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宣誓
游輪破水而出, 在迷霧濤濤的海面上緩緩行駛。
甲板上的氣氛依舊是一片凝滞。
江恒都覺得有點喘不上氣了。
剛剛鄭遠岑和沈晨已經把他們之間的糾葛簡單說了一遍, 他對此只有六個字感嘆:自作孽,不可活。
江恒是個很傲氣的人,傲到一旦見到天賦比他出彩的人就會不服,但也正因為太傲了, 他不屑于采用任何下作的手段去報複別人, 要他來說,遇到強大的人那就打一場, 打不過, 那是他能力不行,繼續努力就行了,所以他與江寧從始至終也都只是意氣之争,這點争鬥簡直就像是大海上濺起的一點小浪花,微不足道, 并沒涉及到原則問題,随時可以握手言和。
他與江寧看似不和, 但他們誰都沒把這點不和真正放在心上,如果對方遇到危險, 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去救人。
總而言之, 他算是個光明磊落, 坦蕩直率的人。
但鄭遠岑和沈晨就不同了。
鄭遠岑是個心計頗深的陰謀家, 他做什麽事情都是不動聲色的, 面上稱兄道弟, 背後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捅一刀。
沈晨是個狠人, 他以前是個雇傭兵,手裏見過不少血,心狠手也狠,必要的時候他不介意見血。
而他們都對江寧做了一件涉及到原則的事情。
派人動手。
他們同時越了界。
這溝痕要想消除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尤其是在……他們必須合作去往一個危機四伏的島上的時候。
江恒都在懷疑,他們是不是想要在那座島上趁機解決掉江寧,把這個危險的不确定因素先泯滅于搖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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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以這兩個人的心性,的确有可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來。
江恒皺起眉來,沉聲道:“人魚島上危機四伏,解決人魚必須要用陰陽界的手段,我光是催動東歌鼎抵禦歌聲就要耗費所有靈氣,現在唯一有能力解決人魚救出那些人的,只有江寧,你們可別做什麽奇怪的事情,耽誤了救人,我不介意請你們去署裏喝一杯茶。”
鄭遠岑輕輕笑了笑,“江少以為我們會做什麽,我們只是去幫忙的,僅此而已。”
沈晨也笑,“我是去保護雇主的,順帶幫忙。”
江恒哼了一聲,“最好如此。”
江寧宛如沒聽到他們的對話,他抱着貓走到了船艙裏,正要把門關上,忽聽江恒問了一聲,“我見你上次抱的貓不是這一只,你似乎很喜歡養貓?”
江寧一頓,說道:“沒辦法,貓太粘人了。”
秦牧放在他手上的爪子“噌”的一下蹬出三只鋒利的爪鈎,死死按在他皮膚上,大有撓他一手血的沖動。
江寧眉眼不動,淡然自若的說:“我也很享受他粘我。”
秦牧爪子在他手上撓啊撓,撓啊撓,最後還是慢吞吞把爪鈎給收了回去,兩只毛絨絨的耳朵微微抖了下,尾巴也不自然的甩了兩下,腦袋微微仰起,狀似傲氣的哼了一聲,只是那姿态怎麽看怎麽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如果這時候它臉上沒毛的話,那臉色一定是通紅通紅的。
氣氛莫名就有點古怪。
江恒尴尬的後退一步,示意他沒問題了,然後就看着江寧抱着他的貓面無表情的走了進去。
他眨了眨眼睛,喃喃嘀咕了一句:“我怎麽老感覺他和那只貓看起來很暧昧……”
錯覺,一定是錯覺,聽說過捉鬼師和煉鬼師談戀愛,聽說過人和化形的異獸談戀愛,但沒聽過人和未開化的獸談戀愛啊!
一進了船艙,江寧忽的擡手在秦牧腦袋上拍了一下,“你是女人嗎?動不動就撓人。”
秦牧氣得又想撓他,爪子伸出去才發現這的确有點女人氣,只好不情不願的收了回來,哼哼道:“誰讓你說我黏你的!我們這是合作關系,合作!”
江寧一頓,語氣微妙,“只是合作?”
秦牧本來理直氣壯要出口的話忽的就頓住了。
只是合作?
當然不是。
朋友?
也不純粹。
他能明顯的感覺到,他對江寧的确是有一點不太單純的暧昧情愫,這一點感情在他有意無意的放縱之下還有越加強烈的趨勢,但在放縱的同時他又有意無意的在克制。
我是有點喜歡他,我也想繼續喜歡他,但我們都是男人,我不确定他會不會接受我,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現在是貓的形态,我并沒有資格去談感情,至少……至少把我的身體找回來,到時候……
到時候幹嘛呢?
如果确定心意了,那就試着表白一次。
到時候如果他不答應……
秦牧擡爪一拍,心裏冷哼。
那就纏到你答應,你就是我秦牧看中的人,不答應的話,我就一輩子纏着你!
“我說……”一道幽幽的聲音忽的響起,帶着點難以言側的深沉感,“我剛剛就問了你個問題,你拍我做什麽?”
