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風浪
“兒子多做幾個就是了, 沒什麽使不起的。”
這時候村人還不知道牙香的價格, 等日後知道了, 再沒人敢提買熊家牙香的事, 哪那是刷牙, 分明是刷錢。
阮父道:“幾十文還不是去唐家買些大豆油,炒菜多放點, 一家人都愛吃。”
阮父非常重視這項營生,第一支刷牙子和牙香盒是他親自上陣, 打磨了又打磨, 不管刷牙子還是牙香盒都打磨的十分光滑, 比熊壯山做的還要精細。
唐壽十分滿意的點頭, 收回原來的樣品,返還了押金。
“你們就照着這個做, 先做十天,做出多少,我都要。”唐壽轉頭對熊壯山道:“你先給他夠做三十支刷牙子的馬尾。”
熊壯山從收來的馬尾中大致拿出了一些遞給阮父。
“你做完的當天就送過來, 別壓貨, 我還有別的用。”
一天一結算,阮父求之不得, 忙點頭道:“我省的, 一定會一天一送的。”
阮父說完話, 不急着走,磨磨蹭蹭的明顯還想說別的。
“阮翁,你還有事?”
阮父臉上有點紅, 這話他有些不好意思說,某種意義上,也算截了村人的財路。可為了自家生活,他不得不厚着臉皮道:“熊夫郎,你看我家世代的木匠,手藝絕對精湛,你不如就将做刷牙子和牙香盒的活計包給我家一個得了,你放心,我家裏四個小子,各個都會木匠活,有多少活都能做完。”
唐壽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做生意就要這樣,有機會就要緊緊抓住,不然怎麽賺錢,所以他不覺得阮父跟他談獨家包活有什麽不對。
這對唐壽也是好事,要是靠村人零散着做,也是個漏洞,就好比農忙的時候,家家戶戶都種地,誰還有時間給他做這個,可東京的郎君小娘子們卻不可能不刷牙,一旦他家的刷牙子和牙香供不上就很大可能會被別家取而代之,生意場就是這麽殘酷。
“行,我家的刷牙子和牙香盒就包給你家,不過,可不是只包給你家,而是以你家優先。假如我要是接到一筆大訂單,加急的,幾天內就必須要,這時候你家肯定做不完,那就以你家為先,你家能做多少,就先包給你家多少,其餘的我找旁人做,但有個條件,你必須要保證質量,要是為了趕工而糊弄我,以後我家的活計,不管什麽,都不會讓你家再沾。”
阮翁正色道:“熊夫郎你放心,我家世代手藝人家,絕對不會言而無信,做糊弄主家的活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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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咱們就這樣定下,一會兒請季秀才過來給咱們訂給契約。”唐壽道:“對了,你家既然全家都會木匠,想來雕刻些花樣也是能的吧?”
“能的,能的,簡單的繁瑣的都可以。”
“簡單的就行,我想雕刻些怒放的桃花,我家以後就叫桃花源,商徽便是大片盛開的桃林。但雕刻的不要太繁瑣,最好寥寥數筆就能雕刻出那個意境,還有桃花源這三個字也給刻上去。如此,我每樣給你加兩文。”
家具上雕刻花樣也是要加錢的,越繁瑣的花紋價格越高,畢竟有手工跟着。
阮翁已經有了想法,也知道唐壽的想要的并不是一朵挨一朵的擁擠,而是一個缥缈美麗的意境,可以留給看得人無限幻想,自己腦補桃林的灼灼其華。這種花樣雕刻起來簡單,卻最考驗匠人手藝,一個不好,就會雕刻的空洞。不過這卻難不住這位老匠人,唯一他不會的就是刻字,因為他不識字,不會寫桃花源。随即想到村裏李秀才會,可以讓他在紙上給寫個樣子,他就像照着圖紙雕花似得,多雕幾個就會雕了。
“沒問題,一會兒我回去就做,先雕刻一個,你看滿意,以後的都照着這個雕了。”
“那行。”
阮翁但是痛快,回去就和幾個兒子湊在一起研究,不知道雕刻了多少圖案都不滿意,要麽太過華麗,雖然好看,他家雕刻這麽個圖案就得一小天,工錢出不來。要麽就是太簡單,花樣蒼白無力。阮翁晚上在昏暗的油燈下刻了半宿,終于雕刻出滿意的,翻來覆去眯了一覺,第二日早早就來到熊家。
他來時,唐壽還沒醒呢,被熊壯山給轟了回去,讓他午時再來。午時到了,他趕緊又來了。唐壽很滿意阮翁雕刻的桃林,其實本身并沒有花團錦簇,不過散落的幾支、盛開的幾朵,可被阮翁雕出來,一看就有那麽些桃林千裏、風華絕代的美麗。唐壽心想不愧是專業的,就是厲害。
熊家已經做好萬全準備,只能東京商人的到來。
同時東京內果然如唐壽所想般,蛋糕、刷牙子和牙香一夜之間大出風頭。其實蛋糕經過幾日的放置,一路颠簸,已經并不新鮮,沒有剛做出來時的美味。但對于沒吃過後世各種各樣、飲食單調的昱朝人而言已經十分美味了。
