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冰戲
“什麽人?”鎮北王府門前兩座金漆石獅威武雄壯, 瞪着兩只銅鈴般的大眼睛威風凜凜。他的仆人同樣有幾分石獅的精髓, 說話時眼睛是不看人的。
熊家兩兄弟第一次拜見這種大官, 心底還是發怵的。
“我, 我們是杏花村來的, 家裏兄弟曾是王爺部下,今日有幸來往東京, 特受兄弟之托,過來拜會。”說着拿出一封信, 這是唐壽口述, 季秀才執筆, 借熊壯山之名寫的。
那仆人捏着信的邊角收了, 吊着眼角道:“行了,回去吧, 我家王爺要是想見,自會召見你們的。”
唐壽走時就囑咐過熊家兄弟,能見到最好, 見不到也不要歪纏。東京不比玉林鎮, 謹當謹言慎行。
熊家兩兄弟從王府回來後就給金家盤炕。金家就是東京的時尚風向标,加之又有意引導, 很快東京都這炕是個好東西, 請熊家兩兄弟去盤炕。
為保障熊家兄弟安全, 金錦程沒特意強調兩兄弟的身份,其他大家族便以為這兩人是金家的,一時也沒人敢生旁的心思。
想盤炕的就去金家求金錦程, 金錦程看着交情給熊家兩兄弟接活。而至于熊家兩個兄弟也不在乎名聲,主要就是賺錢。東京生活水平好,物價自然也翻倍。盤一鋪炕就能每人就賺九十文,是玉林鎮的三倍工錢,兩兄弟一天賺三百六十文,這可不少了。
東京土沒凍,土胚有的是,所以不用花錢買,這點工錢在那些士家大族眼裏就跟不要錢,免費似得,甚至比不上杏花村村人對一文錢的珍貴程度,都當金錦程是看在人情上才幫忙的。所以雙方合作的倒也愉快,一方借此機會交人,另一方賺錢賺得盆滿缽滿。
東京火炕風靡,鎮北王很快也知道了消息,這日坐在暖閣中飲茶,便有心腹小厮不服氣道:“王爺,金家這是什麽意思,那些朝堂上的同仁都颠颠着給盤炕了,卻越過了你,這是不把咱們鎮北王府放在眼裏嗎?”
對此,其實鎮北王爺也頗有微詞。一鋪炕他有沒有倒是無甚要緊,但主要是金家的态度。
鎮北王與當今官家一母同胞,感情甚篤,與旁的塑料帝王兄弟情不一樣。他們二人生母是一小宮女,地位卑微。所以自出生兩人就飽受欺淩,忍辱負重。曾經鎮北王為了同胞兄弟差點喪命黃泉,九死一生才救回當今官家,助他上位。因而可以說這天下官家第一,鎮北王第二,其他的人都要往後排。
金家便是再不開眼,也不可能開罪鎮北王,且金家并不是一個自尋死路的家族。那麽便只剩下一種可能,府裏有人生了異心,被有心人收買試圖挑撥離間。那麽這就是大事了,有人竟敢把手伸進他的王府。
鎮北王眼睛微眯,一道冷光閃過,“查。”
一聲令下,結果很快就查了出來,一切不過是一場誤會。原來金家以為熊家手裏有鎮北王的親筆書信,那麽關系一定非比尋常,這種關系求上門,王爺都沒讓他們盤炕,想來是真沒看上這東西。
殊不知是門房瞧熊家穿着破爛直接給擋着,那封信也當做成許多攀關系的信件之一給處理了。
Advertisement
“杏花村?”鎮北王聽着這村名倒有些熟悉,一時卻也想不起來。
“聽,聽說是你從前的部下。”房門戰戰兢兢跪在地上怎麽也沒想到他就日常瞧不起個人就惹出這麽大動靜,還和什麽金家牽扯上了。那幾個漢子也是,背後靠着金家直說不就完了,他早就遞進來了。
“部下?”鎮北王若有所思道:“他兄弟二人可是姓熊?”
