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幫忙張悅寧老師參加下學期評比的事兒， 終究還是定下來了。
聽說周毅起初挺遲疑， 後來校長也出面勸說， 他只好答應下來，只求張老師別給他安排太難的任務才好。
他說，“對我而言， 拍錄像公開課，比審犯人還難。”
校長就笑了，說， “沒辦法，誰讓你們派出所，就你這個小夥子形象最好呢！”
……………………
這陣子，有一條爆炸性新聞忽然席卷了整間英才小學。
起初是三年級的一位媽媽， 帶着兒子和剛滿三歲的二胎女兒去公園散步。兒子調皮摔了一跤， 媽媽心疼地又是幫他清理傷口又是安撫他的哇哇大哭，一轉頭才發現不對勁兒，有個不認識的中年婦女正拿着根棒棒糖，一個勁兒地逗她的二胎女兒。
小女孩兒被糖果逗得咯咯直笑，媽媽連忙拽着兒子上前。那中年婦女起初還笑眯眯的，說，
“哎呦， 你兒子膝蓋都出血了，得消毒啊！前面就是公園衛生站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你抱着你兒子，別讓他再活動膝蓋了。小姑娘我幫你抱着。”
媽媽謝過一聲， 但心頭警鈴大作，“不用了，小傷而已。我帶着創可貼呢。”
“這傷口深着呢，創可貼哪夠？走吧走吧！去衛生站！”中年婦女卻自說自話，居然驀地就抱起了小女孩兒往前走，還越走越快。
媽媽始料不及，被吓得連忙叫起來，只得一把抱起還在哭鼻子的大兒子死命地追上前去，邊追邊喊，
“你站住，你放下我孩子……搶孩子了，搶孩子了！”
這條林蔭路偏僻，幾乎沒什麽人，中年婦女在前跑得飛快，媽媽體力不如人，又不敢放下兒子，急得眼淚都要飙出來！幸好她的叫聲吸引了幾個正在在花草養護的工人，工人們連忙攔住了中年婦女——真險啊，再讓她跑幾步就該才從側門溜出去了！
中年婦女這才放下小女孩兒，還為自己争辯道，“我好心好意，誰搶你孩子了！冤枉好人呢你！”
媽媽氣得面紅脖子粗，護着兩個孩子之餘又掏出手機要報警。中年婦女見情勢不對，蠻狠地一把推開衆人沖了出去，眼見她上了側門一輛小車，一溜煙兒地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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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媽媽最後還是報警了，但嫌疑人早已跑得無影無蹤。她在微信朋友圈上也發了事情的經過，經過家長們的口口相傳，不多久整間學校的老師家長就都知道了。
方綿綿也聽說了，越聽越是後怕。拐孩子這事兒，她總覺得離自己很遙遠，怎麽忽然就近在眼前了？她于是發微信問了周毅，周毅說，
“确有此事。我們派出所的确接過這位媽媽的報警，那天我休息，也是後來聽同事說的。”
“沒抓到嫌疑人嗎？”
“人早就跑了。而且當時的具體情況，只能聽那位媽媽的一面之詞，養護工人們紛紛說不清具體發生了什麽。媽媽說那中年女人要抱着她女兒跑路，但公園側門的方向的确有個衛生站點……但無論如何，提高警惕總是對的。”
的确，這件事兒确實讓家長們恐慌了一陣兒。
隔幾天後，有個學生的媽媽和班主任打電話說晚點兒來接，讓孩子在門衛室那兒等着。可等媽媽來了之後，孩子卻不在那兒。起初，媽媽還耐着性子滿學校地找，沒找到，後來就急得拉着班主任一起找，最後徑直跑到校長室要求看監控錄像。
校長也被吓一跳，連忙去調錄像了。那媽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邊哭邊罵學校不負責任，連個孩子都看不住，還說是不是前陣子那個流竄的人販子混進學校把孩子拐走了？說得校長眼皮都開始跳了！
所幸最後，孩子找到了。
錄像顯示孩子和同班同學一起，有說有笑地往校外走去——原來，他知道媽媽今天會晚接，就先跟着小夥伴兒去附近的文具店買東西了。等他忘了時間，又急匆匆趕回學校時，免不得被媽媽一頓胖揍！
這事兒雖然圓滿解決，但校長卻被吓得不輕。之後的教工大會上，校長很嚴肅地談及此事，并且要求各位班主任老師留心學生的放學情況，
“每個孩子放學是由誰來接的，班主任務必了解一下。如果有家長臨時要求晚接的，班主任也要多多留心，和門衛打好招呼。”
有班主任老師就問，“校長，我們班有幾個孩子是沒人接的，家長很忙，要他們自己放學回家的。”
校長就說，“找家長聊聊，說明一下近期的特殊情況，最好說服他們來接。如果執意不肯的，請他們寫個書面申明吧。”
方綿綿回教室後就照做了，一圈兒排查下來，除了何娜和王思佳經常自己回家外，其餘孩子都有人接送。何娜的爸爸當即表示，他會盡量接送。可王思佳卻成了問題，小姑娘說，
“我爸近來不在家，搬出去了。我奶奶照顧我，但她前陣子買菜崴了腳，走路不方便。所以我近期都是自己上學放學的。”
這可的确是犯了難，王奶奶崴了腿，老人家恢複慢，近期連買菜都得用叫上門的服務。也有遠親來幫忙照料，可每天接送孩子上學的任務誰肯呀。
王思佳就強調，“方老師，我這幾天都是自己上學放學的，沒問題！”
