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決明學會蹬漂了,這會兒正開心地和易蜀分享,易蜀游了幾個來回,也算盡興。兩人坐在池邊休息,突然之間,決明心口一陣尖銳的疼痛,像利刃突然破開血肉刺進心髒,肆意攪動,她猛地捂住心口,臉色突然變得極差,一股熟悉的感覺湧上來,無數的記憶碎片在腦子裏重組,突如其來的力量急劇地想要掙脫出來,在全身上下亂竄尋找着出口,決明彎下腰死死捂住心口,臉色瞬間慘白。
這種症狀像極了那天的情況,易蜀當即決定帶她離開游泳池,萬一她再有個什麽變化也來得及掩飾。
她半拖着決明進了更衣室,決明靠在她身上,捂着心口的手因為太過用力在輕輕地發抖。
易蜀雖說一回生二回熟,但再一次看見決明遭受這樣的痛苦還是忍不住心疼。她把決明放在裏面的長凳上,轉身關個門的時間,決明已經暈過去了,她着急地上前查看,決明軟軟地靠在牆上,臉色白得像個真正的鬼。
她不知道決明身體裏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決明沒有變小,她沒辦法把她帶回去。
易蜀決定先幫她換下泳衣,避免待會兒感冒,她小心翼翼地拿開決明捂着胸口的手,她知道決明胸口有一道傷痕,她們第一次見面她就看到了,黑暗中女孩蒼白的臉和她胸口的大窟窿,還有那雙黑亮的大眼睛,是易蜀對決明的第一印象。
不過之後易蜀再也沒有見過決明的傷口,決明一問三不知,不知道胸口的大窟窿怎麽來的,也忘記了自己經歷過什麽樣的痛苦,易蜀當時覺得也許不記得對決明來說是最好的,至少她可以一直這樣天真下去。
但她覺得自己錯了,針沒有紮在她身上,她沒有資格替決明忘記,她看見了決明藏着的傷痕,幾乎橫亘整個胸部,胸腔被胡亂劃開,痕跡縱橫交錯,幾乎是密密麻麻。裏面的血肉仍是鮮紅的顏色,沒有愈合,也沒有再流血,有幾個傷口極深,幾乎要穿透單薄的身體,隔着清晰的白骨,可以勉強辨認出胸腔裏一團破碎的心髒在輕微跳動……
易蜀幾乎要忍不住哭出來,她的手在顫抖,她明白了為什麽決明不讓她幫忙穿衣服,傷口實在太過觸目驚心,她甚至難以想象,究竟是什麽樣人,才會忍心對素不相識的女孩兒下這樣的毒手?輕易奪去她燦爛的生命,讓她死了也帶着這樣醜陋的傷口,永遠無法擺脫。
易蜀最終還是給決明換好了衣服,她還沒醒,安靜地睡在小小的凳子上面,頭枕着易蜀的大腿,易蜀一下一下地撫着她的長發,那樣子像是她們已經白頭偕老了一樣,易蜀想想覺得很好笑,但是沒能笑出來。她想起她們曾一起做飯,一起打掃屋子,一起拜訪決明的鬼朋友,一起逛街,一起看電影,一起散步,甚至一起睡覺,互道晚安,愛人之間能做的事她們都做完了,但她是人,她是鬼,她們中間隔着十幾年不可消磨的歲月,盡管她們曾緊密相擁,心與心不過咫尺,但中間卻隔着生與死的距離。她生前的事,她無處知曉,她死後的十多年,她也不曾見過她,為什麽偏偏讓她遇到了這個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