“是,是的。”
“原來是他啊!”鎮北王笑笑,“明日便喚他們過來盤炕吧。”
熊家兩兄弟走後,熊壯山家裏并沒有消停,反而一波又一波的人群湊上來。
會盤炕的都在衙門裏做工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完工,鎮上的人又想盤炕卻沒有會的,一個個就求上熊家想請熊壯山出山。家裏這邊需要照料,唐壽自然不允,全部拒絕了。
這是送走的第三波人了,唐壽沒形象地攤在熱乎乎的炕上,被熏得渾身發懶。
熊壯山在地上不知道做些什麽,那頭大笨熊總也閑不住,仿佛随時能給自己找到活幹。一個忙着,一個躺着,竟也在午後的冬日裏生出些許溫情。
“都快閑的長蘑菇了,這裏也沒什麽好玩的,要是在我的家鄉這時候正是看冰燈滑雪的季節。”家裏盤炕賺的錢再加上牙香和千層底棉鞋賺的錢,着實有些富裕了,賺錢大計不那麽急迫壓在頭上,有了閑錢,唐壽就有心玩樂了。“我來到這裏還沒好好玩過,你們這有什麽好玩的。”
熊壯山停下手裏的活,認真想了想,“這大冷的天倒沒什麽可玩的,只官家圈養的狩獵場這時候倒是可以打獵,不過也只有那些士家大族能去。”
“那有什麽用,咱們也玩不得。”忽然唐壽睜大眼睛道:“這時候正是滑冰的好時候,你們這裏有滑冰場嗎,咱們去溜冰?”
“滑冰?那是什麽?”
“嗯,就是冰戲。”唐壽換個說法。他記得《宋史》裏有記載“幸後苑、觀冰戲”,說的就就是滑冰。
熊壯山緩緩搖了搖頭,遲疑道:“我不知道東京或者別的地方有沒有,不過我卻沒聽過。”
唐壽失望地在炕上翻個個,好無聊啊,一點娛樂活動都沒有,整天憋在家裏。
忽然,他如同詐屍般挺了起來,雙眼射出不正常的亮光。
“真是天助我也,二郎我怎早沒想到,吃的喝的在這冬日裏吸引不來那些士家大族的郎君和小娘子,那麽玩的呢?”
這時候的娛樂這麽少,又是在冬日娛樂項目更少,他都覺得憋得慌,想來那些士家大族游手好閑的小郎君小娘子們更無趣吧。
要是為了找樂子,他們杏花村想是來得的。畢竟後世人為了旅游,坐飛機也去得。
“二郎,我們開了冰戲場吧,專門給那些士家大族的小郎君小娘們玩,準會賺錢。”
熊壯山點頭,“行。”
兩人說幹就幹,首先召集了村裏在他家做針線活好的婦人,讓她們把手裏的活轉給別人,先幫他們趕工制作一批非常厚實的棉衣棉褲和棉帽。這種服裝不但可以起到禦寒作用,在摔倒時還能起到緩沖作用,以免摔壞了哪裏。
至于冰鞋就比較簡易了,就是把鐵條釘在木板上,再把木板綁在鞋底下,這樣就能跑起來快得像鳥飛一樣。
冰鞋分為兩種,一種單冰刀,一種雙冰刀。單冰刀安置在鞋底中間,速度快,但平衡難掌控。雙冰刀按在鞋底兩邊,速度稍慢些,但好掌握平衡,适合初學者。
之後就是溜冰場的布置了,太遠的地方不利于監管,唐壽怕冰場火了,有人眼熱,随便下個絆子,有可能就會傷了那些士家大族,輕則骨折斷腿,重則甚至會搭上性命。
倒是熊壯山道:“不如就在咱家後面那塊空地上建吧,咱們開了後窗就能看見。正好那塊地如今無主,我去和裏正說買過來,明年咱們還能繼續用。”
北方地廣人稀,荒地多,村裏房子也不是一戶挨着一戶如後世般那種密密麻麻的陣列,都是零星着排列的,說是鄰居,也有一段距離。
“買地?”裏正楞了下,不怪他沒想到,熊家一共就兩個小夫夫,又沒孩子,那三間房完全夠住了。再者,就是買地,也應該買耕地,買宅基地這大冬天能幹什麽呀,不能蓋房子,買回去也無用,還不如現用現買。
看出裏正的疑惑,唐壽笑道:“我和二郎想建個冰戲場,太遠不方便看管,在我家後院方向最好,開個窗戶就全看見了。”