但方綿綿依舊放不下心，她排查下班中，有個叫林婷婷的女孩兒和她住得很近。方綿綿去聯系了，林家爸媽說，
“每天上學，我們能幫忙一把，把王思佳一起帶來學校。可放學不行。我們夫妻倆下班都很晚，給女兒報名了補習班。放學時是補習老師接了婷婷直接去學堂的，沒辦法捎上王思佳。”
方綿綿于是謝過家長，思前想後，終于決定把放學送孩子回家的任務，擔在自己身上。
…………
王思佳家幸而離學校不遠，方綿綿每天下班稍稍繞點兒路，就能把孩子送回小區。她會看着孩子跑進樓道，回到家，從三樓的窗戶和自己打招呼，随後她才放心地離開。
這麽一來二去堅持了一個禮拜，方綿綿忽然注意到，自己總會在送孩子回家的路上遇到周毅。一次是在馬路上，一次是見他從小區門口的便利店正出來，手裏握着一瓶紅牛。
周毅也很詫異，他說，“我們派出所就在附近，往前再走一條馬路就是了。以前倒不曾在這兒遇到過方老師啊。”
“前陣子不是鬧人販子嗎，王思佳家情況特殊，我放學就繞路送她一程。”方綿綿道。
“方老師可真負責。”
“還好啦，”方綿綿不好意思地笑笑，“離放寒假也就幾個星期了。周警官，最近挺辛苦吧？”她看着他手裏的紅牛飲料。
這回，輪到周毅不好意思地笑笑，他的眼睛泛着疲倦的紅暈，“哎，剛出完警，倆夫妻吵架，吵得不可開交，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聽得我腦瓜子疼。”
“然後呢？怎麽解決的？”
“其實……他倆只是想人傾述一下吧，當着我的面兒忽然罵完，我還沒說幾句呢，他倆就哭着抱在一起了。”周毅苦笑一聲，“不過也好，能解決就是好的。我該回所裏了，方老師，再見。”
“嗯，再見。”
………………
臨近期末，考試在即，方綿綿手邊的瑣事也越來越多。成疊成疊的複習卷發下來又收回來，每天光是抓訂正就忙得她暈頭轉向。某天校長忽然通知，
“給各位青年教師安排了培訓，每周三下午放學後在會議室。明天就是第一場，大家別遲到啊。”
年輕老師們紛紛答應下來，方綿綿也只得響應。可到了隔天放學後，她剛要拿着筆記本跑向會議室，卻正巧與背着書包在等她的王思佳撞個正着！
“哎呦……看我忙的……”方綿綿頓時一怔，自己居然糊塗到把送孩子回家的事兒忘了。眼見着校長已經在走廊的另一頭朝她招手，方綿綿就把王思佳安排進辦公室坐一會兒，
“老師去開個會，你現在辦公室寫會兒作業。”
王思佳乖巧地點點頭，而坐進會議室的方綿綿，不由地心猿意馬，時不時瞥瞥時間，只希望培訓快點兒結束。但講課老師激情盎然，眼見着四十多分鐘過去了，還意猶未盡呢。方綿綿有些擔心，借口去盥洗室，偷偷溜回辦公室。
只見其他老師早就下班了，空蕩蕩的辦公室裏，只有王思佳俯身坐着作業。她擡頭看見方綿綿，笑起來，
“方老師，能走了嗎？”
方綿綿驀地心懷愧疚，她也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結束。正不知所措之際，她忽然瞥見走廊裏路過一個熟悉的身影——周毅？
她連忙追上去了。周毅見是她，笑道，
“方老師？你沒去開會嗎？我本來是想找張悅寧老師拿材料的，但到了才發現所有青年教師都在開會，所以我正要回去呢。”
“你要回派出所嗎？”方綿綿道，“能不能幫我個忙，送王思佳回去？我今天也得開會呢，剛給孩子奶奶發了微信，但老人家興許不看手機吧，遲遲也沒回複。”
“可以啊。”周毅爽快道，“是門口有便利店的那處小區吧，孩子呢？”
“在我辦公室呢，謝謝你！”
“舉手之勞。”
于是那之後的兩個周三，周毅都自告奮勇，在方綿綿培訓的時間來學校接走王思佳，讓方綿綿很是感激。這天是周五，方綿綿負責送她，王思佳緊緊跟着她，卻一路都在聊着周毅警官的事兒，簡直一臉崇拜。
“何娜羨慕得不得了，她說她很喜歡周毅警官的！其實，我也喜歡周警官，每次他送我回家，我都覺得自己好厲害，是被警察叔叔護送回家的！”
方綿綿只得苦笑——這丫頭，才幾次就‘叛變’了啊！
她不禁伸手，刮了刮孩子的小鼻子，道，“怎麽啦，現在嫌棄方老師了？想周警官天天送你回家啊？”
“沒有沒有！”王思佳的眼睛溜溜兒一轉，親親熱熱地握上方綿綿的手，“方老師和周警官，我都喜歡！周警官也很喜歡方老師的吧！”
“咦？”
“每次他送我回家，一路上總會問我方老師的事兒。問我，方老師平時兇不兇啊，嚴不嚴格啊；上課的時候是什麽樣的，下課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啊……”
見王思佳搖頭晃腦地說着，方綿綿的耳朵微微紅了。她輕輕咳嗽一下，
“那你怎麽回答的？”
“我都是實話實說的，方老師雖然很嚴格，有時候有點兒兇，但是大家都很喜歡方老師！然後周警官就笑啦！”王思佳仰頭道，又正兒八經地問，
“那方老師，你喜歡周警官嗎？”
“額……”方綿綿一怔。一瞬間，從耳根就紅到了脖子根。所幸王思佳小小年紀，哪看得出方綿綿的不自在。一大一小兩人在樓門口停下腳步，方綿綿道，
“快上樓去吧。下周快考試了，趕緊回家複習喲！”
“知道啦，我這次一定考得好。”王思佳笑着，蹦蹦跳跳地上去了。
…………………………