秦牧一僵,慢慢低頭一看。
它的爪子正死死印在江寧的手腕上。
……它有些僵硬的把爪子挪開,爪下皮膚上一個青紫色的梅花爪印明晃晃的刺瞎了它的钛金貓眼。
自從變成龍以後,它的力量不知不覺強大了很多,即使只是在一只普通貓的身體裏,一擡爪一甩尾都可以瞬間斃人性命,剛剛它一爪拍的氣勢恢宏,卻沒察覺周圍環境,猛一下拍在了江寧手上。
要知道江寧的身體都是被陰煞強化淬煉過的,比之普通人都堅韌了很多,也能被他一爪拍出青紫印記,可見它剛剛用力之大,以及決心……之強。
秦牧心虛的抖了抖耳朵。
偏偏江寧的聲音這時候又響了起來,“我問你呢,我們的關系,只是合作而已?”
秦牧猶豫了一下,開口,“生死相交的朋友,夥伴。”
江寧深深的看着它,輕聲道:“你猶豫了。”
秦牧微微一僵。
半響,它輕吐一口氣,緩緩道:“不止如此,具體的,等昆侖一行我們找回身體,我會告訴你。”
頓了頓,又加了一句,“總之,我不會害你。”
不止朋友的感情?
兄弟?
江寧沒多在意,他只要知道秦牧是他可以生死相交的存在就好,他略過這個話題,轉而擡起手腕,盯着那個青紫色的印記看起來,“很可愛的爪印,如果它是金色的,我也許會更喜歡。”
秦牧眼角微微一抽。
金色的主奴契?
它可不想再次被反噬一次。
不過這個爪印的确是它的錯,心氣便微微低了一分,吭吭哧哧的解釋道:“我剛剛……想到了點其它的事,一時不察,抱歉……”
江寧怎麽可能真的和它一般見識,輕輕搖頭,“力量增強是好事,多加控制就好。”
他側過頭,透過一邊的舷窗看着外面的場景,凝眉道:“海霧在減淡了,應該快到了。”
輪船慢慢悠悠的破霧而出,再行駛了一段時間之後,與海霧拉開了一段安全的距離。
沒了霧氣阻撓,船上的通訊便恢複了正常,江恒急着和陰陽署那邊聯系報告情況,鄭遠岑和沈晨也在忙着聯系外界,他們都失蹤了好幾天了,外界對他們的生死一無所知,人心正自混亂,必須及時通報消息。
如此過了兩個多小時才安排妥當,出行的小船在輪船停下的時候就已經放到海上了,江寧已經在小船上等了好半天。
江恒氣喘籲籲回到小船上,身後跟着同樣面有疲色的鄭遠岑和沈晨。
“陰陽署的船再過兩個多小時就可以到,他們讓我先探查清楚島上的人魚到底是人魚珠的投影還是真正的人魚,然後再具體安排戰鬥方案,魂魄類法器太稀少了,他們都進來的話,容易重蹈上次的覆轍,白白浪費戰力。”
江恒解釋了一下陰陽署的方案,又看了眼鄭遠岑和沈晨,臉色微微沉下來,“署裏的意思是,你們是我們的保護對象,讓保護對象參與救援行動,是對你們的不負責任,這次的行動,你們不能去。”
鄭遠岑微微一笑,“你阻止不了我。”
沈晨一龇牙,“論對付鬼怪你的确擅長,不過論到對付人,我比你在行,你現在離我這麽近,如果不讓我去,我就把你扔海裏喂鯊魚。”
江恒一攤手,“我就知道我阻止不了你們。”
“你應該早有準備,不然就不會帶我們下來。”鄭遠岑笑道,“行了,別演了,大不了到時就說我們脅迫你去的,救人心切,顧不了這麽多。”
江恒“嗤”了一聲,“救人心切?你還是算了,別人不知道,我能不清楚?你那個私生子弟弟最近可是很得你家老爺子青睐,這次世紀商會來的人身份可都不一般,而你是全權負責人,一下子弄丢了這麽多人,就這麽回去,你這繼承人的位子估計都要丢了。反之,如果這次事情辦得漂亮,還能讓那些人領你的情,到時你這家主之位可就是妥妥的了。”
他下巴一擡,又看向沈晨,眼裏閃過一絲譏諷,“我聽說沈隊長一直在收購貴公司的股權,借着這次生死同行的機會讓未來的鄭家家主欠你這個人情,怕是你回去就不止是個總隊長了,整個公司都會納入你手裏吧?”
沈晨低頭撥弄着手裏的搶,只扯着嘴角輕笑了一下,沒贊同也沒反駁。
鄭遠岑淡淡一笑,姿态依舊是淡定從容的,“那麽,江少願不願意陪我這未來的鄭家家主走一趟人魚島?”
江恒臉上笑容一收,表情突然就嚴肅了下來。
“你應該問的人不是我。”他緩緩擡起手,指了指船頭靜靜站着,始終沒說話的人,“是他。”
鄭遠岑表情一僵。
沈晨擦槍的手微微一頓。
江恒淡淡道:“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訴你們,他身邊飄着一只鬼,那只鬼我不是對手,而且他身上至少帶着兩只強大的異獸。”
他說到這裏微微一頓,解釋了一句,“抱歉,我的東歌鼎鼎靈是獸魂,對異獸的氣息比較敏感,不是有意窺探。”
他又看向表情明顯變得僵硬起來的鄭遠岑和沈晨,慢慢抛出最後一個□□,“這還只是他的幫手,能收服這些存在,他的實力一定比它們都要強大,所以……”他一攤手,一臉愛莫能助的表情,“求我不管用,我最多撐開東歌鼎屏蔽人魚歌聲,收服壓制人魚,現在的我暫時還做不到,你們該求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