特別是王雄把氣氛烘托到極致,他按唐壽說的定做幾朵漂亮的蓮花油燈,将其置在蛋糕上點燃,又從側面讓人無意透漏給東京王家主母知道,這東西在前朝只有官家才能吃到。哪個士家大族想吃,是要有功勳在身才能被賞賜。
說是無意,卻讓來王家參加生辰的人全都知道了,一時對蛋糕好奇極了。唐壽的手藝也确實給力,即便是那些士家大族吃過,唯一能挑出來的就是蛋糕放置的時間還是久了,可東京離杏花村距離遠,沒辦法的事。
蛋糕做的雖然不小,可來參加王家主母生辰宴的人同樣不少,兩層的蛋糕切成小塊,前來的賓客只有有身份的才能吃到一塊,往往也是甜嘴巴舌的,這更讓蛋糕勾足了來人的饞蟲。
生辰宴過後,東京上流社會都在讨論一種叫做蛋糕的吃食,最令人驚詫的是許多人除了在王家生辰宴上吃過聽過,在其他地方根本聞所未聞,這給蛋糕美味的同時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使得自允見多識廣的士家大族們一心想要探個究竟,也更加确信這是前朝宮廷裏流落出的手藝,否則他們不可能都不知道。
但最令這些士家大族不能忍受的是,蛋糕吃不到就罷了,竟然連刷牙子和牙香的一根毛都沒看到。
王雄帶到京都的刷牙子和牙香只把‘君子’全部給了王家主母,‘呵氣如蘭’就送出去三盒,剩下的都拿來維護東京的關系網了。
身份貴重的就送‘呵氣如蘭’,一般的或者剛剛出頭,雖現在沒實權日後遲早要接任家族的小輩就送‘清新’。但不管哪樣,得到的士家大族郎君們都喜歡的很,王雄知道會得到士家的喜歡,但沒想到會被士家大族如此喜歡,所以沒藏私,一口氣都灑出去了。等其他的士家大族知道後,找他來要,手裏竟然一個沒有了。王雄悔的腸子都青了,恨不得時間倒流。因這新找來的士家中,有幾門是他做夢都想能接觸上的,根本沒想到有朝一日這些士家大族會親自上門。結果機會自己找上門,他卻生生錯失了,那種心情王雄真恨不得捏死自己,異常痛恨自己的大方,幹嘛把東西分給那些和他地位差不多的家夥,要是分給這些士家大族,有着這層情意,以後多少會有個面。
“非常抱歉,我手裏是真沒有了,一支也沒有了。”王雄的表情比對面的士家郎君還要難看,不知道的還以為被拒絕的那個是他。
對面的可是東京四大士家的金家嫡子,雖非長子,但和長子一母同胞,日後肯定錯不了。東京嫡脈王家在金家面前也只能算小門小戶。金家門下族人無數,許多富饒之地都有他家的鋪子,生意涉獵較廣,真真可謂日進鬥金。
金錦程出生名門望族,詩書禮儀都由大家教養,還是有幾分名門風度。
雖是心有失望,但還是很懂道理的笑着開朗道:“王翁無需多禮,實乃我唐突,該道歉的應該是我,擅自上門讨要東西要是我家裏知道一定會打斷我的腿,不過,實在是想個大哥一個驚喜。我大哥那個人實在是無趣的很,平時也循規守矩,從沒對什麽表現出過興趣,難得對最近東京一夜大熱的刷牙子和牙香生出些許好奇,我就想讨來哄他開心。”
“原來是要給金家的嫡長子金錦銘啊……”王雄脫口而出。
“你認識我大哥?”
“試問東京金家現任家主金錦銘整個昱朝誰人不識?”
金錦程大笑起來,他大哥今年也不過二十七八,卻已經接手家族産業,是同輩中的佼佼者,也是別人拍馬不及的。別說同輩中人及不上他,就是比他年長的,見了也沒不服氣的,各個卑躬屈膝、阿谀奉承。就比如眼前這個王雄,對他一個态度,提起他大哥又一個态度。對此,金錦程與有榮焉,他們可是親兄弟。
正在這時,小厮阿成慌裏慌張跑進來,顧不上屋裏客人,匆匆行了禮,就道:“主君,唐家來人了,東京唐家來人了!”叫到最後,阿成竟破音了。
東京唐家和東京金家,還有東京黃家以及東京朱家是東京最早也是根基最穩的東京四大家族。可以說,目前東京整個商業都被這四大家族緊緊攥在手心,漏網的都是些不夠塞牙縫的小魚小蝦,不值一提。
王雄這次來東京,雖說是為了給王家主母過生日,但同時還有一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能聯系上東京唐家,有點生意上的事需要唐家關照一二。要是在早些時辰,他沒見到金家人,王雄能樂得一蹦老高,也會是阿成這麽個态度,緊張慌急。
但現在可不同了,金家都主動找上門了,唐家就不夠看了。都說東京四大家,但那是從前,如今的東京金家才是榜首,獨占鳌頭。
“阿成不得失禮,沒看見我有客人在!”王雄連忙呵斥道:“還不給客人道歉。”
阿成不知道金錦程的身份,但看王雄不慌不忙的态度,料想也是個身份貴重的。更何況此人聽了唐家來人拜訪,并未露出驚詫或者阿谀等态度,相反淡定的似乎覺得唐家也不過爾爾罷了。
阿成不敢妄自揣摩眼前少年郎的身份,忙低頭道歉。
“阿成失禮了,請郎君恕罪。”
“沒關系,不是什麽大事。”金錦程笑道:“王翁這是來客了?”