“冰戲場?”裏正也不知道那是個什麽東西,反正唐壽會的多,都是他不知道的,也習以為常了。至多就是多嘴問問,倒也不會想別的。
“嗯,是個娛樂的。”唐壽解釋道:“這冬日裏那些士家大族的小郎君小娘子們也沒什麽可玩的,估計在家悶壞了,我建個冰戲場準能把他們吸引過來。來的人多了,村裏人也能跟着多少賺些錢。”
什麽都不如錢管用,提到錢裏正眼睛就冒綠光。以往別說冬日,就是夏天也賺不到這麽多錢,這段日子勤快人家賺的,已經有一個勞力小半年的收入了。現在唐壽又要搞新花樣,這新花樣還不知道又能給他們帶來多少好處呢。
頓時就不問了,換了衣服和家裏人打過招呼就帶着兩人去衙門裏。那速度似乎比唐壽熊壯山這兩個真正的正主還着急。
有了上次的教訓,衙門裏的差役對熊壯山和唐壽很客氣,好言好語的就給辦了,效率快得簡直不敢相信。就這走時還生怕不滿意,問了又問。
冰戲場最好建,也不用再搭錢,但唯一不好的就是這時候科技不發達,全得靠人工,冰得是一點點人力澆上去。
裏正一聲招呼,呼啦啦全村人出動了大半,剩下一部分閑散懶漢和外出賣糕點的漢子沒幫忙,其餘幾乎都到了。
唐壽沒想到竟然有這麽多人願意幫忙,頭段日子,村人還繞着他和熊壯山走呢,似是生怕熊壯山發瘋打人。現在卻願意為他們家幹活而耽誤自家活計了。
看來他免費給村裏幾戶孤寡老人盤炕的舉動和有償教了幾個漢子盤炕手藝這兩件事,還是拉攏到了許多人心。
“你們手裏都有活,如今放了自己的給我們幹,我也不能讓你們白幹,一天給你們五文的工錢。”
一個老翁連連擺手,把頭搖成撥浪鼓,差點沒搖掉了。
“不成,不成,就這點活搭把手的事,怎還能要你錢?你給村裏做了多少貢獻,要不是給張阿婆他們免費盤炕,這個冬天他們能不能挨過去還是兩說。這可是人命,并不是不管自家的人命就不是命了,這都是人心,村人都當記着。再者就說我們自己,又從你那裏接了多少活,賺了多少錢,沒有你,我們去哪裏賺這麽錢,別說現在隔三差五的吃些油水足的菜,擱在從前就是能不能吃飽都兩說。”
這老翁的大兒子被選中學了唐家盤炕手藝,雖然他家窮,一兩銀子的學費求了許多家才湊上,但正因為這才更覺機會來之不易,倍加珍惜。
現在他兒子學成了,給衙門做工,一天能賺四十五文工錢,用不上一個月學費就能賺回來,那會兒衙門裏的活也快完工了,之後再出去盤炕,就都是自己的了,工錢也能更高些。
現在全家老小對未來都充滿了期盼,對熊壯山一家格外感激。
其他村人紛紛符合:“應該的,應該的,都是舉手之勞,可不敢談工錢。”
他們堅決不要,唐壽就不再堅持了,有些事也當适當接受村人的好意。
擔水這種事,農家的郎君小娘子都能擔動,根本不覺累,一擔擔從熊家擔出澆在地上。
唐壽買的地大,足有一畝,但冰場卻沒建那麽大,只三百平方,冰的厚度,三寸左右。就這村人足足澆了七天,後來聽說熊家有活,許多漢子糕點都不賣了,過來幫忙才算完。
張盼那些大點,竟然也跟着來回忙,他拎不動比他大的水桶,就用他自己的小木盆,一盆盆接了水澆到地上。小孩子忙得滿臉是汗,從不吵着累。
唐壽心疼他,每日幹完活後都會給他一塊核桃酥,張盼從來不吃,都留着帶回家和阿婆一起享用。
看着幹的熱火朝天,依舊笑容滿面的村人,唐壽從心底生出溫暖,這裏似乎真的成了他第二個故鄉,莫名生出了些許歸屬感。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妖星雙子扔了一顆地雷
Zoe扔了一顆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