天天過的也很有意義，也很開心。她覺得這兩位老人是她從未遇到過的好人，可無論怎樣，在她的內心深處總有一些湧動的不安和自卑，她知道這裏的人都把她當做了親人，包括村中的一些村民，對她也都很關心，而且都很尊重她。但是每當她沉靜下來後，特別是在無眠的深夜，那種自卑和不安便象毛毛蟲一樣在她的心尖上蠕動，使她久久不能入眠。在許多個夜晚，她竟爬上了房頂，遙遙地向石寶的小木屋觀望。她會猜想石寶正在幹什麽呢？若是裏邊還亮着燈光，她會又增加一種不安，她擔心石寶是不是身體有什麽不舒服？或者是不是受到別人的欺侮？她會久久地一直望着燈光熄滅。一切陷入沉靜之後，又呆愣愣地凝望長時，方才依舊心懷不安地走下樓頂，回到自己的房間。但是回到房間後，她更是不能入眠，有那麽多的思緒糾纏着她，沖擊着她，她怎麽能夠輕易入眠呢！
在她心裏極其不安不踏實時，有時她竟想跑到石寶那裏去看看。有幾次她竟一鼓作氣跑到了他的小木屋旁，可是裏邊的寧靜立時便冷凝了她的激情，把她長時間地冰立在原地，讓黑暗的夜色裹挾着她在風中站立。最後，她又一個人靜靜地走回來。她解釋不清她為什麽會對這麽一個男孩有這些複雜的心意和思緒。她也不明白，在一個個深夜裏，一個人急匆匆地跑到石寶那裏去想要幹什麽？但是每次在她從那個小木屋外轉回身，重新回到她的房間後，她都能甜甜地平靜地入睡，有時還做起了幸福的夢。“他要是我弟弟多好呀！”有時她竟這樣感嘆。
在白天裏，有幾次她也情不自禁地跑到了石寶那裏。但是每次去都沒有見到石寶，屋門都是緊鎖着的。她知道他早出晚歸，到城裏收廢品去了，一時半會不會回來。但是她依舊在那裏等待停留一會兒，否則她心裏就不安寧。她甚至埋怨惱恨石寶的勤勞，希望他也懶惰一次，休息一天，讓她見他一面。“難道是我愛上了他？”碧蓮想到一個愛字時，心裏一陣驚懼。“這不可能，我怎麽會愛上這麽一個人呢？他沒有什麽值得我愛的地方。更何況他還沒有我大，他才二十歲，我都已經二十三歲了，完全可以做他的姐姐了。也許我真的把他當做一個弟弟來愛了。把自己當做一個姐姐的身份來關愛他的。可是……”她又陷入了迷亂。
她曾經愛過一個人，但是她的那一次戀愛現在想來更讓她迷惑不解。她現在和當初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愛上了林家什麽？她竟那麽輕易地接受了林家的愛。“難道愛一個人是因為被別人的愛淹沒了，自己才泛起愛的心潮嗎？”但是，她現在并沒有被誰的愛淹沒呀。她堅信，那個呆傻的石寶絕對不會愛她的，他也絕對不了解愛是什麽？什麽是男女這間的愛？就憑他那憨傻勁，他怎麽會懂得兒女戀情呢！太可笑了。他根本就是一個被愛情遺忘的人。也許我現在這麽關心他，完全是一種對他身世和人生經歷的同情，根本就不是愛。即便是有愛的成份，那也是友愛罷了。
不知不覺中，春天的新綠已鋪滿了大地。湖岸邊的花草樹木象在一夜之間全部爆放似的，把平湖的湖水也染的綠光燦燦。
冬春換季之時，人們一不小心便會着涼感冒。到診所看病求藥的人很多，碧蓮也随着方醫生和牛先生忙活了好多天。有時晚上十一二點鐘了還有病人需要看護。大人小孩天天把一個小庭院弄的很是熱鬧。碧蓮對這種緊張忙碌的生活開始幾天感到很受不了，甚至有點吃不消承受不了了。但是漸漸習慣之後，稍一輕松她便感到無聊空漠了。她感到能不住地幫助病人，為他們解除病痛，真是太偉大太有意義了。她想起在“120”急救中心結識的小夏護士，怪不得她每天都感到很幸福。原來是她做了使人幸福的工作，她已被幸福陶醉了啊。她現在很想再見見小夏，和她親密地交談交談。再讓她傳授她些看護人的知識。但是她現在根本就抽不出時間去找她，她也不敢直接到急救中心去找她，那樣會有很多人認出她來的，還會再次給小夏帶來麻煩。她又不知小夏的家住在哪裏，要能知道她的家住在哪裏就太好了，她也許早就去找她了。她忽又想起石寶，他已有好多天沒來這裏了。她也有一段時間沒偷偷地往那邊跑了。她心裏有時整天整天地為他感到擔心。具體擔心什麽她一時又解說不清，反正就是一個擔心，擔心他的一切。有幾次她拖着疲憊的身軀在深夜裏爬上樓頂，向他的小木屋遙望，幾次遙望卻什麽也沒有看到。令她一次次大失所望。她想也許他早早地就已休息了。可令她搞不明白的是，以前他隔不五六天就會來托方阿姨存錢，這次已經七八天了，他怎麽沒來存錢呢？難道說他真的出了什麽事？她再也堅持不住苦苦的等待了，她決定明天一大早，乘他還沒有出去收廢品時，就去他那裏看看。不管別人會說什麽閑言碎語，她要去看看。
其實她找石寶還有一個打算。她想托石寶抽空到急救中心去找一下小夏，但是最後她又放棄了。因為她怕小夏激動之餘把她的身世洩露出來，讓石寶知道。她再也不能讓任何人了解她的過去，因為對于過去的那些悲痛，她自己就已快忘記了，不再想起了。她已努力使自己生活在快樂的現在和幸福的未來之中。