東京明面上風平浪靜,暗裏實際上風起雲湧。王雄曾聽聞唐家和金家好些年前曾有龌蹉,不知真假。
不過不管真假他是不敢讓兩人在他家相遇,萬一是真的,兩人在他家發生點什麽,他就在江邊都談不到好。
這時候王雄就暗恨阿成愚笨,就不會找個借口,說他有事外出,回來必定去拜訪。王雄恨恨地盯着阿成,眼神兇惡,把阿成吓得恨不得找條地縫鑽裏。阿成自己也知道做錯了,手足無措地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瞪了兩眼阿成,王雄忽然想到什麽,霎時眼前一片光明,他對阿成招了招手。阿成連忙屁颠屁颠跑過去。
“我在杏花村賞你的那盒‘清新’你可用了?”
好幾百文的東西,阿成哪裏舍得。特別是東京近日把牙香吵得有價無市,‘君子’和‘呵氣如蘭’轉首就能賺二三兩,甚至更多。便是他手裏這盒‘清新’出手就能賣上一兩銀子,阿成買家已經聯系好了,就訂在晚上。
然阿成還是道:“主君,不曾用過,你要?我現在就去取。”
王雄滿意地點點頭,越看阿成越順眼,“你去吧,以後做事莫要這般慌張。”
轉首王雄就眉開眼笑道:“小郎君,剛才我突然想起我這裏還有一盒未用的‘清新’,是之前放在小厮那裏讓他托人送回家裏給內人用的,本來應該已經托人帶走了。但這不近日事多,阿成跟着我,一時就給忙了,我也是剛看着阿成突然想起,才有這麽一問。你看,你要是不嫌棄,就把這盒‘清新’帶回去給你大哥用個新鮮可行?”
“如此倒是真是我運氣好了。”金錦程不過過來碰個運氣,東京現在風靡刷牙子和牙香,王雄和王家門檻都要被踏破了。早就聽說,能送的,都被送人了。許多人都在王雄和王家這裏讨了空,他來不過是想着王雄萬一留個心眼藏了私,輕易不肯給人,就是為了用東西攀上他這種士家,畢竟要是他,他就會留這麽一手。可沒想到王雄竟然還真沒留,能得這麽一盒‘清新’真真是意外,也是運氣。
也不嫌棄這東西便宜了,金錦程直接收了。阿成不敢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東西被人拿走,只在心裏暗暗滴血。
金錦程一走,王雄就忍不住哈哈大笑,“阿成,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幫了我大忙,這個賞你的。”
阿成接過碎銀,不用稱重,掂量兩下就猜到至少一兩。
“謝謝主君。”阿成把銀子小心揣進懷裏,問道:“主君,剛才王家人知道唐家來人,把人請進廳堂了,你現在要不要過去去看看?”
“當然了,雖說金家現在才是榜首,但唐家也不能得罪,總之不管哪家可都是咱們惹不起的。”
讓王雄沒想到的是,唐家竟然也是上門讨牙香和刷牙子的。可惜,最後無論是東京王家還是王雄手裏都在拿不出刷牙子和牙香了,唐家只能失望而歸。
當晚飯後,金錦銘用金錦程特意為他尋來的牙香刷過牙後,就把金錦程叫來書房,兄弟二人說了半宿的話,第二日天還未亮,金錦程帶着五六個護衛策馬飛奔出東京城門。
同一時間,王家主宅內,當家主君王涵看着桌上王雄進獻上來的刷牙子和牙香盒面色凝肅。
長子王恩澤道:“阿父,就這麽個小玩意沒多錢的東西竟能在東京掀起這麽大風浪,憑什麽?”
王涵恨恨道:“憑什麽,憑什麽,遇到事就知道問憑什麽,動動腦子不行嗎?”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麽虐,生下來的這幾個兒子一個比一個愚蠢,遇到事根本就不知道動腦子就知道問憑什麽,憑什麽,他們怎麽不想想憑什麽他們生在王家而非他人。
王涵氣得要死,兒子們各個低頭斂目,不敢吱聲了。王涵也懶得和他們剖析,每回解釋過後仍是不懂,該怎樣還怎樣。給予這幾個兒子能擔起家族是不可能了,只能寄身于自己了。王涵微眯着眼睛,街頭的那個小娘子該擡回來,才十四五歲的年紀,正是生育的好時候,想來幾個而已應該不費什麽力氣。
王涵實在不想對着這些蠢貨直接吩咐道:“你們現在就去王雄說的杏花村,務必把牙香的方子給我談下來。那兩個農家人要是不給,你們就……”
“明白,阿父,放心,這房子無論如何我都會給你帶回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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