第二天，天剛剛發亮，她就起來了。洗漱之後，她給方醫生留下一張字條，上邊寫着：“阿姨，伯伯，我出去散散步，別擔心，一會就回來。白蓮。”
她出了家門，拐上村口，沿着一條曲曲折的亂石小道走向石寶的小木屋。小道兩旁開滿了各式各樣的野花，被清潔的露珠洗浴的嬌嬌嫩嫩。她一路走着采着小花，走到石寶的屋門前時，已采摘了一大把。那沁人的花香令人心醉，那五顏六色的花瓣令人着迷。
石寶的屋門緊關着，也許他還沒起床。碧蓮看看東方初露的霞光，心說：“今天這個笨蛋怎麽成懶蟲了，天透亮了還不起來。”
她用手輕輕地推推門，推不開。門是從裏邊關死的。她又用手輕輕地敲了幾下，沒有聽到回聲。于是她便用力地拍了幾下門，大聲叫道：“太陽老高了，怎麽還不起床？”
裏邊還是沒動靜。她心裏詫異起來。又仔細地看看門，是從裏邊關死的呀。外面的鎖扣根本就沒扣上。他肯定是在屋裏的，怎麽沒反應呢？莫非……碧蓮一往壞處想，心裏便驚慌不安了，她又接連拍了幾下門，大聲叫喊了幾聲。
裏邊終于傳出了聲音：“幹啥……呢？我……還……沒起床，你要沒事……就走吧！”
碧蓮聽得出，這是石寶的聲音。但是她敏銳地發覺，他的聲音特別無力，象幾天沒有吃東西似的，底氣不足綿軟無力。而且還夾帶着一些驚慌不安的顫音。于是，她斷定，石寶一定是出了什麽事，或許是得了什麽病。想到此，她便更加擔心起來，她不叫喊了，只是用力地拍門。直拍的手都疼了，也不見石寶開門。她于是更加擔心了，她的擔心化成了憤怒，她向後稍退了幾步，用力向木門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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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當”一聲，木門被她撞個大開。她收腳不住，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立即從地上爬起來。她發現石寶還躺在床上，睜着眼睛愣愣地望着她。而他的臉上卻是傷痕斑斑。嘴唇和臉頰浮腫的象豬肝，碧蓮都不敢認他了。
看到石寶變成了這副模樣，碧蓮心裏一陣揪心的疼。她走上前去，傷心地問道：“你怎麽弄成了這樣？你……你這是……被人打的？”說着她竟泣不成聲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淚撲撲直落。“是什麽人打的你？怎麽不告訴警察？是什麽人？太兇狠了。你……你怎麽不告訴我們？是什麽人？你真是個笨蛋，你說呀，是什麽人打的你？”她推攘着石寶哭叫道。
石寶看着碧蓮已失去控制的感情，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他緊咬着牙關，象忍着巨大的痛苦，用手很費力地把她推開。将自己那一張變形的臉扭向了裏邊。他不相讓別人，特別是碧蓮這樣脆弱的女孩看到他的悲慘和痛苦。
碧蓮發現了石寶那痛苦不堪的表情，她立刻斷定，石寶身上還會有更嚴重的傷。從他臉上的傷疤看，他受傷已有好幾天了。難道受傷後他就這樣躺在床上強挺着，這些天他是怎麽挺過來的呀？她繼續追問石寶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石寶始終不吐露一點原因，他還奉勸碧蓮不要在這裏管他，勸她離開這裏。并祈求碧蓮不要把他受傷的事告訴方醫生他們。他堅持說是自己不小心掉進了一個大坑裏，摔成了這樣。
碧蓮覺得滞留在這裏石寶也不會告訴她什麽，她也不能馬上給石寶療傷，便流着眼淚跑回了家。她将這一切都告訴給了兩位老人，兩人聽後大吃一驚。方醫生立即準備了一個藥箱，和碧蓮急匆匆地趕到了石寶那裏，兩人剛到，牛先生也鎖好家門追了過來。
方醫生一邊勸說一邊強制地檢查了石寶身上的傷。她發現石寶的兩臂兩腿，前後胸都有很重的擊打傷，多處軟組織破損，一看就知是拳棒所致。萬幸的是傷處都沒有傷及筋骨和內髒。但是兩膝蓋處的傷最為嚴重，因雙腿已不能打彎，一打彎就會牽拉扯開傷口，這也是直接導致石寶不能走路卧床的原因。
方醫生先用消炎藥水把所有傷口都細細地擦了一遍，有些潰爛的地方附上了雲南白藥粉。将幾處嚴重的用紗布包紮起來。經過一個多小時，才全部理療好。她又讓碧蓮趕回家提來一瓶開水，取一些口服的消炎藥，要石寶按時服用，這幾天盡量不要下床走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